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说话总是会带点儿话音,这“熊猫”和“熊猫儿”听起来还真没什么不同。
熊猫儿先是一愣——为那与众不同的声音,然后才抱拳一笑:“不错,在下就是熊猫儿,也是只醉猫儿!”说着又把着自己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虽是这样,还是能替你教训教训这欺负你的泼皮的!”
王怜花笑道:“你可别冤枉了我,你问问她,我有没有欺负她?”
熊猫儿当真问道:“小姑娘,这色魔可欺负了你?”
岂料迦南却踮起脚,伸出手,摸了摸熊猫儿那有些咋呼的头发,眼睛在他脸上看过去又看过来,开口道:“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国宝。”
“……”熊猫儿拿着葫芦的手一抖,又怕是因为自己孤陋寡闻没听懂姑娘的话,一个扭头,双眼炯炯的望着王怜花。
王怜花与迦南相处两日,也有些明白她那随时准备跑到塞外的思维,嘴角一僵,忽然一眼瞧见了刚才怎么也瞧不见的沈浪和金无望,大步迎了上去,含笑抱拳道:“这两位兄台一位如古柏苍松,一位如临风玉树,欧阳兄怎还不为小弟引见一番?”
欧阳喜嬉笑之间竟忘了询问沈浪和金无望的名字,一时也有些尴尬,只得含糊道:“这位是金大侠,这位是沈相公。而这一位是王怜花王公子,三位具是人中龙凤,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金无望冷“哼”一声,沈浪含笑还揖。
而迦南的眼睛却依旧停留在熊猫儿的身上时而蹙眉,时而舒展,眼睛时而深沉,又时而迷茫,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又未吐露一个字。熊猫儿心中暗自苦笑,顿觉自己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竖起来。这一豪爽大气的汉子面对这小姑娘,行为举止竟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王怜花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嘴角弯的浅浅的,与沈浪、金无望寒暄得欢快,反倒是沈浪忽然开口道:“像这位姑娘一样的人定是不会让人欺负的,猫儿就你就莫要再多问了。”沈浪想起她干脆利落拍向自己头顶的狠劲,又看了看熊猫儿进退不得的模样,安了个台阶。
熊猫儿听闻,点头连说几声“是”,大赦般的“嗖”一下跑回了他们那边,顿时心里一松:还是沈浪够兄弟!
只是迦南还是微微倾斜着身子,视线绕过挡在面前的沈浪,拐着弯的盯着熊猫儿瞧。
王怜花心里的疑云也慢慢的聚集,越卷越大,又见沈浪语气间不似完全的陌生,眸色微闪,问道:“‘南儿’可是认识沈相公?”
迦南微微一愣,追着熊猫儿跑的视线终于又回到了王怜花的身上:“南儿?南儿,南儿……”眼神忽然又变得飘忽起来。
王怜花皱了皱眉,走进了迦南,又问了一遍——她好像奇怪得有些不对劲……
迦南眼睛微翘,睫毛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
沈浪微微一笑,向着迦南作揖道:“在下沈浪,敢问姑娘芳名?”
“迦南。”
沈浪笑道:“好名字。”
金无望忽然道:“你可是知道这名字的含义?”
沈浪摇头:“不知道。”
金无望冷笑。
沈浪微笑道:“父母为自己的孩子取名,大多都饱含祝愿,特别是对女孩子。包含祝福的名字不管是什么,自然都是好名字。”
金无望叹了口气,王怜花微微诧异的看了看他,而熊猫儿先是一愣,后又笑了起来。
他们自己的名字又是何人所取,又有什么样的含义?
众人各自落座,又是一番谈笑。
欧阳喜道:“王兄,这只野猫本来是要来寻你的,却不肯说是为了何事,你此刻快些问问他吧。”
王怜花嬉笑道:“野猫来寻,终无好事,怪不得我今日端坐家中却老是听闻窗外乌鸦长鸣。”
熊猫儿笑笑,也玩了个语言的游戏,想引王怜花上钩,王怜花一边应对着熊猫儿的话,一边心思却放在了迦南的身上。
因为迦南自他们落座后,便又掏出了那个蓝皮本子,眼睛一会瞧瞧谈得眉飞色舞的熊猫儿,一会又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看上去可爱得很,但却又让人觉得莫名的诡异。
尤其是熊猫儿,他觉得自己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说话也开始变得疙疙瘩瘩,口中也干巴巴的发冷。他本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豪爽汉子,被迦南这番动作着实搞得莫名其妙,只是念在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又是好友的朋友才没敢唐突。
只是……熊猫儿忽然就停了下来,一个翻身就跳到了坐在稍远处的迦南面前,迦南好似正专心的画着什么,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盖在了她身上,顿时一惊,赶紧把本子抓在自己怀里,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丝丝的愕然,自下往上看着板着脸的熊猫儿发呆。
熊猫儿干咳两声,板着的脸顿时绷不住了,苦笑道:“我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王怜花思及迦南和熊猫儿见面后,两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反应,皱了皱眉——难道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迦南摇了摇头。
“你可是需要我的帮助?”
