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纷纷是来巡抚府找人的,她听闻何巡抚有意为难,在大哥波折的情感路上刻意使绊子。心中合计好歹上回来过,意欲旁敲侧击一番,无论怎么说何巡抚都该给她几分薄面,便打着探看的幌子来了。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来之前薛纷纷打发饭饭去买了几样精致糕点,无非是玫瑰火饼、莲子缠一类,一并盛在黄花梨描金食盒中。谁知尚未到巡抚府,远远地便觑见方才那一幕,薛纷纷心中郁结,一气之下命车夫直接把马车开到两人跟前,横亘于道路中央,霸道得很。
路人纷纷投以疑惑目光,看好戏的占了多数。
薛纷纷虽蛮横,但不至于在大街上胡作非为。她踩着脚凳缓步走下马车,从莺时手里接过食盒,目光从陆井沛身上一扫而过,末了看向傅容,“将军可曾见到我大哥了?”
语调平平,全无擅自出远门的自觉,仿似她跟傅容一块来的那般自然。
傅容尚在怔忡,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生动娇俏的姑娘,好不真实。
“这是原本要带给何巡抚的点心。”她把食盒塞到傅容手中,不管对方胶在她身上的眼神,“我便不进去了,劳烦将军帮我送进去。我还要去寻找大哥下落。”
说着竟然当真要走,傅容忙与陆井沛扯开距离,牵住薛纷纷手腕将人拽回来,剑眉拢起,沉郁严厉,“谁教你到这来了?何时来的?”
薛纷纷被他握得手腕子发疼,娇声呼痛,倏忽果见他松开了些力道,却依旧牢牢固固地握着,没有放手的意思。
“将军不必担心,我不是来看你的。”薛纷纷首先表明立场,轻轻巧巧一笑,“是我家中出了事,我向母亲告假后才回来的。顺道路过苏州府,本想着去看你一回,没想到在街上倒先碰见了。”
如她所言,她多半是跟薛锦坤一道回来的,若是果真如此,那薛锦坤来了起码有五六日。
简直胡说八道!
来了五六天没想着联系他,傅容心中一堵,郁结在心却又碍于大庭广众不好发作。
他威仪十足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视一遍,不怒自威,行人不敢再看,识趣地陆续四散开来。
偏那陆井沛未走,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片刻,目光转向薛纷纷,明明白白写着“你是何人”四个字。
如此一来竟显得她才是正主儿,薛纷纷才是那个纠缠不清的人。
薛纷纷对上她视线,忽而想起一事浅笑吟吟,“这位便是陆姑娘吧?早已听闻你的事迹,只不过陆姑娘年纪比我大些许,若是有朝一日进了将军府,不知是准备唤我姐姐或是妹妹?”
下一瞬她露出诧异,旋即恍然,兴趣盎然地看着她,“你便是傅将军的夫人,平南王之女薛纷纷罢?”
不待薛纷纷承认,她眉梢上扬先发制人,“只是傅夫人不在永安城太太平平地待着,何苦要跑来苏州府这个多事之地?莫不是放不下心傅将军,才特特过来的?”
她着重强调了“放不下心”四个字,各种深意心照不宣,颇有几分讥诮。
“怎么会,将军让我放心得很。”薛纷纷提起裙[准备踩上脚凳,回眸觑见两人并行而立,颀长身姿,英姿焕发。一瞬间竟觉得十分登对,水眸泛上一抹愠色,转瞬即逝。“如若不然,陆姑娘便不是在此跟我谈话,而是在永安将军府了。”
说罢登上马车,尚未来得及弯腰入内,余光乜见身旁人影晃动,辕座微晃,傅容已经立在她身侧。“你住在何处?”
薛纷纷反倒不急着进车厢,“将军还没给我送点心,若是凉了可不好。”
傅容低头一看,手上果然还提着个食盒,罕见地低声一句粗话,将食盒扔给底下站着的莺时,抱起薛纷纷俯身便入了车厢。夏日坐塌只垫了薄薄一层猩红云团坐褥,薛纷纷被他逼在角落,后背咯得生疼,抬手便要将人推开,却蓦地被傅容攒紧了手腕束在他胸口,态度强硬,暗藏烟硝。
“为何不去找我?”傅容腾出一手捏起她下巴,凑到跟前逼问道。
薛纷纷杏眸瞪得浑圆,泛着潋滟水光,小嘴一张就不讨人喜欢,“擒贼擒王,捉奸成双,将军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傅容被她气得不轻,“何来的捉奸!”
