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韩祯贤神清气爽的和白雪茹来中院一起用早餐,他恭恭敬敬的给王氏行了礼便坐在王氏下首。王氏见他的眉梢眼角间,不经意流露着一阵阵的喜色,看白雪茹的眼神也满是毫不掩饰的浓浓爱意,顿时心里了然。芳姨娘和芍药等人却都是看了此情此景都是一愣,心里不由得琢磨起来。
白雪茹万分不自在,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没办法说韩祯贤,只好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大家的打量。
早饭后,王氏借口让白雪茹给她找东西,将女儿拉到了里屋问道:“雪儿,你和娘说实话,你和姑爷是不是和好了?”
白雪茹有些气馁,她苦笑了笑道:“娘您想到哪里去了,只是他偏要这样做给大家看,女儿也没有办法,女儿还不曾答应原谅他呢!”
王氏拉着白雪茹的手道:“雪儿呀,娘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那个女子嫁了人还能像在父母眼前一样自在。这男人呀,有那一个不是爱你的时候千般宠爱,等你年华老去的时候看也不看,到最后女人也只有子女能伴在左右而已。这几天娘是睡也睡不着,你又不曾有个亲骨肉,娘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以后怎么办才好。”
白雪茹听了母亲的话心里一酸,她安慰母亲道:“娘您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王氏用干枯的手慈爱的摸了摸白雪茹的脸道:“人都说‘荣枯本是无常数,何必当风使尽帆’,时事变化无常呀。所以说雪儿呀,听娘一句劝,以姑爷时至今日的身份和地位,能放下所有的身段来恳求你原谅,已经比那大多数男人强了千倍百倍,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见好就收吧!”
白雪茹被母亲这番话说得胸口闷闷的,她不忍心当面拒绝母亲要求,而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也怕说出来母亲不理解,于是便笑笑道:“娘,容女儿再想一想可好?”
王氏看着女儿一脸的纠结叹了口气道:“人世间多少事情都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娘只是想让你把握好自己的机会而已,并不想勉强你做什么,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白雪茹道:“女儿省的!”
母女二人从内室出来,王氏便唤了芳姨娘和芍药、月季陪着自己打牌,她一心想把空间留给女儿女婿。
众人哪有不明白的,也纷纷凑热闹陪着王氏支起了牌桌。白雪茹知道母亲的心思想的什么,也不点破,自和韩祯贤带着良哥儿以及铁头等人去了后院。
机敏的白芷和藿香给亭子里的夫妻二人上了茶点,便带着良哥儿和铁头去了水边钓鱼摸虾。
韩祯贤知道这是大家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心里很是感激。他喝了一大口茶明知故问道:“我听岳母说过些日子三哥家要娶媳妇了是吧?”
白雪茹道:“好日子定在六月二十日了,也就这二十天的事情了。”
韩祯贤笑着看了看白雪茹道:“那我提前一天来接你们吧。”
白雪茹抬眼看了看他,心里梳理了一下措辞道:“老爷,妾身知道您此次前来是怀有真心的,可是妾身现在却不能答应您马上回去。”
韩祯贤闻言微微的有些失望,沉声问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诚意,为何又不能答应?”
白雪茹微微一笑道:“老爷,您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有一些误会这么简单吗?”
韩祯贤一张嘴欲开口说话,白雪茹伸出手按在他的嘴上阻止了他的话语接着道:“您先别急,请恕妾身直言。说真的,妾身这一生只想相夫教子安安乐乐的过活,没想过能大富大贵或者成名成家。而现在这样子其实不是妾身所愿,所以才会犹豫再三要不要像从前一样过下去。妾身知道自己没有手段没有心计,所以在府里活的并不如意,而您口口声声说会料理好韩府的复杂环境保护妾身,可是您可想过,我们竹园的事岂是一两个下人有能力捣乱的,这里面那次少了太夫人的推波助澜?您有把握安顿好太夫人不再让她兴风作浪吗?如果做不到,那妾身再次回去还不是早晚被人算计了去,韩府如此没有安全感,妾身又怎么能愿意回去?”
韩祯贤愣了一下,苦笑道:“你所言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早早晚晚还会出事,我回去就想办法解决这个后患。”
白雪茹见他听了进去松了一大口气,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韩祯贤的脸色又接着道:“老爷,妾身还有一事想要请您三思。话说老爷您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妾身接近妾身,可是您可有想过,妾身也不喜欢您去接近别的女人亲近别的女人呢?”
韩祯贤吃惊的看着白雪茹想也不想张口就道:“我何时亲近过别的女人?你可不要乱说。”
白雪茹将脑袋微微的别开嘟着嘴道:“那您亲近的姨娘不也是妾身眼里的别的女人吗?您难道不觉得,您不喜欢妾身做的事妾身也不喜欢您去做吗?请您也设身处地的为妾身想一想,不管是姨娘还是通房,那个不是来和妾身争夺丈夫的。请您以妾身的角度来看看,您和她们亲热,妾身不难过伤心那才是不正常的不是吗?”
