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气的眼睛都红了,他也是自幼弓马娴熟,撑着起来想要回手,但姬威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本事,面上带着笑,手上却不留情,专挑那些让人疼又不会留伤痕的地方打,不一会儿就把太子打没了脾气。
“姐姐,你说姐夫这手软脚软的,是不是平日里太过劳累的缘故?你也是的,贤惠不能这么贤惠法,” 姬威一脚把太子踹倒在地,步伐欢快的对着廊檐上的姬婉走去,边道,“你看这下可好了,陛下赏了我个侯爷做,却偏偏让我兼领东宫教习职,教姐夫兵法骑射,才试了回刀,这身手不行啊!”
“殿下……” 长青上前,想要扶起太子,却被狠狠挥开,太子盯着姬威的背影,双拳死死握紧,似乎已经把这个人恨进了骨子里。
姬婉起初也觉得解气,但眼看着自家弟弟下手越来越重,心里也慌了,生怕闹大,听他这一说,眉头顿时松开,笑眼弯弯的摸了摸自家兄弟的脸庞,“瘦了,高了,也黑了,以前跟小姑娘似的,还是现在好些。”
“那是你没看见爹,”姬威满不在意道,“我跟捷报一起回来的,爹在后面清点大军,他更黑,脸上还添了道疤,说不在意,我瞧见他偷偷对镜子比划来着,你见了别再往他心里添堵,当没看见就好。”
姬婉笑得明艳,眼角却带上了泪花,她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姬威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东宫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求了皇后娘娘才得来的差事,娘娘说只要不打死打残,陛下那边她来说,敢欺负你,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姬婉进宫那天就是大军出征的日子,这些年她在东宫苦熬,只能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大将军之女的身份,她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父亲回来了,弟弟回来了,她头顶上的天,回来了。
姬威眨了眨眼睛,一把将矮了自己不少的姬婉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哭吧,哭了这一场,以后就没人敢让你哭了。”
姬婉感受着弟弟结实的胸膛,凤眼闭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气势汹汹站起来的太子不知怎的顿住了脚步,他愣愣的。这个恶婆娘好像还是第一次哭,自从嫁给他之后,她永远都在用那种厌恶的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看着他,原来,她也是有第二个表情的。
“殿下?”长青抬起眼眸,看向呆愣的太子,面上带了些担心的神色。
太子这才回过神,对上那两行泪,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不自在的说道:“念你们姐弟几年没见,刚才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姬婉,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姬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太子更气了,气冲冲的走了,长青微微落后一步,和燕儿交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视线。
从王容那儿出来,李湛英也没回承乾殿,径直去了凤仪宫,应天帝的大笑声从里面传来,他微微垂了眸子,几步进去,果然见皇后娘娘正跪着礼佛,自家主子爷从不信佛的一个人,竟也跟着跪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皇后看。
凤仪宫的宫人早就习惯,都垂着头在边上伺候,李湛英几步站到边上,仍旧被眼神好的应天帝注意到了,笑着和皇后搭话,“梓童,你瞧这奴才,丢下主子一个时辰,回来连个罪都不请,全是惯的。”
李湛英连忙笑道:“奴才是怕打搅了主子爷和娘娘说话。”
皇后年过四十,常年礼佛不施脂粉,容色比起后宫的妃嫔也黯淡许多,但落在应天帝眼里,就是玉貌天颜,她淡淡开口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应是不应?”
