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次醒来得要早些,虽然说早,那也是相对萤火而言,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他低头看着怀里小猫一样蜷缩着的少女,呼吸规律而缓慢,标示着她还在沉睡的事实。
满室静谧,安然而又美好。若能这样相拥着一直到天荒地老,也未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萤火动了动,没有睁眼,反而往里缩了缩,眼帘紧闭——宁次知道,她醒了,只是还不愿起身。
“唔……早上好?”因为不知道这个状况下该如何反应,宁次试探着说道。
作为回应,怀中的少女摸到被子将自己裹住,滚到了另一边去,背对着他。这样似乎还不够,抓着被子的手向上拉,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蒙住了。
生气?害羞?或者是别的什么?日向家的血继再厉害,也没有隔着被子透视表情的能力。
“那我先去拿早……”宁次看了眼太阳的所在,及时修改了错误,“午餐,你继续睡吧。”
将自己裹成蚕茧的某人蠕动一下,算是表示听到了。
当宁次拎着装有午餐的食盒回到房间时,浴衣、床单、被褥等等物品都被毁尸灭迹完毕,空气中有着些微的焦味,想来萤火动用了她不甚拿手的火遁术,而纵火犯此时正衣冠整齐地正坐跪在角落,手上拿着一个卷轴,看似仔细研究中。
——如果忽略那半晌一动不动的阅览速度的话。
宁次走到萤火面前蹲下,拉拉那张隔在两人中间的卷轴,“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再休息一晚?”
卷轴后面只露出下巴尖和头顶的脑袋晃晃,然后萤火破罐子破摔一样放下卷轴,现出一张表情不自然的脸来,望天望地,总之就是不看就在她面前的少年。
事实上宁次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善后工作非常彻底,但关于昨夜的一切在记忆里留下了鲜明的刻印,就算是想要忽视也不可能。
“果然还是再留下一晚吧?”□□也是忍者达成目标的手段之一,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也算普及,宁次不免担心地确认。
萤火脸上的红霞不免又深了几分,气急败坏地叫了句“没关系啦”,依旧是不看宁次,直接到桌旁坐下,拿了筷子自顾自地吃饭。
再刺激她恐怕就要暴走了吧,萤火向来是以武力来表现感情的……宁次犹豫一下,坐在了她旁边,安静地用餐,不时侧头看看萤火,萤火虽然包裹得极为严实,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脖子上一小块红色的印痕。
“……你还敢笑!”虽然看似坐得笔直端正吃饭心无旁骛,可宁次才扯了下嘴角,萤火就把筷子拍在了桌上,气鼓鼓地瞪了过去。
这种似嗔还怒的怨愤瞪视,不但没有达到威胁的效果,反而让宁次心情大好,干脆一把将萤火拉过来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低低地笑着。
没必要问了吧,那个在他心里萦绕许久的担忧。
身体又酸又软就算了,忍者的身体素质向来优秀,也还不至于阻碍行动,但这疑似被嘲笑的怨气让萤火无法释然,侧过头隔着衣服恶狠狠一口咬上宁次的手臂。
可以算是温馨快乐的旅途,但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宁次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减少。
“……就在这里。”确认了残留查克拉的所在,萤火指指一块毫无特别的草地,青草茂盛,完全看不出在年前曾被掘开过。
宁次紧抿着嘴唇注视那块青葱的草地许久,突然笔直跪下,以手加额姿势端正地三次叩头。日向家祠堂有牌位却无坟墓,对父亲的尸骸尽为人子的礼节,这还是第一次。
行完礼,宁次才开始挖开表面的土层,不借助任何工具,就只是用双手,将泥土和沙砾拨开,不多久,手上就被划出了些细小的伤口。
萤火从没有因为被日向收养而将他们当做家人看待,当然也不会将这个名为“日向日差”的男人打上特别的印记,对她来说,这个人是宁次的父亲,是宁次每次想到会伤心难过的人——会多事将被机密保存的尸体运出来,也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她还是默默蹲下,帮着宁次将土坑挖深,其间宁次曾不赞同地抓住她的手臂阻止,萤火挥了挥聚集了查克拉作为保护的双手,他才不再反对,重新低下头去专心做自己的事。
曾经作为杀人鬼而诞生的这个孩子,其实在有了“心软”这种情绪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再是一个让人觉得恐怖的存在了。
谨慎地埋在地底深处的,是一个用防水的塑料纸仔细包好的白瓷瓶——或者说是瓷缸更为妥帖。尸骨已被烧成了灰,虽然萤火解释这是为了摆脱敌人追踪的需要,但宁次想,这更多的应该是一种体贴吧。
——出于打探白眼秘密而带走的这具身体,无论怎么幻想奢望,也不可能得到尊严地对待。
划开沾满泥土的塑料纸,宁次展开一块白布将瓷缸包好,小心地放进背包。将父亲的骨灰安置完毕,他稍稍松了口气,剩下的只是尽快赶回木叶让父亲叶落归根的急切。
