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没想到楚宴真会跟他发那么大的脾气,迟蔚和少顷走后,他这三弟便将矛头全指向了他,楚宴那会儿的声音听上去很阴沉,带着些隐忍,“哥,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个解释吗?”他攥着乔胥的手臂使劲将他往外拖,直至到了楚非跟前,才又挑高声问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却会出现在这里?”
楚非很冷静地望着楚宴,沉默了片刻却不答反问,“阿胥没死,难道你不高兴吗?”
闻言,楚宴突然笑了出来,“高兴,当然高兴。”言下他收起笑意,换上一张冷漠的容颜,“可是我更想知道真相,这两年他跟你一直有联系,但你们却合伙瞒着我,好玩吗?”
楚非听得出楚宴话里的愤怒,将目光移到乔胥身上,那人依然醉得糊里糊涂,他轻叹一声,走过去帮着扶住乔胥,“先送他回去吧,然后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楚宴抬高了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ok!不过你要先替我打个电话给江少顷,问一下迟蔚的情况。”
楚宴之所以不亲自打电话过去,就是考虑到如今那二人都在气头上,他不想自己撞人枪口上去,而他哥脾气好,又和江表哥交情匪浅,这通电话由他哥来打,效果肯定会比自己打要好得多。
但是楚宴没有想到,那江少顷也是个狠角色,他压根就不听楚非的劝,直接把姓楚的人一并迁怒了。
劝说无果,楚非也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三弟和醉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乔胥一块儿上车,途中楚宴一句话都没说,显然还在生气。
等到了乔胥家,楚宴瞧着他哥熟门熟路地将乔胥送进卧室,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竟然就被这样骗了两年,而且骗他的人竟然还是那个他最在乎的大哥。
楚非安置完了乔胥方才走出来,楚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很不好看。
楚非倒了杯纯净水端到他面前,楚宴接过后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继而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明知道阿胥的死对我打击很大,为什么还要一直瞒着我?”
楚非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楚宴差点以为他哥要跟他装哑巴,可就在他打算再追问的时候,楚非却突然出了声,“那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如果那时候让你知道他没有死,你是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其实算不上刁钻,却把楚宴问得顿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楚宴才回答道:“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他。”
楚非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你知不知道,当年的那场车祸差点害他没了两条腿,今天你看到的阿胥确实能走能跳,但两年前的他却只能依靠轮椅。”
“所以我更应该陪在他身边。”楚宴声线一挑,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眸中闪过一抹极为深刻的自责。
“陪在他身边,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是吗?”楚非的嗓门也大起来,这一句吼过,他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不够成熟,不够理智,要是让你知道阿胥没死,但是却残废了,你一定宁愿牺牲自己也会守着他一辈子,或许对你来说这叫赎罪,但我作为你的哥哥,不允许你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
“不负责任?”楚宴不明白地反问道:“的确,如果当时我知道阿胥没死,我绝对会一直陪着他,但我不觉得自己不负责任,就是因为要承担起责任,我才会这么做。”
楚非的眼底渐渐浮起一片阴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人看你整天过得不开心,又是什么心情?”这句话以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长吁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才又说道:“而且你根本不爱他,为了赎罪而留在他身边,这对阿胥也不公平。”
“那么敢问哥哥,什么叫公平?难道在我明知道他是因为开了我的车才出车祸以后,对他不理不顾才叫做公平?”楚宴很不认同他哥的观念,其实他想做的很简单,不过是为自己的过错担负起应有的责任罢了。
楚非依然耐着性子同他讲道理,“如果真要追究责任,当年的车祸也不是你想的,谁都不知道车子会被人动了手脚,阿胥只是正巧在你之前开了那辆车,而凶手两年前已经抓到了不是吗?”
“是!”楚宴的脾气一旦上来,就变得口无遮拦,“但你不能这样自私,要知道,假如当时在车上的人是我,或许我已经死了,阿胥是代替你弟弟我经历了那场车祸,你非但不感激他,还阻止我赎罪报恩吗?”
“我只是从最理性的角度对这件事给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楚非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楚宴打断,“够了,别太自以为是,你觉得正确,不代表这个判断真的正确,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也是当事人,你凭什么瞒着我?”
楚非表情严肃,顷刻后才答道:“就凭我是你哥哥,我心疼自己的弟弟,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吗?”
