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茹坐在湖中心的小亭子里发了半天的老年呆,也顺便反省了半天自己内心的纠结。最后她总结了一下得出了如下结论:第一,自己没能做到最初的决定开始动了真情,所以才会难受,这纯属自作自受;第二,改变一个人那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尤其是像韩祯贤这样功成名就又有心计的人,凭自己这一点点手段和心眼明显不是他的对手,那么自己就只有慢慢的磨才是正理;第三,关于妾室这是不容回避也无法忽视的问题,就韩祯贤这样的古人来说,有妾室和通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就得学会接受,不过自己可以对她们敬而远之。
所以白雪茹在凉亭里坐了一上午以后告诫自己:牢牢看好自己的心,不要轻易迷失自己。再就是在战略上要藐视韩祯贤和他的妾室们,但是在战术上要重视他们,这样子自己才可以在这韩府里活得自在些。
想通之后,白雪茹顿时觉得神清目明,这时候的她看天也蓝了,水也清了,于是生活又可以有希望了,心情便大好了起来。
吃午饭的时候,白雪茹想起了太夫人说要见宋家母女的事情来。饭后她和玉梅讨论道:“也不知道太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会想起来招待她们?”
玉梅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夫人,奴婢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太夫人那里会是好心惦记竹园的人,只是咱们猜不透她究竟想干什么而已。”
白雪茹皱着眉头道:“是呀,我就是为这个烦恼。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是咱们总是处于敌暗我明的状态下,很被动很无奈呀。”
玉梅心疼的给她卸了钗环首饰,服侍她准备歇午觉。她想了想道:“夫人,要不然奴婢下午先去那小院子里看看。虽然咱们不知道太夫人要干什么,但是咱们至少可以了解宋家母女想要什么,这样子好歹也会有个准备不是吗?”
白雪茹脑子里顿时闪现了宋子清看韩祯贤绯红的小脸,她沉思了片刻道:“这样也好。知道宋家母女的想法我们至少可以想办法解决,这样就好比釜底抽薪,太夫人就算是有什么打算到时候也就无法实施了。”
玉梅得到了肯定便笑道:“瞧您这黑眼圈,昨儿夜里准是没睡好,您就放宽心好好的休息就是,一切交给奴婢来办就好!”
白雪茹笑笑闭上眼睛也不解释,玉梅见她呼吸均匀绵长了才起身走了出去。
玉梅拿了各色点心装了好几匣子,又让她男人顺子给备了一些日常用品,两口子便赶了一辆车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宋家。宋母很是感激,亲自让了玉梅在堂屋里喝茶。玉梅有心探问,自然毫不客气。
一阵寒暄过后,玉梅说了韩太夫人将要请她们母女过府做客的话,宋母一阵受宠若惊,她连声道:“这可让我怎生担待得起?”她一辈子在街巷上讨生活,别说侯爷夫人、太夫人什么的这一辈子她都没有见过,就是韩祯贤夫妇这样的官员及家眷以前她也是没有见过的,一时间她觉得晕头涨脑的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玉梅见了少不了又开解了她一番,然后便书归正传的问道:“宋太太,我看着您的女儿似乎岁数不小了吧?不知道说了人家没有?”
宋母心头一凛,她脑子里迅速的转了几个圈,于是低声叹了口气,红着眼圈说道:“不瞒你说,我这女儿都是被她哥哥给耽误了。只因她哥哥的亲事一直没有定下来,所以也就没有顾得上她。如今她哥哥一下子没了,我这老婆子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玉梅跟着叹了口气,又劝解了宋母几句方道:“宋太太,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的儿子虽然不在了,但是我家老爷夫人一定不会不管你母女二人的。只是你的儿子既然已经不在了,你女儿的年龄又在这里摆着,眼看三个月的孝期也要过了,你这个当娘的只怕是要早作打算才是。”
宋母不知道玉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不解的问道:“恕我愚笨,还想请你指点一二才是。”
玉梅微微一愣,不知道这宋母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她想了想决定开门见山,于是笑道:“宋太太,你看你们现在有现成的好日子等着,将来也不会比现在差。就是不知道你是想找个女婿上门来顶了宋家的门楣,还是想将女儿嫁出去?”
宋母一听愣了片刻,说实话目前能过上这好日子确实出乎她的想象,哪怕是宋子云不死他们家也不可能过得比现在好。如今进出有人伺候,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若是能找一个上门女婿来,以目前的状况看那韩家大爷也一定会帮扶着,似乎再完美不过了。可是她又有些不敢肯定,于是便小心试探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从来没有拿过什么主意,你帮我想想看,你觉得我怎么办才好呢?”