归途中经过一座密林,黑暗阴森光是望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宁次归心似箭并未在意,萤火侧头望了几眼,有怀念也有释然。
当时追兵在后,她和鼬会经过这里却并非偶然。
这里是所有一切开始的地方。
十多年前,还是个少年的宇智波鼬在这里捡回一个小女孩,从此木叶有了令人畏惧的“千隐千杀”;两年前,叛出木叶的宇智波末裔与暗杀专家千隐潜入云忍,带走一具尸体;此刻,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片刻也不会停留。
物是人非。
她加快了速度,追上前方的宁次,朝着因为她的异状而分神询问的宁次微笑,“没事。”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不会关心他们的这次出门,但日向家的宗主大人却是知情的。平日冷面铁血的中年男人在接过不大的瓷缸时,双手分明在颤抖。
日向家也许可以改变吧,就算可以改变得有限,她可不想要一个随时可能莫名丧命的弟子……萤火在宗族祠堂外等待,看到探头探脑的小花火,招手叫她过来。
这个好强的眼神她的确是相当中意。
日向宗家家规严格,在嫡系子女的教育上几乎没有亲情存在,像萤火这样藐视“第一名门”敢放肆无礼的人更是难得一见,小花火几乎是扑了过来,看起来还挺享受这种放肆的。
啊……好像一只摇晃着尾巴表示欢迎的小狗~
抚摸着花火的头发,萤火努力克制自己去挠她下巴的冲动。
将日向日差的尸体迎回不是一件可以大肆宣扬的事情,即使在一族里,知道内情的也只是身为兄长的日足和作为人子的宁次两人。木叶通行土葬,在宗族的墓地里本就有一座空坟,日足亲手将弟弟的骨灰放入空着的棺木,甚至不愿意宁次帮手。
挖土这种活儿,对于木叶第一望族的族长来说,的确是显得屈尊纡贵。日向日足背着手站在替自己赴死的弟弟坟前,默默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宁次。”
最近亲近了许多的伯父大人突然出声,同样在考虑着事情的宁次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和雏田结婚吧。”
以冷静沉着广受好评的日向家的年轻天才,惊讶的表情绝非张口结舌或是目瞪口呆能够概括的。
事实上,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并流传下去,堂表亲戚相互通婚,在一族内是相当常见的事情,不过宁次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和萤火在一起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疑问。
童年、少年,以及遥远的将来,他们都会相伴着走下去。
“我……”
拒绝的话就在口边,宁次才说了一个字,日向日足转过身来,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远方。“和雏田结婚,我把宗主的位置传给你,你的咒印已经解开了吧。”
这样笃定的语气让宁次完全没有掩饰的余地,他稳住了心神,开口说道:“既然日足大人知道我的咒印解开了,那也一定知道是谁为我解开的了。”
“唔,那个女孩子在忍术上的造诣还算不错。”出于日向族长的骄傲,日足是绝对不会给予一个黄毛丫头太高评价的,即使人家解开了族中秘传的咒术。萤火的战斗力不是很强——那是针对影极别的高手而言,一般的日向家忍者,上去一群她打飞一群。
“日足大人,萤火她为我解开咒术,又替我迎回父亲尸骨,这份心意我无以为报,所以……”
“怎么,为了这些你就要以身相许?”日向日足眼睛一瞪,很快发现自己的口误,假装咳嗽掩饰过去,“我们一族禁止与外人通婚,这你是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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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日足原本还在表示对这两个孩子感情的反对,想要让自己怀有愧疚的弟弟的儿子继承自己的地位,但一听居然有人敢拒绝自己这个优秀得没边的侄子,护短的脾气又发作了:“怎么,你难道还配不上她?”
“不是因为这个,”宁次望天,“她说冠上日向这个姓,听起来就像花火大人的妹妹……”按照时间顺序,宇智波鼬起名在前,所以不是我哪里不好,是日足大人您起名的时候,重了……
日足“呃”了声,一甩衣袖,“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太复杂,我也懒得管。你自己好好考虑!”
宁次完全没有要更改决定的意思,但他知道这已是身为一族之长的伯父对他的让步,他弯腰鞠躬道:“无论接任的是雏田大人还是花火大人,我都是日向家的宁次,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对于宁次的坦承心意和婉转的拒绝,日向日足只是点点头,转回身去继续注视着石碑上弟弟的名字。
宁次明白伯父已不愿在这件事多做纠缠,再次鞠躬后静静离开。想必那对过去没能够互相理解的兄弟,现在会有许多话要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