“那么梦胥算什么?活该替我经历那场车祸,活该受那些痛苦,活该付出了却什么都得不到,是吗?”最后这句“是吗”楚宴几乎是用吼的,说完,他也不想再听楚非的回答,转身就往外走。
然后刚走到门边,却听楚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管你怎么看,但我当时做这个决定却是跟阿胥商量过的,其实他什么都知道,阿胥是个很骄傲的人,如果是用这种方式把你捆在他身边,那么他宁可不要。”
楚宴的脚步顿了顿,“阿胥的点头并不能作为你阻止我偿还人情冠冕堂皇的理由。”言下,他再度迈起脚步,甩门而去。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楚宴给迟蔚打了两通电话却都被挂掉,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是那么的无助,自从两年前那场车祸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一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当年的那场车祸,是个和楚家有仇的家伙想要报复,所以便从楚家的小儿子这儿下手,那天晚上楚宴把车停梦胥家楼下的停车场,然后就跟一群朋友一块儿泡吧去了,之后也就没回去取车子。
第二天两人约了见面,梦胥就是开着楚宴的车子去的酒店,但是谁都没想到那辆车竟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导致了车祸,梦胥的双腿被卡在车子里时,据说是花了好久才把人救出来,但送到医院时已是奄奄一息。
楚宴赶到医院时得到的消息是阿胥已死,尔后他想要见尸体,却被他哥告知人已送太平间,医院有规定,那个时间段不能看。
如今楚宴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不对劲。
而那之后楚宴多次想去看看阿胥的尸体,却都被他哥阻拦,真正见着人是在追悼会上,尸体化了妆都跟平常不太一样,外加当时楚宴情绪比较激动,也没辨出来那尸体根本不是梦胥。
原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走了好久,近黄昏时,楚宴在自家小区楼下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发呆,如今的情况让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做不到昧着良心把车祸当没发生过,却也始终放不下迟蔚。
如果阿胥出现在两个月前,他想他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从那时候开始偿还,可是现在,他却舍不得放弃迟蔚。
楚非有一句还是说对了,他说楚宴根本不爱梦胥,这的确是事实。
想到这里,楚宴再度摸出手机,又给迟蔚打了通电话,那边依然不接,他没办法,只好改作发短信,原本他已经输入了许多字,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全部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很简单的句子,“为什么连你都不信我?”
大约过了两分钟,迟蔚回来消息,“我相信我亲眼看到的。”
楚宴又发去消息,“所以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迟蔚,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肯相信我?”
那之后迟蔚没有再给回复,楚宴等了五分钟,随后再给迟蔚拨去电话,前两通都被按掉了,而第三通,迟蔚却接了起来。
楚宴也没想到对方会接,他先是一愣,然后才问:“迟蔚,是你吗?”
迟蔚没吭声,但是楚宴就是能感应到,那个人正在另一边听着,楚宴握着手机的五指收紧了些,他说:“我知道你在听,迟蔚,你说,爱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隔了两秒,他接着开口,“是信任,迟蔚,我……”他的话说到这里,却突然止住了,而后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声道:“我跟阿胥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迟蔚不说话,楚宴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接着往下说:“我们不闹了行吗?你我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想这些日子积累起来的感情毁在一个误会上。”他语气诚恳,让迟蔚难免有些动容。
但只要一想到刚才在店里,那两人抱在一块儿的场面,迟蔚心里又开始发寒。他坐在窗户边,对着外边看了半晌,终于冷冰冰地开了口,“说完了?要是你没别的话想说了,那我就挂了。”
“别!”楚宴疾呼了一声,连忙又跟上一句,“迟蔚,非得这样吗?难道就不能回来好好说?”
迟蔚冷笑了一声,再不愿意多听什么,将电池板一拔,直接把手机往沙发上扔过去,那个动作看着十分帅气,可总让人觉得透了些绝望。
而少顷回来时,就正好看见迟蔚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发呆,他走过去靠着窗问道:“看什么?”
迟蔚依然望着远方,淡淡地回答,“没有美丽的风景,只有看不到终点的云端。”
少顷不像迟蔚那样知性,也不太懂他的意思,只从他这话里听出来,心想迟蔚应该是在看云,“没什么好看的,饭菜都烧好了,出去吃饭吧?”
“嗯。”迟蔚应了声,回过头对上少顷的眸子,“刚才他又打电话来了,他问我信不信他,我不知道。”
少顷凝视着迟蔚的眼,似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建议,只是牵起迟蔚的手,十指紧扣着将他拉出去。
等两人在餐桌旁坐下了,少顷方才开口,“再等等吧,他对你是否真心很快就会有答案,不妨趁这机会看清人心。”
(tocontinued)
[2011-10-21 19:07:36 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