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伯爵夫人强烈要求要给自己妹妹的女儿在英国尽好地主之谊,因此唐顿整个上半年都很忙碌,盛况一点不逊于三年前大小姐玛丽的婚礼,再过几天,韦兰小姐就要从这个英国的娘家出嫁。
玛丽正推着轮椅上的马修,看着在庄园进进出出的忙碌的人。
只听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感叹了一声:“这仿佛就是昨天。”
“是的,”玛丽从后将手放在马修的肩上:“就像我们在做婚礼筹备的时候一样。”
马修从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他是个真心爱玛丽的男人:“如果我知道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就觉得我们当初不该操之过急地结婚。到底是老人的话有经验,韦兰夫人还是很高瞻远瞩的。”
玛丽不由地失笑,马修这半年来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自己每天都要推着他在这庄园四处逛逛。医生说如果下半年能够照着这个势头进行康复,或许可以让马修试试拐杖。
她温柔地劝解道:“马修,哪怕你这样,我也还是会嫁给你的。不过有了孩子,安的是大家的心。”
这话是个正理,马修也就释然:“昨晚伯爵夫人偷偷叫你去做什么?”
“那件事啊,”玛丽难得神秘地一笑:“现在家里不是待着一个准新娘嘛,妈妈和韦兰夫人准备给我交代一个重责大任。”
马修会意:“那你可得尽心,这可关系到桑顿的福祉,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马修这话很有深意,其实这事儿老伯爵夫人也知道,她也找过玛丽:“梅可是你的表妹,你这过来人得尽心。”
玛丽觉得妈妈和韦兰夫人作为极相关的血缘亲密人士来关心也就算了,怎么老奶奶也来关心了。她不知道但马修知道,马修是个律师,唐顿大大小小的资产文件现在都要过他的手。
老实说,这两年收益不错,老伯爵夫人在保全唐顿方面是位专家,虽然当年柯拉夫人那件事的确不怎么地道,但从桑顿经营实业的手段来说,他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玛丽不晓得这些人在想什么,但这不是坏事,她就心甘情愿地扛起了重责大任。
“梅,我可以进来吗?”玛丽在婚礼前夜去敲了梅的房门。
梅有些意外:“当然,玛丽,有什么事儿吗?”
玛丽语带双关地说道:“我来查查你的功课。”
“你是说那些要亲手绣制的嫁妆吗?”梅没有多想:“安妮都给我收好了。”
玛丽拉着她坐到床沿:“不只这个,韦兰姨妈应该有给你讲解过吧,但她说你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梅的脸有些红起来:“妈妈和我说过了,她说的不多但很详细,我也听得很……认真。可是有些词句太晦涩了,我不能理解……”
玛丽轻笑起来:“”好吧,虽然照理是妈妈来教的,但她们都是老派人士,她们按照书上照本宣科的东西自己都未必了解。梅,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不如让我再给你说说。”
玛丽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大胆的东西加重新娘子的紧张情绪,大致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梅到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搅了两人的兴致,总的来说只要放松,让自己的新婚丈夫去摆布就是了。
至于懂了之后要怎样,完全取决于新娘本人的潜质。
玛丽出于经验还提醒了一下梅:“男人们既然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身上肯定带着伤,你到时候可别害怕。”
这怎么会呢?梅心想,她现在早就不怕这些东西了,她自己的手还被工厂的机器割破过呢。
桑顿夫人偶尔也会让梅帮着自己儿子换药,因为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实在不方便,何况这两人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有她在旁边目不斜视的坐镇,小两口多亲近亲近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桑顿夫人也是怕梅真的等到婚后才看到桑顿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适应不良,毕竟她好歹是个大家小姐,要是半夜发出什么尖叫就更不好了。
梅实在不好意思告诉玛丽其实自己早就看过了,那道伤口在桑顿的腹部,疤痕却绕过腰侧一直延伸到背部。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根本不觉得害怕,只顾着心疼流泪了。
害得桑顿差点再也不肯让自己看。
后来上药和恢复的事情做得熟练之后,这事儿就变成了小小的情调。
梅照例会脸红,可是桑顿也开始脸红起来,就连呼吸偶尔都会微微急促,现在梅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了。
她那样摸着他揉着他的腰侧,结了痂的伤口也得冒出火星来。
梅是幸福的六月新娘,她的婚纱有与局势不相衬的华丽,虽然已经尽量朴素,但是韦兰夫人只有这一个女儿,伯爵夫人也就统共这么一个侄女。
她通身纯白的塔夫绸和顶级薄纱,像个在初夏季节误入人间的天使。头上是韦兰夫人投了重金重新加工的一顶头冠,无数晶亮的钻石拼接出了几朵梅最爱的蔷薇花,好像她仍是那个18岁时最无忧无虑、含苞待放的少女。
鲍伯看着这样的梅眼圈微红,只伸出胳膊示意她挽住:“梅,今天我送你出嫁,但是人生的路,我是要陪你走一辈子的。”
韦兰夫人抱着自己的小孙子,和拉维尼娅靠在一起:“鲍伯从小就护着梅,他唯一歉疚的就是离家四年所无法补偿的那些遗憾,现在看着孩子们都各自成家,我心里也安定了,不过拉维尼娅,你可别吃味儿啊。”
拉维尼娅最是体贴人意,鲍伯总是孩子心性,却可谓至真至善,这边是当年拉维尼娅看重他,而斯维尔先生也愿意接受他的原因。
一个好的父亲招女婿是不求男人能有多成功的事业,只要他能对待自己女儿好就行了。
梅克制着激动,娴静而优雅地挽住鲍伯的手臂,今天哥哥将代替父亲的职责,把自己送上红毯。
而红毯的那头,约翰就在那里等她,教堂的钟声正在响起,仿佛这个镇子上的前来祝福的人们都在等着新娘的出现。
婚礼结束之后,唐顿更会举办盛大的晚宴,因为时局紧张、经济萧条,庄园的当家人们还在村子里的几个酒馆免费供应食物,以便让所有人都能在今夜获得欢乐。
桑顿觉得今天的梅,白天是一种圣洁得足以让自己承诺一生的美,到了烛光摇曳的晚上,则是一种令自己心思激动、情难自已的美。
此刻她坐在桌前,换了一身新的晚礼服,头发第一次全部挽起,以已婚妇人的装饰出现在人前。
那顶灿烂到不能直视的钻石头冠已被收进了梳妆盒,虽然韦兰夫人并不怎么乐意,但梅的堆高发髻上别的是桑顿送的那枚金梳。虽然价值不显,却胜在造型别致、选料新颖,在灯下有一种别样的流光溢彩,衬得梅肌肤莹润、更有一股妩媚难言的情态。
天哪,明明她还是个纯真的妻子。
桑顿觉得自己要坐立不安了。
晚宴之后两人回房,安妮默不作声却手脚十分快地服侍了自己的女主人洗漱。梅准备妥当后,就躺进了床上,她羞涩无言地看了坐在椅上的桑顿一眼,竟然自己动手把古董大床上的帐幔给放下了。
那失了捆绑的金色流苏垂在床架上微微晃,虽然看不见梅,但那流苏的动静仿佛挠在了桑顿的心上,让人坐立难安。
等到桑顿从盥洗室出来,系上睡袍,床上仍然没有一丝动静,桑顿想活跃下气氛:“亲爱的梅,我们得抓紧了,卡尔和玛格丽特也打算结婚了,我们的孩子恐怕会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他侧耳倾听,半晌,帐幔里传来轻轻的动静,一只粉白细嫩的小手从里面伸出来,桑顿一把握住了,掀开帐幔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