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地上的塑料袋里堆满了刚从超市买回来的各种食材,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出来的黄色光线柔软地包围了整个房子。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和霍辰,这个思维诡异行为诡异喜怒无常的男人达成了共识,我们两人坐在双人沙发上看着地上的塑料袋,都怀着憧憬无比地希望他们能像动画片演的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自己蹦到厨房,燃烧自己,喂饱我们。
当然,如果能有一个料理鼠王来帮忙,那最好不过了。
我的脸色从刚才慈祥的笑容已经变成了窗外对面大厦的霓虹灯,蓝蓝紫紫,变幻无穷。我开始反省,我们压根就不应该去逛超市,我压根就不应该从心底由衷的相信霍辰会做饭。就如同某一天你身边一姐妹告诉你,我昨天在我姑姑的表姐的三舅妈家看见了一个身穿名牌,英俊得有些阴沉邪气并且性格恶劣的男人正围着美少女战士的围裙在厨房里拿着大菜刀正在给鱼去鳞一样,而你应该大翻白眼告诉她:“姐姐我谢谢你,你以为你在演台湾偶像剧还是正在意淫晋江的小说呢!”
就是这样了,我哀怨地缅怀了一下几个小时前做的孽事,然后把目光放长远,盯着茶几上一摊的美食杂志。身边的霍辰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目光幽幽地开始一本接一本的翻阅起来,过了三十秒,他从杂志里抬起头,看着正在放空的我,说:“你不看吗?”
我不屑,他脸上命令的表情太过明显以至于我直接把他的问句转换成了反问句。
我全身以及内心以及五脏六肺都无力地瞄了几眼全英文的美食杂志,忽然头很痛,沉默了一会,我大胆地把心中的想法吐了出来:“其实,公寓下面就有几家餐馆。”
“外卖还是送货上门的。”我又添了一句。
他面无表情地把脸转过来,眼神里散发出的不屑比我刚才的不屑浓烈了起码三倍,他用一种想让人泼他一脸硫酸的语气对我说道:“你多大的人了,不知道学吗,你想吃外卖一辈子还是在我房子里饿死,还有你休想打吃餐馆这个主意,你知不知道天天吃餐馆的人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废物。”
这是我听过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真的,我忍住了摔门而出的冲动和脑门上冒出的青筋,气沉丹田继续尝试着说服他:“今天是个例外,你看看几点了我们俩还没吃饭,大哥你今天就将就一下随便吃点什么不行吗!!”
说完我用一种特别鄙夷的眼光扫视着他的全身上下:“再说了......你也不会做饭,那你以前都喝西北风呢!”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认真地说:“我去的餐厅都是固定几家,所以我不会随便吃点什么,我也更不可能做没有保障的事。”
我无语凝噎地说:“这才是你真正的原因吧......”这个假仙!
他没再理我,继续专研着菜谱。
我在沙发上蠕动了几下,怀着一颗苍白无力的心和一个满目疮痍的胃终于颤巍巍地捧起了一本五彩斑斓的菜谱。上面罗列了大大小小粗体斜体手写体各种各样的英文在各种五花八门的图片旁扭曲着...
chicken fried steak ,soft taco,meatloaf,chikenalfredo,red beans and corn bread,fried okra,turkey and dressing,crilled salmon,sausage and bisket.
我流着两行热泪看着这些陌生的菜式,我唯一认识的就是spaghetti(意大利面),更不要说下面的步骤了,我根本连看都不想去看。我随手翻到最后一页,一个小小的12美元的标价把我彻底激怒了!一本薄得跟蒲扇似的破杂志竟然要96块钱(那时候美元还是1:8左右),让我愤怒的重点是里面的内容根本不知所云,步骤繁琐,材料复杂,搞出来还不一定好吃!
这种让人怒火攻心的全英文杂志到底是如何飘洋过海跑到中国来的,到底是为什么还出现了一堆(面前的茶几上),我一度地开始怀疑我旁边这个人到底是用一种怪力乱神的神经买来这堆下流的杂志并一本正经地研究起来。
我觉得我血液供不上来,脑子开始贫血,我把手上那本价值96人民币的下流菜谱扔回茶几,两手往肚子上一按,翻了个白眼躺到沙发上:“我不吃了!我还不信少了一顿饭我就能饿死了,我睡觉去。”
“找到了。”他把手上的杂志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塑料袋旁边开始翻食材,突然转过来对着沙发上正在横尸的我,皱着眉头召唤:“过来帮忙。”
我奄奄一息地问:“吃什么?”
他蔑了我一眼,大包小包的提进厨房,我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听见他在叫我把菜谱拿进去,我顺手抓起走进厨房。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我们真的一定要用中国菜的食材做美国菜?我甚至不敢相信我们两个山寨版将会做出怎样让佛祖都虎躯一震的佳肴。但我还是拿起了西红柿开始剥皮,而另外一个山寨版正在一边对照着菜谱一边切黄瓜。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透过橘黄的灯光投下一排阴影,看上去比他手里的黄瓜更加可口,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感觉到我在看他,他忽然把头一偏,怒视着我:“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番茄,而不是一个被老鼠啃掉的核。”
我赶紧把毕生的剥皮经验投入到可爱的番茄上,而他已经切好了黄瓜,洗了洗手然后缓缓地翻到第二页,头也不抬:“你去把锅子拿出来,倒油。”
“锅子在哪里?”
