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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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之前,锦娘神色沉重地来到云澈与凌子悦面前。

“殿下!殿下!南平王在回到帝都的途中投入阿陵江自尽了!”

一切如此突然,锦娘所言在殿中徘徊回荡。

“什么?”云澈睁大了眼睛,临睡前还从卢顺那里得知承延帝在看过丞相的陈情书之后颇为动容,“映哥哥……怎么就不肯多等一等!”

“听闻是南平王是以死明志,向陛下证明自己并无不臣之心。”锦娘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云澈意识到从锦娘入殿开始,凌子悦就未曾发一言。

云澈回头,只见凌子悦怔在那里,全身僵直。

“子悦……”云澈不敢大声唤她的名字,心却随着她眼中盛满的泪水绞痛起来。

“锦娘……你方才说什么了?”

良久,凌子悦才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锦娘别过头去,不忍再说一遍。

“你方才说什么啊!锦娘!”凌子悦蓦地起身,揪住锦娘的衣袖,竭力问道。

锦娘也跟着垂泪,却始终不语。

“阿璃!”凌子悦看向云澈,茫然地问道,“锦娘说什么了?我是不是听错了?”

云澈喉间哽痛,上前抱紧了凌子悦。

“别再问了,也别再想了……”

“我怎么可能不问!怎么可能不想!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南平王怎么可能自尽呢!陛下并未判他有罪!林肃也未及对他行刑!他怎么可能自尽!怎么可能!”

凌子悦挣扎着要离开云澈的怀抱,可是她越是挣扎,云澈的怀抱就越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承延帝心中,只有国没有家。

云映最错的并非没有君王的魄力,也并非生母程贵妃的骄纵不可一世,而是生在了帝王之家。

锦娘知道,此时怎样的安慰都是薄凉,她悄然退出寝殿,将门阖上。

门那端凌子悦泣声不绝。她并未呼天抢地地哭吼,但是那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泪水不知如何收回。

她想起太多。

第一日入宫时,她见到了云映。

他朗目温眉,淡泊如水。

即便那时的凌子悦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但就因为是个孩子,才有着分外敏锐的直觉。宫里有太多虚伪和浮躁的面孔,而云映却那般特别。仿佛一切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都未曾映入他的眼中。

他更珍惜叶落飘零的孤独,晚霞余晖的细致,晨露摇曳的轻灵。

凌子悦不可自已地被他吸引了视线,因为他太特别。

眼泪流出的越多,凌子悦就越是清楚地知晓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云澈站在那里,他不明白自己每次抱住凌子悦时为何如此用力,仿佛不将她扼死就不甘心一般。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他的肩膀都能感觉到凌子悦锥心的痛楚。

他见过哭泣的宫娥垂泪的嫔妃,但是他知道凌子悦的泪水和她们都不一样。因为凌子悦的心如果痛了,那个痛永远都在。

他将她抱起,轻轻置于榻上,想用一切柔软的东西将她包裹,即便知道无济于事。

天幕落下,宫人们本欲入内掌灯却被锦娘拦住了。

没有光的寝殿中,云澈始终保持着抱着凌子悦的姿势,凌子悦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脸上泪痕未干。云澈的指尖缓缓滑过她的眼角脸颊,手掌轻拍着她的肩膀,就似儿时锦娘哄着自己入眠那般。

云澈的唇上扯起一抹笑。他终于知道凌子悦有多么喜欢云映了。只是他不明白明明他们相见的次数寥寥无几,凌子悦为何会将云映看的如此重要。

那么他云澈呢?他们朝夕相对,无话不说,那他在她心中可有重量?

“子悦……”云澈眉头耸动,额头轻轻抵在凌子悦的额上。

这时,他才发觉凌子悦额头滚烫,手上却十分冰凉。

“锦娘!锦娘!”云澈大喊道。

锦娘推门而入,“殿下!怎么了!”

“子悦病了!她病了!你快来看看!”

锦娘来到榻前,手掌覆上凌子悦的额头,霎时将手收回。

“怎么会这么烫!我去备些热水来!”

锦娘吩咐宫人打来热水,她扶起凌子悦,对守候在一旁的云澈道:“殿下,锦娘要为凌子悦宽衣,请殿下稍作回避!”

“回避!她烫成这样,你还要我回避?”云澈心焦如焚,“我不看她便是!”

云澈转过身去,锦娘心道这两人还是孩子,平日也甚为亲密,再回避也无甚意义,于是便解开凌子悦的里衫,这才发觉她已经汗湿透了。

一面为她擦拭身体,一面又担心她着凉,其他宫人又不可入内来帮忙,锦娘速速为她换了衣衫,将被子盖上。

“殿下,凌子悦只怕一时受了打击,心中抑郁,又着了些风寒,锦娘这便去太医处,请太医开些药来。只是太医无法问诊,吃了药也未必有用。”

“你快去快回!”

