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慕斐眼巴巴望眼欲穿的等候中,陈妈终于熬好了米粥。
香喷喷的小米粥,熬得又稠又烂,上面还飘着一层金灿灿的米油,看得不止周慕斐垂涎欲滴,就连独孤流云都感到胃口大开。
陈妈给独孤流云盛了一碗小米粥,然后又拿了个小碟子给周慕斐也盛了半勺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独孤流云把小毛球放在碟子旁边,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的绒毛,柔声道:“小毛球,快吃吧,吃完后你就不饿了。”
……切,你这不是废话吗?
周慕斐没好气地冲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嘴凑到碟子前喝粥——然后被烫了。
“啾啾……”随着两声吃痛的尖叫,小毛球触电般把嘴缩了回去。
这让一旁的独孤流云和陈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独孤流云索性放下自己的粥碗,然后伸手拿起碟子,一口口把米粥吹得没那么烫了,这才重新放到周慕斐面前:“现在可以吃了。”
周慕斐见米粥不怎么冒热气了,这才低下头去用尖嘴一口口啄食着稠稠的小米粥。
虽然他很不习惯直接把嘴伸到盘子里喝粥,可是现在他只是只幼鸟,也只好从权了。
只是这嘴实在太小太尖,一次只能吃一小口,就算再饿再心急也只能一点点地啄食。
眼看着一旁独孤流云已经就着包子小菜喝下去两碗小米粥了,周慕斐眼前的碟子里却几乎还是满的。
好在一只雏鸟的食量很小,独孤流云吃完没多久,周慕斐就感到腹中饱胀,于是也跟着停止了进食。
独孤流云见它吃饱了,这才起身向陈妈道了谢,然后抱着小毛球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他把小毛球放在床边,开始找东西给它做窝。
其实也很简单,一个大纸盒子,底下再垫上一层棉花,一个简易的鸟窝就做成了。
独孤流云把小毛球放进自制鸟窝内,然后又把鸟窝放在向阳的窗户前,低下头看着它圆圆的黑眼睛很认真地道:“小毛球,我要去练剑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出门,只把周慕斐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周慕斐蹲在大纸盒子里,抬头只能看到屋顶,以及四周对他来说相当高的盒子壁。
四周一片清静,他忍不住开始想自己穿越以前的那个世界。
虽然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并不是太顺心:幼年父母离异,母亲丢下他另嫁他人,父亲也再娶了,新来的后妈没少给他脸色看,以致他上中学时就选择了住校,后来大学更是报了坐离家很远的学校,没有大事一般不回家,和父亲之间的感情也就越发淡薄了。
而他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也诸般不顺心,因为学历一般资历尚浅而被同事各种欺压排挤,使他一度满腹苦水。然而和现在比起来,他觉得那时候在公司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天堂了。
——好歹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人吧。
现在倒好,直接变成一只只能靠人喂养过活的扁毛畜生了。
——尼玛人生还能再茶几一点吗!
很快周慕斐就发现其实人生还能再茶几一点的。
——他内急了。
上次需要方便时还是在山洞里,当时独孤流云出去练剑了,于是他便就地解决了。
可是这次,在独孤流云给他做好的窝里,他内急了,这该肿么办?
总不能直接拉在自己将来睡眠的地方吧。
周慕斐抬头看了看那对他来说有点过于高的纸盒壁,然后咬咬嘴(因为鸟没牙所以不能咬牙)奋力一跳,同时用力挥动起短小的翅膀。结果却因为力气太小,只跳了不到五公分就摔了下来。
周慕斐不死心,又奋力跳了一次,这次比上次稍微有点进步,跳得更高了些,但是距离纸盒壁顶端还差了老远,所以结果只能是比上次摔得还要惨了些。
经过这两次失败,周慕斐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跳出去了。
但是他实在不想在自己住的窝里解决问题,于是只好憋着。
只可惜对于一只雏鸟来说,这种事实在不是想憋就能憋住的。
于是,等独孤流云练完剑回来去看小毛球的时候,就看到小毛球正垂头丧气地蹲在大盒子的一角,一只鸟爪不停地在底部画圈圈,而大盒子的角落则静静地躺着一小堆灰灰黄黄的鸟粪。
独孤流云:“……”
等独孤流云把沾染了鸟粪的棉花清理掉,然后专门给小毛球找了个小碟子专门用来方便,又细心地安慰过沮丧的小毛球后,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间。
独孤流云捧着小毛球到了饭厅,然后找了张椅子将小毛球放在椅子上,又把陈妈专门熬好送来的小米粥端给它。
周慕斐抬头看看一桌子丰盛的鸡鸭鱼肉,只能咽了下口水,然后悲催地低下头默默喝粥。
半个月后。
小毛球长得比原来大了些,因为食物充足,一身褐色绒毛油光发亮,小眼睛黑黑圆圆,看上去既精神又健康。
独孤流云对它的喜爱更上一层楼,专门吩咐陈妈每日往米粥里加上肉沫,于是周慕斐总算能沾到点儿荤腥了。
虽然这个待遇已经算不错了,不过比起自己以前作为一个人时来说,还是天差地别。
周慕斐一面喝着掺了肉沫的米粥,一面看着桌上的红烧肘子和油闷大虾眼馋——尼玛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重新吃上这些属于人类的食物啊摔!
