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坐在屋里,继续雕刻着手上的木头,可是脑子里却并不平静。
有些软弱的声音,“今天我没有见到神使,就算我承认自己是你,情况还是没有改变。或者,当时我要是坚持自己是安平就好了。”
一个冷淡强硬的声音跟着响起,“你以为你坚持自己是安平会有什么下场?她现在对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多么好,你难道没看到?如果你强调自己是安平,恐怕早就被人看管起来。”
软弱的那个道,“哥,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其实,神使对你那么好......”
“住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对我好,她真的对我好?你既然和我合为一体,也该知道了前世的事情,她对我,或者你,有多少是怀念,有多少是企图感化,有多少是寂寞,你分得出来么?何况,她对我好,那个人仍然会想法设法见到她,那么,那个时候,她还会对我好吗?这一次,也是那个男人从中作梗,我才会突然神智丧失做下错事。”冷淡的声音有些激动,然后又回复平静,“弟弟,你不要傻了。她对我一直是有戒心的,她以为自己是圣人,是神,所以总是用那种可笑的优越感在看我们,凭什么?难道因为她天生掌握的多,我们就必须仰望她?”
软弱的声音开始辩护,“天生掌握的多,不是她的错。她并没有因此压迫我们,对我们也一直很好。是你,你自己妄想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
“你这么想?那么,你有办法留在她身边么?什么也别想,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今后,你可以留在神使身边。”
安道刻着,旁边还有几个已经完成的,那是安茹不同阶段的雕刻,有她刚开始变样的时候,还有她现在样子的时候,手上这个,是她怀孕之后旁边跟着那个铁侍妞妞一起散步的样子。那个软弱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为什么只给她一个呢?其实,今天我可以刻完的,然后明天一起给她不是更好?”
“不,你放在屋里,你走之后,她会过来看,等她自己看到会比较好,对了,弄一点血在上面。”
安道手一抖,倒真的划破了指甲留了几滴血,“为什么?”
“不要问。”
好像有种不好的感觉蔓延,软弱的声音又道,“其实,哥哥不是喜欢阿九么?她现在也在姜氏部落那里,如果,你愿意放弃神使,在那边安定下来,我可以永远消失的。”
“姚九?!你以为我还想着那个女人么?我喜欢的姚九早就死了。”
“是不是因为我和她的事情,还是因为她之后......”
“不,我喜欢的姚九,是那个天真烂漫的人,那个会羞怯会渴望会撒娇的小姑娘,而不是现在这个固执的,想抓住什么不肯放手,然后变得可怕的女人。”
“她很可怜的。”弱弱的想辩解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永远消失,为什么你不去跟她一起?她喜欢的是你,就算身体变了,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我相信,你陪着她,会比我更合适。再说,和神使在一起的男人,还有人会看上别的女人吗?连那个晏武,当初为了姚九要死要活,如今不也对着神使动了心思?可笑晏武还不知道那个安平早就不是你了,和那个男人打的火热,盼望着神使能接受他,结果,也被发配到姜氏部落。”
“哥,以后,我们不要伤害神使,好么?就陪在她身边,哪怕她再也不喜欢我们,也不要去试图夺取什么,行么?”
“弟弟,你还没想明白么?不是你要不要去争的问题,是你不争,根本连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这都是那个男人在搞鬼,否则,今日就算阿茹接受他,也不会放弃我们的,你明白吗?阿茹那种有责任感的人,就算对他再怀念,再内疚,也不会对我们突然的说放弃就放弃。那个男人比我们更了解她,所以抓住我的弱点,让阿茹彻底的放弃我。”
“哥,你爱神使么?如果不爱,那么,又何苦去打扰她的幸福。如果爱,又怎么忍心让她陷入挣扎?那个男人再不好,对神使总是好的。”
“那么,我们呢?我们对神使就一定不好么?明明这么多年,都是我们陪着她,为什么那个男人可以轻易夺走这一切?如果你真的想放弃,就不要刻了,把这些都烧掉吧。”冷淡的声音带点嘲讽。
终于只剩下雕刻的手,仍然固执的描摹那个人的曲线和表情,一下一下,仿佛是从心里刻出来一般。还带着淋淋鲜血和无数心伤。
秋儿和手下的女兵们训练完,就看见小妹晏红从旁边跑过来,讨好的拿起一个罐子给她,“姐,你喝。”
秋儿笑着接过,“今天怎么这么好,送水来。”一喝,甜丝丝的,似乎是蜂蜜,有些惊讶,族内采集的蜂蜜都孝敬给神使了,神使怀着孩子,有时候不想吃肉,青菜营养又不够,所以一般有蜂蜜和新鲜的野菜野果,都是优先给神使送去。
“这是姨让我给你拿来的,说让你有时间,去她那坐坐。”晏红羡慕的看着姐姐,当初如果不是妈妈觉得她小拦了那么一下,耽误了报名的时间,或者她也成为女兵的一员了,现在部落里头抬得最高的,一定是女子特攻队的队员,然后是女子小分队的女兵,那天的比试太震撼了,大家经常回味。现在,晏氏的小伙子们都夹着尾巴做人了,再不敢炫耀自己打猎多厉害,比武多厉害。
秋儿放下杯子,是晏青。对于姨,她从小就特别佩服,长得美,性子坚韧,又有本事,年纪轻轻当族长,当部落长老,如今是部落首领,可是大家都很拥护,偶尔有一两个不服气的,也都被她摆平了。要说,可以是个得天独厚的人了,却偏偏有一个大家都看到的缺点,对晏武太过小心保护。