“不清楚,你找找。”
“......”凸= =凸
在我翻遍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柜子后我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了一个平底锅,而霍大爷已经不耐烦了:“快倒油啊,等油热了你把洋葱放下去炒熟然后把黄瓜炒的八分熟拿起来再换一个锅蒸西红柿在上面撒上姜片淋麻油中途你把牛肉写成小正方形用酱油麻油盐味精腌制一会然后把白饭和黄瓜牛肉蒜苗洋葱一起爆炒......”
我目瞪口呆地举着平底锅怒吼:“妈的你去找只蜈蚣来给你做啊!老子是只有两只手的地球人!”
山寨版霍大爷默了一下,但脸上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十分不爽地夺走我手里的平底锅,嫌弃地说:“你切牛肉去。”说完他卷起了衬衫的袖子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往锅子里倒油。说实话,如果忽略他那张欠扁的脸,他现在整个人是非常赏心悦目的,我边切牛肉边稍稍地在心里垂涎了一下,但我立刻就缓了过来,用心地切着我的小牛肉并深深地告诉自己,不要做这种危险且自虐的事情。
“你是不是准备切到明天早上。”霍辰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而他锅里的油已经冒着腾腾的热气了,和他冒着腾腾冷气的脸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
我皱着眉头把菜板上的牛肉递给他。
他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冷不丁地嗤声笑了一下:“你能干啊舒夏,你有这个把牛肉都可以切成三角形矩形圆形甚至拱形的能力你怎么不去教小学生学几何图形啊?”他一边说还一边嫌弃地把我切的牛肉拧起来挑三拣四。
我头冒青筋耐性全失地挥着菜刀嘶吼:“你信不信我拿刀砍死你!”
(……)
他大爷的已经把菜谱关上,开始自由发挥了,我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把西红柿放进蒸篮,把煮得水淋淋的白米饭倒进油锅,看着满厨房的白烟,看着到处飞溅的油花......我默默地缩到了角落,想像自己正在看一场动物世界。
过了一会,终于可以闻到味道了,混着白饭西红柿牛肉黄瓜大蒜小葱麻油酱油辣椒的味道,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声问了句:“敢问大师,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炒饭。”他还继续挥舞着锅铲。
我又一次退到角落,把摆在一旁的那本菜谱拿下来想搞清楚这道炒饭真实面孔。我捧着它仔细地看了很多次,硬是没有找到被称作炒饭的东西。当我把目光朝“需要食材”上一瞄,看到了熟悉的食材,再看看这道菜的名字和配的图片,我再一次狠狠地受到了震惊和刺激。
它根本就不是什么炒饭!
如果我没有翻译错的话,它的真身应该是铁板酱汁小牛排。
我咽了一口口水朝山寨版霍大爷看过去,平底锅代替了铁板,牛肉块代替了小牛排,麻油+酱油+味精+盐巴+胡椒粉代替了酱汁,还买二送三的加了西红柿和黄瓜白饭。它到底是经过了多少个世纪的演变才发展成了如今的西红柿牛肉黄瓜炒饭啊!!
就在我已经想要逃跑的时候,那个已经彻底疯掉的大厨关掉了火,认真地告诉我:“盛饭。”
我怀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心情盛了两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炒饭端到餐桌上。
我坐在他对面,正经地告诉他:“我死了请你一定要给我找个风水好的地方。”
他斜我一眼:“放心,你这种山间的猴子什么没吃过,这个对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了,吃吧。”他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偶尔几根遮住了眼睛。
我如黛玉一般地轻启樱桃小嘴挑了几粒米送进嘴里。
电光石火间,我惊叹道:“我真是没想到啊!~”
他颇为高傲得意地挑了挑眉露出十分不可一世的表情。
我“呸”地把饭吐出来:“妈的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他刚才还像二郎神身边的狗一样嚣张的样子一下子就变成刚从南极回来的寒冰。
他说:“猴子自然是品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它们恐怕以为香蕉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了。”
我笑:“说真的,你现在给我一根香蕉说不定还能填饱我的肚子,我麻烦你把你的炒饭倒了行吗,它就像刚从下水道里过滤出来的。”
他半眯着眼睛:“无耻。”
如果你现在还没睡觉,我相信你能看见深夜11点,一男一女正磨刀霍霍地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对方的场景。
(……)
我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心被他的霍氏炒饭折磨地差不多了,悲痛欲绝地站起来,此刻的霍辰跟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凌乱的头发,衣衫不整(上面还有n多油渍),杀红了眼一样的眼睛。
我站在原地懵了几秒,这个样子......
我惊魂甫定地突然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了!!靠,这个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