姜衣璃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似乎好久都未曾睡的这般安稳了,她躺在床上,睁着眼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轻轻转了个身,就听到床幔外一阵微弱的脚步声,随后床幔被人从外掀开,声音随之传过来。
“醒了?”
沈墨欢的脸从床幔外面慢慢显现出来,烛光摇曳,她的脸庞在微光里清晰可见,柔软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打出一片温柔的痕迹。
“嗯。”此刻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姜衣璃望着沈墨欢的脸庞,慵懒得连起身的力气都不愿使。“我睡了多久?”
“快六个时辰了。”沈墨欢坐到了姜衣璃的身边,知道她赖着不愿起,就替她掖了掖被子角,好让她睡得暖和些。“你睡后我替你检查了下身子...”
沈墨欢说着,抬起头看着姜衣璃的脸庞,眼睛里的光芒随着烛光忽闪忽现。“好多道新伤,有些可能要留下疤痕。衣璃,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姜衣璃下意识地掩了掩被角,垂下了眼去。
那些伤口不必沈墨欢多言,姜衣璃心里是清楚的。虽然沈墨欢避重就轻,但是仍叫姜衣璃卑怯不已。
“但是没关系。”沈墨欢抬起姜衣璃的下巴,俯身凑近她,轻轻地啄吻着她的嘴唇。“你依然那么美。”
姜衣璃承接着沈墨如同细雨般密切的轻吻,她垂着眼不说话,许久才伸手抚上沈墨欢滑落到她胸前的长发,低道:“其实你不必安慰我的,我知道我的那些伤疤有多丑陋,我知道的...”
“你就是这点不好,总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沈墨欢拾起姜衣璃抚摸她头发的手指,与之十指交握。吻一点一点的滑下去,弄乱了之前掖好的被角,随后狡猾地钻了进去,落到了姜衣璃的锁骨,再流连到胸口。“算了,不信也罢。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证明,我今日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沈墨欢的吻即使是隔着衣衫,也仍叫姜衣璃止不住的颤栗连连,她伸手抬起沈墨欢的脸庞,虔诚地献上自己的吻。
四唇相触,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彼此融合的唇齿,做着最本能的反应。
沈墨欢的手从侧边探进了早已经弄乱的被子里,抚上了姜衣璃平坦的小腹,两腿分开跨在姜衣璃的身上,另一只不安分的手捏住了姜衣璃胸前的柔软,肆意的抚弄。
气温一下子就点到了最烈,姜衣璃揽着沈墨欢的肩,将她完全向自己的身上压下来,似乎想要将彼此贴合的更紧。
感觉到姜衣璃的邀请,沈墨欢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她心领神会,立即掀了姜衣璃的被子钻了进去。正将她想要再次俯身与姜衣璃亲昵的时刻,没想到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打断了一屋子的春香美景。
“墨欢,红鸢回来了,正侯在大厅呢。”嫣霞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又补了声。“说是一定要你现在出门迎她。”
姜衣璃被敲门声吓得不轻,她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一样,赶紧将沈墨欢往外一推,抢了被子就背过了身去,弓着身连脸都掩进了被子里。
“不去!”沈墨欢气不打一处来,被姜衣璃一推险些就掉下了床。她头也不抬的回了句,就赶紧想方设法的安慰躲在床内测的美人。“告诉她爱回不回,再吵我明日就把她的存嫣楼夷为平地!”