说话间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便见她咬着牙关,下颔逐渐红了一圈,心疼之余又对她恨的牙痒痒。索性俯身衔住那殷红唇瓣,强硬无礼地闯入她口中,啃噬吮咂,几欲夺去她所有呼吸。
吻到后来愤怒被连日绵延思念取代,两手捧着她脸蛋儿吮吻,任凭她如何推脱拒绝端是不肯撒手。小姑娘在怀中瑟瑟颤抖,推在他胸膛的手逐渐绵软,只能感受到手下结实胸膛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震慑心底。
许久他才肯将人放开,薛纷纷浑身使不上力气,唯一双眼睛含嗔带怨地盯着他,微微喘息,“都当街拉扯不清了,将军当我看不见吗?旁人都在看你们好戏,你怎么就不知道回避?”
傅容忍不住俯身又吻了吻她嘴角,察觉到她为何生气后心境霍然开阔,“夫人吃味了?”
“没有。”她快速答道,反而显得心虚,是以抿唇欲盖弥彰,“我是在为你的名声考虑,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大将军千里迢迢不务正业,专门虏获黄花姑娘芳心,他得知后定会治你的罪。”
傅容不喜在她口中听到皇上名字,握着她腰肢放在腿上,这张莹润精致小脸怎么看都不够似的,“我已经跟她说的十分清楚,夫人若仍是不信,为夫只能身体力行地证明了。”
薛纷纷脑子转不过来,“证明什么?”
他引着薛纷纷小手带往身下,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这儿有夫人足矣。”
薛纷纷登时面红耳赤,缩回手在他外袍上蹭了蹭,满是嫌弃,“你不要脸,脏死了!”
换来的是傅容开怀大笑,手掌揉在她脸蛋,粗粝拇指从她眼睛婆娑而过,四目相对,色授魂与。
马车在来仪客栈停稳,傅容下车后望着头顶轻笑了笑,将薛纷纷扶下马车。
薛纷纷却赌气般地睨他一眼,一跃而下,快步走在前头,木质楼梯被她踩得咯吱作响。穿过廊庑来到东面一间雕花门前,快速钻了进去便要阖门,被傅容一只手撑在菱花门上,两人力气相差巨大,她只得放弃。
傅容随在她身后进屋,坐在紫檀五开光绣墩上,一手随性地搭在桌上,向坐在床沿上微垂着头的小姑娘睇去,习惯性地曲起手指叩了叩,“我临走时夫人说过的话,眼下还记得吗?”
静了半响,薛纷纷脆生生道:“不记得了。”
分明是故意的,她还在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
傅容抬手倒了一杯清茶,仰头一饮而尽,重又倒了一杯走到她跟前,“既然夫人忘了,便由为夫来提醒。”
手臂才倾斜,薛纷纷已霍然站起,仰起头倔强顽固,“记得又如何?左右我人已经在这了,将军若是不高兴,不如咬我两口?”
语毕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若不来,怎知将军桃花如此旺呢?”
说到底还不是打翻了醋坛子,傅容扬眉,正欲开口,便见薛纷纷眼神闪烁,大抵觉得委实失态,干脆后退半步钻进床榻中,抬手放下帷幔,只能看见个朦胧身影盘膝而坐,“我要休息了,将军请出去。”
逐客令下得如此明白,傅容却恍若未闻,坦荡荡地在床前杌子上坐下,展了展袍裾,“夫人放心睡,我就在这候着。”
薛纷纷没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人,半响不做声。
傅容定定地看着她纤细玲珑身段,隔着一层帷幔显得更加暧昧恍惚,不由得眸色转深。
床上姑娘浑然不觉身后变化,不多时还是自己先憋不住,老实巴交地解释:“大哥正巧在永安城,要回家一趟,我始终放心不下爹爹娘亲,便想跟着他一起回去。况且此次回来关系大哥终身大事,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是要向何巡抚求亲的,自然要经过苏州府。只是没想到一来便听到关于将军的留言传的漫天飞,我身体不舒服加上心情不舒服,自然没空去关照将军了。”
傅容一顿,眸中清明些许,“何巡抚不是只得一个儿子?”
若真是求亲,无怪乎何巡抚死活僵着不点头,这真真是折辱人,传出去都是莫大的耻辱。
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薛纷纷将脸埋进青鸟云纹薄褥中,“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只听身后低沉笑声响起,不消片刻身后床榻一沉,傅容温热坚硬的胸膛便贴了上来,手臂横亘在她腰上,轻松一带揽在怀里,“这才几日不见,夫人便跟我有秘密了?”
薛纷纷低哼一声,不置可否。
许久两人都不再言语,薛纷纷眼皮子累得紧,懒怠地睁了睁,混混沌沌之中听闻一声低唤“纷纷”。
她懒洋洋地应了声,旋即又继续睡去。
只觉得环在腰上的手愈发紧了,身前身后有如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