玉梅心里暗骂她的狡猾,但面子上却不能流露出来,于是诚恳的道:“其实各有各的好。宋太太若是招女婿上门,我们老爷和夫人必定会帮忙挑一个老实人来给你家女儿。其实这样说来最好不过,一来宋家不至于断了根,二来你也可以守着女儿过活。但若是你想将女儿嫁出门,想必我们夫人和老爷也会想办法给找个门户相当的好人家,也断然不会让宋姑娘以后吃苦受累,这样呢,唯一的不好是你不可以守着女儿过活。不过总的说来,怎样都不错,你说呢?”
宋母不吭声,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她不知道玉梅这番话是白雪茹让来问的,还是韩太夫人让来问的,问完了又要作何安置?她想了想先缓缓再说,于是笑道:“多谢你这番肺腑之言,按理说自然是找个女婿上门更好一些。只是我还要仔细想一想才好下决断,毕竟这是关乎我们母女二人以后一辈子的事情不是?”
玉梅笑了笑便不再多话,她觉得宋母的心眼其实也是很多的,反正自己话已经递到,剩下的就看她们母女自己的造化了。于是二人又闲话了一阵,玉梅便起身告辞。
回到竹园,玉梅一五一十的将宋母的表现和原话都回给了白雪茹,最后她皱着眉头道:“夫人,以奴婢之见这母女两人只怕是心有些大,恐怕会生出些什么事端来也不好说。”
白雪茹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我们再掏心掏肺的对人好,也要别人领情才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随便她们,听天由命吧!”
于是主仆二人便不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白雪茹让玉梅拿了黄历来看,选了个易于宴客的日子回报给太夫人。太夫人便定下来这一天宴请宋家母女,玉梅自去安排不提。
这一日,玉梅早早的就跟着车前去接宋家母女。韩府的女主子们在明堂请了安都聚集在此等候来客,少顷张韩氏也带着张珊来了,只有韩玉娇因怀孕在家里安胎没有来。说实话,太夫人这一番兴师动众让白雪茹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随着丫鬟的通报,明堂正屋的门帘一挑,宋家母女在玉梅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只见宋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蜀锦襦裙,头上插着两只简单的银钗,干净利落。那宋子清身着淡蓝素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经过这些日子养尊处优的调养,宋子清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布衣荆钗面带憔悴的村姑样子,隐隐的有了小家碧玉的模样。母女两的这一番样子让太夫人等人看的都是一愣,颇有些出乎意料。
白雪茹赶紧起身给众人介绍了一番,一番见礼完毕,太夫人客客气气的拉了宋母的手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众人好一阵嘘寒问暖,太夫人有意放下身段笼络,宋母也有心刻意奉承,一时间明堂里宾主尽欢,笑语连连。
午饭摆上来,宋家母女心里暗暗的惊叹,这一桌子的珍馐美味她们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然在众人探寻的眼光中她们很放不开,但也是不知不觉中吃的十分饱。
太夫人有意炫耀,饭后又以消食的名义提议逛一逛园子,众人也只好跟上。宋家母女边走边看,边看边惊叹,那眼光中的羡慕和向往毫不掩饰。这一切无一例外的落入了太夫人的眼中,太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母女两人,心里很是不屑。
太夫人按照原来的计划顺脚拐到了紫藤厅,丫鬟婆子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出坐席处,又迅速的安排了各色茶点水果上来。太夫人装着随意的样子让杨氏唤了学戏的小孩子们来清唱,一会儿丝竹之声便飘荡起来。那宋家母女此时恍若置身仙境一般,一时间飘飘然不知所归了。
太夫人看了好一阵这母女两的样子,她语气真诚的道:“宋太太,你们家养了一个好儿子呀。按理说你家儿子救了我们大老爷一命,我家怎样报答都不为过。我想了想,感觉你们现在住的离我们府上有些远,我就是有心想照应也不太方便。你们母女二人若是愿意的话不如搬到我们府上来住,一来我们也好方便常来常往的走动,二来我也只有让你们母女生活的更好来报答你们。你看如何?”
宋家母女立刻喜形于色,这一天她们的所见所闻,早已经让她们自己迷失了本性。白雪茹听罢则是脸色顿时刷白,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太夫人埋给自己的陷阱。
机敏的姜氏和张珊看着白雪茹的失态,一个暗自幸灾乐祸,一个暗自同情她,但是都默不作声。宋母假意推辞道:“太夫人厚爱原不该辞,可是我们母女二人粗鄙惯了,那里当得起这般。”
太夫人大度的笑道:“这有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若是你们家孩子没有救下我家大老爷的命,我家里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你们母女只管踏踏实实的住着,凡事有我照应看谁敢说闲话!”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白雪茹道:“你说是不是这样啊老大媳妇?”
白雪茹苦笑了一下道:“母亲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于是太夫人嘴巴一张大手一挥,便给宋家母女安排在了小桃园住下,宋家母女自然是满心欢喜千恩万谢,白雪茹却觉得危险逼近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