沈墨欢的话说的霸道,但是一听就听得出是在闹性子。嫣霞站在门外听了止不住的低笑,却又不敢叫此时恼羞成怒的沈墨欢听见。她止了笑,看了看房内的微弱烛光,想了想之前来时的细微动响,瞬间就明白了沈墨欢不高兴的原因。
她低头看了看脚尖,想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坚持请沈墨欢出来。
毕竟,这时候上门打扰,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解风情。而且,就算现在沈墨欢出来,那脸色一定是不太明媚的,脾气也更是难以想象的。光是想象,就叫嫣霞背后一阵寒凉。
就是惹谁,也不能惹这时候的沈墨欢。
想着,嫣霞朝着门内不无揶揄的应了声,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想门怦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随后就见姜衣璃先行了出来,低着一张头,快步就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随后才见沈墨欢追出来,一脸的乌云密布,就差刮风闪电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姜衣璃一路埋头往前走,沈墨欢追上去,与姜衣璃并肩走着。走没出几步,她偏头看了看姜衣璃,最后挠了挠鼻尖,伸手拉住了姜衣璃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姜衣璃诧异的想要缩回手,几番挣脱无法,她也就安分下来,任着沈墨欢牵着走。
分别那么久,如今却与沈墨欢这样悠闲的比肩而走,恍惚中竟让姜衣璃觉得美好安逸的仿佛身处一场幻境。姜衣璃这么想着,注视着沈墨欢的视线就忘了收回,知道沈墨欢察觉回以疑惑的一眼,她才红着脸别扭的移开。
两人前脚刚踏进内堂,红鸢后脚也跟着走了进来。
红鸢一走进屋子,就叫了声冷。随后她脱了身上裹满了雪的御寒裘衣,接过嫣霞早已准备好的暖炉,捧在手里,双脚还忍不住躲着雪。
“好冷的天,要不是有急事要回来,我还真不愿意出这趟子门。”红鸢性来是最惧冷的。她边说着,边掸着头顶沾着的细雪,嫣红的嘴噘的老高,看起来倒有些几分豆蔻少女的娇憨。
沈墨欢翻了翻白眼,掩手打了个哈欠,偎着身边的姜衣璃,不耐的撇撇嘴。“我大半夜的出来见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抱怨的。红鸢姐姐,赶紧把正事说了。”红鸢最厌别人叫自己姐姐,大抵女人都不喜这个称呼,尤其是不喜欢从沈墨欢的嘴里听到这个称谓。那是满满的戏弄,偏生沈墨欢这么叫她的时候还要带着揶揄的笑意,大抵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厌恶的事情。
尤其可恨的是,一旁的离若跟嫣霞闻言掩嘴而笑的神情,真是令她痛恶至极。
“你这小兔崽子,从小就这张嘴最讨人嫌。”红鸢啐了一声,睨了沈墨欢一眼,道:“张钧晟这次找到了我,要我替他向你说声谢谢,他说今后你与非欢小筑就再跟太尉无关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自己处理了。他也是个奇怪的人,我问他要不要再你一面,他迟疑了半晌,却是摆了摆手说不用。看得出他对你存着挂记,只是或许还是不见要比见面来的自然些罢。”
沈墨欢一直闭着眼,此时她从从姜衣璃的身上直起了身子,睁眼看着远方。堂外落了厚厚的白雪,茫茫的一片,好像前尘往事都遮住了模样。
“我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沈墨欢的回答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丁点的讶异,语气淡薄的几乎化在空气里就凝成了烟散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这不仅是红鸢的不解,其实也是在堂内所有人的不解。“太尉如今心狠手辣的人,怎地如今就肯放过你,甚至连非欢小筑都交给你全权处理再不过问?这真是天方夜谭。”
“当初追随太尉而去之后,这么些年,我手里杀过多少人,太尉就犯过多少案子,我一直都记在册上。后来直到某一天,南宫流烟找到了我,说要清查此人,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条件就是日后帮助我脱离太尉的身边。这次我与衣璃有难,我能得到南宫流烟的帮忙,就是因着这件事而起的夙缘。只是我没想到,南宫流烟这么快就将这件事办成,的确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红鸢这才恍悟,“所以太尉不是放过你,而是被你多年收到的证据卡住了喉咙,不得不放手?”说着,红鸢笑道:“这是不是叫养虎为患?”
沈墨欢撑着下巴,睨了红鸢一眼,不置可否。
“难道你从不杀朝廷的人,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离若从椅子上坐起来,指着沈墨欢惊道:“你这人精,骗太尉就算了,这些年你把我们都骗的好苦!”
沈墨欢这些年的确是瞒了大家,大家的恼骚不断,也是在她的预料之内,因此她只撑着下巴默默听着,也没打算在此时说些什么再挑起大家的不满。可是一行人中,只有姜衣璃一人自始至终是安静的,不管大家如何抱怨沈墨欢的隐瞒,她都只是坐在沈墨欢的身边,不说话,也不抱怨。脸上平静的,就好像这一切她都知晓于心。
“怎地不说话?”沈墨欢轻问,随后便见姜衣璃偏头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倒叫沈墨欢心惊。“不气我连你都隐瞒了?”