不仅是独孤流云,以陈妈和唐叔为代表的下人们也纷纷表示了对这只小毛球的喜爱,具体表现在看到独孤流云带着它出来时都忍不住伸手摸摸它,然后夸一句“啊啊好可爱”,或者时不时专门跑到独孤流云的窗户前看它,一面不顾它的挣扎和抗拒强抱强摸,一面送上一些糕点甜食。
周慕斐对此十分厌烦和不耐,然而他现在只是一只幼鸟,所以再不耐烦也只好忍着。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腹诽:走着瞧吧!等老子长大了羽翼丰满了,有了尖嘴利爪防身了,看你们哪个还敢随便摸老子!
一个月后。
小毛球又长大了不少,身体越发圆滚滚,一身绒毛也越发油亮蓬松,一看就知道平日里过着怎样养尊处优的家禽生活。
这时周慕斐的力气已经比原来大了许多,能够轻易地跳出那个大纸盒子,再轻易地从桌子上跳下来了。
虽然现在他还不会飞,但好歹也能扑棱几下翅膀了。
这时天气已经入冬,晚上冷得厉害,而周慕斐身上的羽毛尚未丰满,到了半夜里冻得直打哆嗦。周慕斐在内心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最后终于决定跳上独孤流云的床,蹭他的热被窝取暖。
反正他们俩都是雄性,而且对方不过是个才十多岁的小p孩,完全不需要避嫌神马的。
他第一次钻进独孤流云的被窝时,独孤流云就惊醒了,睁开眼看看发现来的是小毛球,就默许了,任它钻进被窝紧贴着自己睡,同时晚上翻身时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压到柔弱的小毛球。
看到独孤流云允许自己和他大被同眠,周慕斐再无思想压力,索性一到晚上就直接蹲在独孤流云床上等候。
而向来喜欢整洁的独孤流云对此举十分容忍地接受了,反正他每隔几天就会给小毛球洗一次澡,而且小毛球很聪明,每到需要方便的时候会主动跳下床觅地解决,完全不用担心它会弄脏自己的床铺和被子。
最近天气比较冷,独孤流云晚上在室内生了火炉,所以每次给周慕斐洗澡时,他倒也没有被冻到。
而独孤流云照顾起他十分有耐心,每次都用大毛巾动作温柔地帮他把湿淋淋的毛擦干,然后再换条毛巾把他裹起来,直到确定小毛球身上的毛彻底干了才把他放进被窝里两人一起睡。
周慕斐见他这么悉心照顾自己——尽管原因有点可笑——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感动的,于是也就连带着对这个小毛孩从原来的各种不耐烦到现在生出那么一米米的好感来,开始觉得就这么跟着他一起混日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日,大雪初停。
独孤流云照例天不亮就起来去练功房练剑,而周慕斐则在感觉到他掀开被子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啾啾”了两声示意,然后闭上眼睛接着补眠。
现在已到了十一月,即使屋里有火炉也照样冷,还是被窝里最暖和,周慕斐迷迷糊糊睡着以前,还感叹了一下独孤流云这小子实在太也命苦,连大冬天都没办法缩在被窝里睡个懒觉。
周慕斐又睡了至少一个半时辰,直到日上三竿了才终于睡到了自然醒,然后他忽然感觉到屋里好像有陌生人的气息——这应该是鸟兽类与生俱来的直觉——然后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正站在床前,忽闪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看着身体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脑袋的周慕斐。
这个小孩儿身量和独孤流云相若,身穿一件貂裘大氅,露出来的一张小脸儿白白嫩嫩吹弹得破,五官精致得仿佛是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
周慕斐可以确定,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孩儿。
于是他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不无敌意地质问小孩儿道:“啾啾、啾啾……”
喂,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独孤流云的房间不是不让人随便进来的吗?
小孩儿居然看懂了他眼里的戒备和敌意,连忙摆摆手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黄药师,是师父带我来这里做客的。——你就是流云哥哥捡来的那只小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