韩祯贤一听这番道理立刻傻了,不论是他受到的教育,还是他知道的国法家规,无一不让他以为三妻四妾是男人的特权,那里会想到妻子会不乐意接受这些事情。想当初就是娇蛮如陆氏也不曾就此说过什么,并且陆氏还主动的将芳姨娘安排给他侍寝,于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看着贤惠无比的白雪茹怎么会计较这些呢?
他看着白雪茹撅着嘴嘟着脸扭头到了一边,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才说道:“你怎么会有这般想法?哪怕是吃醋也不该和她们一般见识才是。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说到哪里这都是不会搞混的,更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只在你这里?我哪里会将心思放在妾身上。”
白雪茹发现韩祯贤根本就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苦笑了笑,想自己是不是放弃和他沟通这个问题算了。但是转念一想,不说也说了,索性说白了更好。
于是她回过头来看着韩祯贤道:“妾身的意思老爷您只怕是没有搞明白,妾身以为,我们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愿意相守一生,那么不管是谁彼此都不会允许分心。您既不愿意妾身惦记别人,妾身也不想您还会有别的人相伴相随,这个道理彼此交换一下立场想一想是很容易理解的。更何况,那一家高门大院里后院的龌龊勾当,离开过这些个妻妾争宠,嫡庶争权。老爷您虽然身居朝堂之上,但是以您的见识,看到的听到的家族纷争一定不比妾身少,您细细想想妾身说得可有道理?”
韩祯贤听了妻子这一番话沉默了许久,他脑子里飞速的转动起来,仔细一想妻子说得不是没有几分道理。他泄气的瞟了白雪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些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将这个犟头犟脑的妻子接回家。
白雪茹微微一笑,知道他还没有转过这个弯,于是语气真挚的继续开解道:“老爷您先想一下啊,姨娘也好通房也罢,既然进了您的门,就无一不想得到老爷您的宠爱。若是有那幸运的怀有了身孕,生个女儿倒还罢了,若是生个儿子,那个又不想再努努劲为儿子挣个好前程。明事理的呢就琢磨着自己把儿子教育好,长大能有所作为出人头地;那些个不明事理的呢,就难免会千方百计耍手段搞阴谋,干些祸害正妻和嫡子争权夺位之事来。
换句话说正妻其实也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孩子的将来,自然也会将姨娘庶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刻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您想一想,从此以后这后院里可不就剩下妻妾整天里斗来斗去,那里还会得到消停。原本男人纳妾,除了少数好色之徒或者别有隐情的不提,大多数的人都想着是能开枝散叶,岂不知这样一来那里还能做到初衷?老爷您说说后院的纷争是不是这样来的?所以妾身想,解决不好这些妻妾相争,关键还是爷们家没有这个意识和决心,而妾身是实在不愿意把精力耗费在这些无谓的争斗中。”
韩祯贤被白雪茹问得哑口无言,原本他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觉得妻子未免醋意太大了些。可是现在仔细一琢磨,现实还真是妻子说得这样。回想当初如果自己的姨娘不是教自己自力更生,而是仗着父亲的宠爱和太夫人决意斗个高下,让自己也去争夺爵位,只怕是自己的小命早已不保。回头来再说,如果父亲没有那么多姨娘,今儿爱一个,明儿宠一个的,太夫人也许就不会这么阴暗狠毒,韩府如今也不会让妻子望而生畏。
他记得自己的姨娘死了之后,父亲最宠爱的是一个貌美无比的傅姨娘。那傅姨娘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叫韩祯铭,这个小儿子那时最得父亲的欢心,连带着傅姨娘后来也越发受宠得意起来。可是在韩祯铭六岁的时候,他和父亲出去玩了一趟回来突然得了一场热病,当时父亲请了最好的太医来给他治病。眼看着韩祯铭就快好了,不想有一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韩祯铭屋子的窗子小丫头忘记了关,韩祯铭的病就此又加重了,没过几天便病死了。当时父亲好不伤心,那傅姨娘却一口咬定是有人刻意加害韩祯铭,哭着喊着要父亲为韩祯铭做主捉拿真凶。但是傅姨娘到底是无凭无据,父亲终究没奈何,最后也只有不了了之。
那年父亲死后,凡是没有生养过的姨娘,都被太夫人打发的远远地卖了;生养过但是子嗣没有存活下来的姨娘,也被太夫人打发到了家庙里静修,韩府老侯爷的后院这才彻底的清净了。如今听妻子这样一说,韩祯贤便觉得韩祯铭的死的却很蹊跷,这世间恰巧的事情哪有这么多?再就是那些没有生养的姨娘,只怕是也没有那么简单,保不齐是被人下了药绝了孕育什么的。
白雪茹静静的喝着茶,也不打扰韩祯贤思索,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已经是尽人事听天命了。韩祯贤想通了,那么大家皆大欢喜,若是想不通,就只怕还有的是磨难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