“宣儿确实做的过了些,”应天帝连忙说道,“他是小孩儿心性,该有个人好好管教管教,打!该打!宠着个奴才秧子,前头还上书要给那个庶长子请封世子,我给压下了,他也不嫌丢人。”
皇后微微垂下眼帘,不轻不重道:“婉儿是个可怜孩子,和我当年一样,我倒是想心疼她,太子是青出于蓝啊。”
应天帝果断道:“奴才生的东西,我是连玉碟都不想给他们上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婉儿受委屈。”
皇后瞥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闭上,轻声道:“好了,我也累了,你走吧。”
应天帝想说什么,但那双淡淡的眸子朝他一瞥,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出了凤仪宫,应天帝微微回头,李湛英连忙上前,就听自家主子爷道:“皇后宫里的份例再添一成,她的衣服都旧了。”
李湛英连忙道:“主子爷,织造局是万万不敢短了凤仪宫的,只是娘娘不用,说穿着旧衣服习惯了。”
应天帝顿了顿,道,“让你添就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李湛英连忙应是。
宝儿在屋里待的无聊,把换下的衣服都叠了,正好见长青昨日换的衣服还没来得及送去浣衣局,也拿来叠了,放进专门的布袋里,她把布袋子来回看了几遍,终于确认了这就是那次导致自己被管事婆子打的罪魁祸首。
只是她一点也不觉得怨了,只觉得有缘,她看着布袋子傻傻的笑,眼前全是那个温柔又好看的人,她已经开始期待起每天晚上他回来,或是跟她说几句话,或只是笑笑。
长青似乎很忙,小松子说他平日里很少回来睡,但自从她来了之后,再晚也会赶回来,宝儿也知道,他好几次是夜里被叫醒,然后匆匆忙忙出去的,她有些心疼,想让他别两头跑了,可是对上那双好看的眸子,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宝儿抱着铃铛儿,有些泄气的想,她一共才跟她说过几句话啊,怎么就这么自作多情,觉得人家是为了她回来的呢?
铃铛儿轻轻蹭了蹭宝儿的脸,宝儿顿时就把刚才的烦恼都忘了,抱着铃铛儿一下一下的顺着毛,铃铛儿十分乖巧,由得她蹭。
夜幕低垂,听见院外响动,宝儿连忙去开门,正见长青站在门外,她不由得红了红脸颊,退几步,让他进来。
“上次的事,已经没事了,我找人安排你去梨花院掌事,明日就上任。那里原先是幕僚的住处,现在空出来了,不用管太多,看着点账本,别让底下人贪了就好。”
宝儿愣愣的,好半天才想起来道:“可,可我不认识字啊……”
长青也愣了愣,看着眼前少女纠结无措的模样,他无奈道:“看账本需要会的字不多,正好我最近空闲,你可以把账本带回来,我帮你看,顺带教你认字。”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宝儿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长青轻笑一声,雪光映着月光,落在他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没事,是我之前没问清楚,难为你了才是。”
宝儿蔫不唧唧的,以前在家里,娘不是没说过要给她找个女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可是她那个时候贪玩,爹只说女先生不好找,让她哥教她,她哥受不住她缠,帮着她糊弄,没多久也就不了了之了。
长青似乎真的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宝儿总觉得自己丢了人,卯着劲的想要证明自己,长青看在眼里,不由失笑。
梨花院说在东宫,实际上只是东宫连着皇城的一处地方,这是应天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让人辟出来给一母同胞的弟弟景王偶尔留宿用的,后来被太子用来养幕僚,如今空下,也是上上下下十几号宫女太监的大摊子。
宝儿从来没管过事,一个晚上都在念叨,长青让小松子跟着提点,见宝儿不知所措,小松子便道:“姐姐,没什么的,先见管事,然后把人都叫来,说几句就好。头上换了个掌事,那些人只有比姐姐更憷的。”
听了小松子的话,宝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小松子本以为她定是要出洋相的,没想到宝儿起初紧张了一点,等到人齐了,她反倒不害怕了,几句话说完,就让人散了,前后一点差错也没有。
“姐姐,你以前管过事吗?”小松子好奇的问道。
宝儿揪揪袖子,脸颊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以前我家也是有十多个下人的,来了宫里这么久,都快忘啦。”
小松子圆圆的讨喜的脸蛋上满是忍住的笑意,宝儿让两个管事的嬷嬷带她看了看,心下更定,毕竟只是个留宿外男的地方,这梨花院除了精致些,人手多些,四处摆设奢华些,其余都和她家里差不多。
正看着,外间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音,“这是姐夫给我安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