锦娘张了张嘴,本想再说什么,还是转身离去了。

云澈握住凌子悦的手指,按照锦娘的叮嘱将湿凉的布巾覆在凌子悦的额上。凌子悦眼帘微颤,眉心似有万千愁绪无法舒展,始终不得醒来。

锦娘半夜才回来,云澈急不可待道:“你怎地现在才回来!”

“殿下莫怪,这熬药也需要时辰。”锦娘将食篮打开,端出药碗。

云澈扶起凌子悦,端过药碗,正欲给凌子悦喂药,锦娘赶紧道:“殿下,还是交由锦娘来吧!凌子悦此时浑噩,以木勺是喂不下汤药的。”

“那可怎么办!”

“所以要用麦管。”锦娘从食篮中取出麦管,蘸取汤药,滴入凌子悦的唇中。

药汁的苦味令凌子悦发出一声嘤咛,眉头皱的更紧了。

云澈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哄道:“子悦,子悦,良药苦口,你一定要饮下。”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锦娘才喂下了半碗汤药。凌子悦已然抿起唇缝,再也喝不下去了。

“太医院这开的是什么汤药!子悦,好子悦,你再饮一些好不好?”云澈心疼万分,凌子悦自从太子出事以来就极少进食,如今汤药也饮不下,只怕会愈发严重。

“殿下,不如让奴婢去告知云恒侯府吧……回去府中,他们还能瞒天过海给凌子悦请个大夫,若是长久在宫中这般高热不退,又不可请太医前来施针问诊,奴婢怕……”

“你怕什么!”云澈狠狠瞪了过去,眼中满是血丝。

锦娘一顿,不做言语。

凌子悦发抖的愈发厉害,云澈褪了外衫躺入褥中,凌子悦下意识贴了过去,可未有好转。

“子悦……子悦你怎么了?”

一个云映而已,你便如此了?

云澈闭紧双眼,咬牙切齿。

他第一次明白长夜漫漫的含义。晨曦微启,一直守在一旁的锦娘起身,手掌贴上凌子悦的额头,这才发觉云澈一直睁着眼睛,未曾入眠。

“殿下,奴婢求你……将凌子悦送还云恒侯府吧!”锦娘重重地在云澈面前跪下,“凌子悦自入宫起,奴婢就看着她长大……奴婢知道殿下舍不得,一整晚凌子悦高热仍旧不退……再这么下去……”

云澈眉头耸动,就是不肯应承。

此时的凌子悦忽然开口说了什么,云澈未及分辨,倾下身来道:“子悦!子悦你说什么了?”

凌子悦还是呢喃,云澈吸了口气,“子悦?子悦!”

“回家……我要回家……”

云澈总算听清她说了什么。

锦娘再度请求道:“殿下……求殿下让凌子悦回去吧!”

云澈低着头,锦娘在他身边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颓然的神色。

“锦娘……如果被废去太子之位去南平的人是我呢?如果跳入阿陵江以死明志的人也是我呢?子悦她还会这样吗?”云澈极为用力地问。

“殿下,为什么要去设想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殿下心中明白,就算是要凌子悦为殿下去死,她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但是她不会像看待云映那样看待我,对吗?”云澈早就知晓答案了。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

你若无情我即休。

但是对凌子悦,他发觉自己竟然做不到。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太过长久,自己习惯到无法戒除了吗?

“锦娘,我不想她死……”云澈的呼吸像是被捏紧在胸腔里,“你去告知云恒侯府吧……”

“是!”锦娘如释重负,遣宫人前去通知云恒侯府,开始为凌子悦整理衣衫。

云澈扣紧凌子悦的手指,锦娘只得劝道:“殿下……放手吧……”

低头望向喃语着要回家的凌子悦,云澈终于松开了手,他知道如果再执着下去,他很有可能完完全全地失去她。

凌子悦寸步难行,锦娘唤来软椅,几个宫人还未及将凌子悦从榻上扶起,云澈紧张道:“莫掀了褥子,她怕冷!”

宫人们知道这两日太子心情极为不好,且皆因榻上的凌子悦,于是更加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云澈没了耐心,挥开她们,连着被褥将凌子悦抱起,置于软椅上。两个内侍将软椅抬起,摇晃间凌子悦差点跌落下来,惹的云澈一阵心惊。

云澈随着他们行出太子宫,还未走出宫门,就听得几个宫女低声议论着什么匆匆行过。

“听说了吗?冷宫那边的程贵妃昨夜听说南平王自绝的消息之后,也悬梁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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