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欢走了,连带着带走的便是姜衣璃的心。
往后的半个月里,姜衣璃知道离若每日都会出门查探消息,她就会算着离若回来的时日,坐在内堂等待她的回来。可是有时候能等来沈墨欢的消息,更多的时候等到的却只是离若无奈的摇头,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沈墨欢的消息,姜衣璃就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一日日的等,一日日的无望。姜衣璃已经不确定,当初自己这般轻易放沈墨欢离去,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日依旧是傍晚时分,离若从庄外走进来,抬头就看见内堂里姜衣璃站起来的身影。她顿了顿脚步,抿起了唇,最后朝着姜衣璃摇了摇头。
“姜小姐又在等墨欢的消息?”离若说着,慢慢地走到姜衣璃的身边。“其实大可不必这样,若是她有消息传回来庄里,我会立即告诉你的。”
姜衣璃也只是微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也只是习惯了如此。”
“姜小姐,墨欢这些年在江湖里行走,虽不敢说有什么样的地位,但是至少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所以眼下这些事情,其实对于她而言,还是足以应付的。”离若宽慰道:“这些我不说,姜小姐也定是明白的。所以,姜小姐不必太过担心她,她安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明白自是明白的。
姜衣璃垂着头,看着傍晚的微光斜照着自己的鞋面,抿着嘴并不说话。
可是要真正做到不担心不在意,那却是不可能的。她可以面对任何事情一笑置之冷淡对待,但是遇上沈墨欢的事情,她就无法置身之外了。
“对了,明日月中,按惯例柳棠要去钱庄一趟,嫣霞也得出庄采购食材,墨欢不在,我就暂留在庄里陪小姐你吧。”离若见姜衣璃思绪不定,转口调开了话题。“或者小姐想去哪里走走,我可以陪你一道前去。”
姜衣璃想了想,才慢慢地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庄里也很安全,我知道墨儿在庄外十米开外都安插了暗器陷阱,一般人是难以进来的,庄内也是每隔十步必有一陷阱,外人根本难以一时半会潜进庄内。”姜衣璃说着,望着离若浅浅的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也不用陪在我身边,我知道墨儿在这时尤其的需要你。”
姜衣璃的目光浅浅淡淡的,一如今晚凉薄的月光,可是离若分明看见了,姜衣璃的眼里,只有在提及沈墨欢的时候,会变的柔浅如水,犹如洒了一地的月光,温暖无垠。
“我说了小姐你可别不高兴。”离若深吸了口气,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她伸出食指挠了挠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讨喜。“之前初见你的时候,除了姿色稍艳,一直瞧不出墨欢为什么就对你那么上心。”
离若顿了顿,随后才继续笑道:“这次回来,墨欢虽然看上去跟往常一样,但是我们姐妹们一眼就看得出,她着实是变了一个人。而我们都知道,叫她改变的那个人,正是小姐你。”离若说着,头歪了歪,目光里满满的笑意就落在了姜衣璃的脸上。“还记得当年墨欢刚到庄里,对着谁都是笑兮兮的,却也不见那双眼里有多少真心。想想她那时不过十六,就已经处事圆润手段高明,瞧不出对谁偏心对谁失礼,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庄里上上下下的姐妹都被她制得服服帖帖的。别看她现在处事沉稳手到擒来,当初也曾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做过不少胆大妄为甚至难以收场的事情,却总有姐妹们愿意为她出头收拾,使得她的性子就更加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了。不过后来在江湖里慢慢的吃了亏,才学会了收敛,城府深了,自然就叫人更加难以猜测揣度她的心思了。我们也曾一度怀疑她这一生就这么骄傲地过了,不会为谁低头,不肯对谁屈就,不愿做谁的随侍,可是自从见到了小姐你,我就深信了一句话,这个世上终是一物降一物的。”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见到小姐你后心里一直憋着话,难得今日有时间倾吐,实在是不吐不快。”离若说着调皮地吐了吐舌,“最重要的,是希望小姐你明白墨欢对你的心思,她对你的一番用情至深。”
虽然姜衣璃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当初沈墨欢初出家门的情形,但是今日在离若口里听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微微的怔了神,听得离若这番话,才挣脱出了思绪,对着离若莞尔一笑。“之前见你频频与墨儿起冲突,也见你处处似是故意与她对着干,如今听到姑娘的一番话,我也才深信了一句话,这个世上这样的感情才称得上是一种姐妹之情。”
可惜姜衣璃自小孤独惯了,没有多少时间与外界接触,自然也没有沈墨欢跟离若这样的姐妹。
“小姐就别拿我说笑了,我可不想与她称上姐妹这个词。”
姜衣璃笑听离若的抱怨,末了才插道:“叫我衣璃就好。”
“是,衣璃!”