姜衣璃摇了摇头,“你以前都未曾气过我隐瞒你那么些事,如今我又怎么会气你?”
她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里面的情深意切沈墨欢怎么会不明白。她握住了姜衣璃的手,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口一声马嘶长啸,惊响了半边天色。
凉玉从屋外走进来,一袭披风被雪打得发白,她取下盖在头上的披风,对着堂内的一行人微微一笑,堂内的不满立刻就消了大半。
“一回来就听到这里热热闹闹的,猜想就是你们这些人都回来了。”凉玉说着,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马车,道:“猜猜我带谁回来了?”
话落,就看见昏暗的夜空下,她扶着一人慢慢走进了明敞的大堂之内。
那人进了屋也不看所有人,只是紧紧捏着手里的一串珠链,嘴里默默有词,却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姜衣璃只一眼就惊在了原地,她震惊地看了沈墨欢一眼,见她含笑不语的模样,随后再也抑制不住激动,走到那名妇人的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就首先落了下来。
“娘...”姜衣璃掩着嘴,呜咽一声,随后却见姜夫人闻言抬起了头,呆呆的看了姜衣璃几眼,随后慢慢的伸手,替姜衣璃擦拭脸上落下的泪珠。扶着姜夫人坐下,姜衣璃许久不能从震惊里缓过来,她回望着沈墨欢,却什么也说不出问不出来。
“之前阮夫人派人暗杀夫人的时候,我得到墨欢的密报赶过去的时候恰巧遇见那一行人,夫人受了惊吓一直慌张乱窜,我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只能暂时将她打晕。后来墨欢来的时候,担心阮夫人一行人还会再次前来,所以与我设计了个骗局,假装夫人已死,好叫阮夫人相信不再前来企图迫害夫人。那日在阮夫人的囚牢里,墨欢之所以无法告诉你真相,大抵是怕隔墙有耳,叫阮夫人的人听到,你千万不要怪她的故意隐瞒不说。”凉玉说着,轻拍了姜衣璃的肩,笑道:“墨欢对你,可真畏是用心良苦,她这辈子任意妄为随意惯了,能为你做到如今,当真不易。”
最后那话你不说出来也没关系!
沈墨欢抿了抿嘴,蹙眉看了凉玉一眼,却见凉玉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不理她的埋怨。见凉玉不理不睬,沈墨欢正想狠狠报以一记白眼,却见姜衣璃此时正含着泪望着自己,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说的无不是浓情蜜意的感激。纵使沈墨欢对凉玉的多言有再多的不满,看见姜衣璃眼睛的瞬间,都成了泡影。
“没有了太尉,以后就也不用再干杀人的勾当了,我们又该做什么呢?”离若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这些年我们都一直为着太尉效命,如此脱离了他,倒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那就继续留着好了。”沈墨欢一脸的不以为然,“以后非欢小筑不做杀人的买卖,也可以做情报买卖,大家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红鸢你继续开着你的存嫣楼收集情报,凉玉你继续培养非欢小筑里的线人和新血,离若你的情报部队也继续留着作为情报的来源地。这么多年非欢小筑布下的线人和探子,我想就是靠着这个做生意,以后也亏不了你们。”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啐了一声,道:“那你干什么?”
“我啊?”沈墨欢笑得明媚。“自然还是要做老本行,管着你们这群不安分的人啊。”
众人纷纷朝着沈墨欢投来一记白眼。
沈墨欢悠然自得,全然不理会那群人忿忿的眼神,牵着姜衣璃,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衣璃,明日我们就出发,去沈家看望爹娘,沿途还有许多美景,边走边看也不错。”
“那现在呢?”
姜衣璃问得无心,不想却见沈墨欢微微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笑得讨喜。
“自然...是要做刚才未做完的事情了。”
说着,姜衣璃的唇边一阵温热,再也没有说话的空当。
四唇相触的一瞬间,万物都寂静下来,天旋地转,彼此的呼吸交融,生存的意义仿佛都只因为彼此。
只要有你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雪停了,厚厚的白雪盖住了一切的喧嚣和嘈杂,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再也不会被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