那简直就是她的命根子,听娘说,姨那个时候不是怀着晏武,又被当时的族长以死要挟,根本就活不下去。她们那一支纯血,势力单薄,只剩下晏青一个人,当时都希望晏青能生下一个女儿。结果生了个儿子,老族长唉声叹气,因为晏青说她以后再不生了。
晏武慢慢长大,他是晏青的骄傲,也是晏青的宝贝,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从来不必考虑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也从来不会被兄弟姐妹欺负,更加不会知道笑容的背后还有很多种内容。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母亲称赞的那样,成为一个勇猛的猎手,然后和父亲一样找到部落最美丽的姑娘做情人。
他喜欢姚九,那个时候姚九虽然已经不再侍奉大祭师,却毫不掩饰对安平的喜爱。她们眼看着他一头陷进去,固执的要碰个头破血流,姨为此找过姚九的娘,送了不少猎物,说尽好话。如今,晏武对姚九总算是死了心,可还没等大家松口气,他又一门子恋上神使。旁人恐怕还看不出来,以为晏武是受了姚九的刺激,又感谢神使的救命之恩,可她们这些天天跟着神使的人,看着晏武的表现,总不会错认那种感情。
这次姨找她,多半就是为了这事吧。
到了晏青那屋,晏青已经等了好一阵了。看秋儿过去,热情的招呼道,“来,秋儿,快过来坐,你好久没回亲族看姨了,你娘老跟我说,孩子大了,有出息了,就是见的少了。有时间,还是要常回来啊。”
“姨,看您说的,能去神使身边,是我的福气,当初也亏了姨举荐。就是最近事情多,神使有了怀孕,我马上又要带队去姜氏部落那里比试,这压力大着呢,这要是给司母族丢了脸,神使不责罚,兄弟姐妹们也饶不了我不是。”秋儿在地上盘腿坐下,部落里因为神使的喜好,也跟着弄起了土床和土凳,手巧的,也给自己家的长辈姐妹编了藤床藤椅,可是晏青这里仍然保持着十多年前的样子,连地上铺草垫都是烂了才换,当初晏武他爹猎来的虎皮,挂在墙上,舍不得用,可是那毛皮已经被摸得发亮。
“好孩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姨的心思你也知道。我就晏武这么一个孩子,不管他如何,总是想着他爹走的早,他能平平安安找个心上人过一辈子,我也就满足了。可是他偏偏总是要喜欢些自己够不着的人,你说,我天天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多难受。这神使派他去姜氏,比试完,还要跟大祭师一起留在那。你说,这孩子能受得了么?”
“姨,神使的决定,我们是没法劝的。其实,神使也是为了阿武好,你想,他去了那,说不定还能碰到个好姑娘,离开神使,正好让他清醒清醒。神使现在喜欢安平,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口认定是安平的,我看姨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晏青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神使提拔我当首领,又让你领了这么风光的差事,回来说不得就要跟晏武一样当将军,眼看着晏氏风光无二,背后却是告诉我们,这已经是神使能给的极限,晏武那里,就不要想了。”
秋儿也跟着叹气,“姨,你既然都知道,就别做傻事了,晏武自己都愿意去那里,再说,神使又没有肯定他不能回来,他和大祭师不一样,又无过错,过一两年,那边稳定了,就找个理由求神使让他回来呗。”
“只能这样了,秋儿,你和晏紫,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待你如何?”
“姨对我就像娘亲一样。”
“好,这次去,晏武如果老老实顶实的,就算了,如果他对姚九,又起了那不该起的心思,你直接打伤他,带回来。姚九那姑娘,迟早要惹事。上次神使虽然说大祭师没有犯上的举动,但是智尤这人也是老手,他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污蔑大祭师,何况之后就是神使和大祭师的决裂,这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想去打探,神使不想说我们就装着不知道。但是,当日姚九跳河,还说了那些话,后来又找了大祭师,其中肯定有问题。那姑娘执念太深,长的又好,去了那边,怕不会这么认命,如今大祭师也要过去,他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要不当年他也不会腿不能行还当上大祭师,把我和晏武挤下去。他两人要是联手,只怕就会盯上一起在那边的晏武,这孩子素来耳根软,以前对姚九又那样,我怕他在神使这里碰了壁,被姚九一勾搭,就昏了头,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晏青拉过秋儿附在她耳边道。说完之后,看秋儿有些怀疑的眼神,又重重点头。
秋儿点头,慎重道,“我在那边停留时间不长,只要发现姚九和大祭师或者晏武来往过密,回来必然会跟神使汇报,回来之前,我会跟晏武谈谈,探探他的语气,只要他有一丝动摇,定然打晕他带回来。姨,你看这样行不?”
“行。”晏青总算松了口气,“好孩子,我就知道信得过你。”
“快别这么说,姨,这是关系晏武,关系到神使,否则,我也是不敢自己做主的。”秋儿这几日一门心思都在如何训练上,倒是没想过姜氏那边还有个流放到姚九,晏氏的人对姚九都不太喜欢,除了晏武的事情,她对安平成为侍者之后仍然不死心的举动很反感。神使对她已经很宽容了,否则,如果因此气走了神使,全部落人都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