与离若谈谈笑笑一阵,时间也就不再觉得难熬和无聊。之后姜衣璃道别了离若,就自行回了沈墨欢的屋子,梳洗入睡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庄里除了往日的三名丫鬟,偌大的庄园内再看不见一人。
问过丫鬟的话才知道,柳棠离若还有嫣霞天一亮就离开了,此时庄里就只剩下她跟丫鬟四人而已。
摒退了丫鬟,姜衣璃一个人来到内堂吃过早膳,就折身来到后花园的亭子里,看着满眼的鲜艳花蕊,深思渐渐出游,眼里就开始朦胧起来,只看见一片的浮华景致。
庄里本来少了沈墨欢就安静了许多,如今连嫣霞和柳棠都离开了,庄里就更显得空旷而寂静了。头顶偶有成群的鸟儿的飞过,留下一声悠长的啼叫,随后就是一阵翅膀扑腾声掠过耳畔。
盯着远处一阵发呆,姜衣璃的目光无意识地垂下,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苍白的掌心里密密麻麻的掌纹交错,粗粗细细的纹路横陈整个掌心。
记得小时候,她刚刚及笄之时,虽然不受自家爹爹的待见,却也还是按照惯例请了城里有名的算命先生来替自己看姻缘命数。算命先生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先生最后摇头说了一句话,小姐命数多劫,命里多逢贵人而不久留,今生嫁娶不宜婚姻难存,晚年孤独伶仃之命。
当时爹一听就变了脸,本就对自己没有多少温善神色的他在这之后更是不再正眼瞧自己,直到她被送去阮夫人那儿的前一天,才听到了自己的爹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可惜那晚的那些话,于那时的她而言,句句都是噩梦降临。
想着,姜衣璃隐约觉着肩头渐凉,她站了身,转过身却僵住了脚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抹身影,蹙眉半晌都说不上一句话来。
凝眉看了眼前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好一阵,姜衣璃才迟疑地张了张唇,许久才吐出一个音节来。
“你...”
话刚出口,就感觉到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不稳,就落进了那人的怀抱里去......
自从将执行暗杀任务一事转交给云萝之后,沈墨欢就鲜少再参与过问这其中的一切,直到此刻重新接手这一切之后,沈墨欢也不免觉得有些陌生和棘手。
自她离开这里后,云萝将暗杀的部队按照自己的作风喜好重新编入分排,各个小队她都有分插各自的任务,每次执行任务,各个小队都有各自范围内的分工,分头执行。如今沈墨欢不仅不能破坏云萝原先的分排害怕打乱脚步,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弄清各个小队的性质以便下达任务,时间偏又紧迫,以至她没日没夜的呆在云萝往日的书房内,半月都难得出来几次。
长时间的忙碌,导致她没有时间分神去在意其他的,就连之前出门前答应姜衣璃的每日送封口信报声平安,都完成的间间断断,时有时无。
总是在忙过很多天后,沈墨欢难得抽出几个时辰休息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之前对姜衣璃的承诺,赶紧传封口信回去,让姜衣璃宽心。也只有在这时,才能放肆自己的思念穿梭心头脑海,肆无忌惮的侵蚀她的心扉。
太尉的命令总是不来则已,一来便是艰巨危险,她分身乏术,想要偷得几日闲暇去见上姜衣璃一面都已成奢望。云萝的消息一直没有,虽然红鸢和离若动用双层关系去查,也还是探不出任何来,不免叫人心焦。况且虽然自己的小筑隐蔽安全,可是想想姜衣璃独身呆在其中,总是心里隐隐不安,恨不能将她整天安在自己的身边才好。
如此多的心思交织在沈墨欢的心里,叫她难得的几个时辰的休息,都难以心安入睡。
这样的疲惫中,一个月渐过大半,今日她依旧在书房里布施任务,就听得门外手下来报,说离若此时已经等在了内堂,说有要事相见。
还来不及起身出门,就见离若已经心急不耐,等不及沈墨欢出去内堂,已经自己进到了沈墨欢的书房里。
摒退了之前的手下,沈墨欢起身关上房门,这才走到离若面前,审视着离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隐约料到大事不妙,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墨欢...”
离若鲜少在沈墨欢的面前不指名道姓的唤她,而且离若此时脸上忧心焦切的模样,更是难得一见的神情。
沈墨欢暗暗打量着离若的神色,心里默默掠过无数的可能性,最后独独停留在一个身影之上。她眼里的光芒慢慢的黯淡下去,最后只是侧了侧头,随着离若一点一点低下的头,试探的问道:“出大事了?”
“嗯,的确是出大事了,而且怠慢不得。我怕飞鸽传书说的不详尽,所以就亲自赶来你这里了。”离若说着,微微的低了声音,“衣璃...不见了。”
说着,就听得沈墨欢隐隐地深抽了一口气,眉头霎时蹙紧,声音也不自禁的微微抬高。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