迦南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那我身上可有你想要的东西?”
迦南又仔细的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接着摇了摇头。
沈浪突然道:“原来你们两个认识?”
两人转过头,看着他,同时摇了摇头。
熊猫儿顿时默了——他以为她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她。这世上认识他熊猫儿的人总是比他认识的人多。谁知道……
熊猫儿捏了捏额角,直接道:“迦南为什么老冲着我瞧?”
迦南抿了抿嘴,瞧着她满目迷茫:“不知道。”
她没有撒谎,她真的没有撒谎……不知为何,这放在他人身上就是瞎话的回答在她的身上却让人觉得比珍珠还珍。
王怜花叹了口气。
“只是……”
“只是?”
迦南第一次接了话:“只是我明明没见过你,但我却觉得上辈子就认识你一样。”
熊猫儿忽然“嘭”的一下脸红了个彻底。
王怜花僵着脸,冷冷道:“你莫要多想,她只是觉得你很熟悉罢了。”
熊猫儿见状,会意一笑,正待调笑他两句,岂料迦南竟认真的点了点头。
熊猫儿垮下了脸:“果然还是你家的护卫……难道我熊猫儿就长了一张大众脸,随处可见?”
王怜花冲着熊猫儿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知道就好。”只是视线移到迦南身上的时候,目光一闪。再转到熊猫儿身上之时,光芒立即隐没:“野猫,今日不管你来找我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忙。”
熊猫儿大喜道:“太好了,快随我来!”
被易容成丑八怪的朱七七和白飞飞两人已被安置在一间静室之中,熊猫儿拉着王怜花大步而入,沈浪等人在后跟随。
朱七七一瞧见王怜花,全身肌肤悚栗——她万万没想到熊猫儿找来的竟是这个恶魔。而身后跟着的迦南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还跟着这个混蛋!若不是为了躲避这个混蛋她怎会落到如此地步,但迦南竟好像跟他还相处得不错?她忽的转过了头,不愿看他们一眼。
但身后跟着的却又是她朝思暮想的沈浪——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凝注着他,仿佛只要看着他,她心中的惧怕和不忿才会减少一些。只恨沈浪却不愿瞧她。
熊猫儿道:“你快去仔细瞧瞧,她们脸上的玩意儿你可洗的掉?
迦南瞧了瞧那两个女子,竟无一不是满生紫瘤,鼻歪嘴斜,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这两个女子丑的不堪入目,反而觉得她们眉目气质之中有一种别样的美,而这种美意外的熟悉。她不由得凑近了她们,瞧得更仔细了。
王怜花长叹道:“不愧是江左司徒!他将这两张脸已做的毫无瑕疵……”
熊猫儿着急道:“你可救得了?”
“我虽可一试……但……这两张脸在你们看来固是丑陋不堪,但在我眼里这却是极端精美之作品,我实在不忍心下手……”
熊猫儿听得一怔,怔了半响才笑骂道:“狗屁,狗屁,全是狗屁!还是快快将这两位姑娘恢复原来的颜色吧,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王怜花沉吟道:“我是可以试试,但……我如此卖力,你等也不能闲着,若我等需要你等出手相助,你们也不得推诿。”说这话时,他目光有意无意的划过一直淡笑的沈浪。
沈浪道:“若有在下尽力之处,请兄台吩咐便是。”
王怜花展颜而笑,道:“好,一言为定。”说着又瞧了瞧一个人研究得正欢的迦南,道。“南儿也莫要担心,一会你便能瞧个真实了。”
沈浪见状,微微一笑——这两人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但意外的合拍得很。
王怜花的目光已落在了欧阳喜身上,随即报出了一大串需要的工具。这里面既有黑醋和酒,又有纱布、煤炭,还有剪刀,铜盆等一系列让人疑惑的东西。众人的好奇心在他胸有成竹的淡笑中慢慢被调至顶点。
不出半个时辰,欧阳喜果然将这些东西都备了个齐全。但王怜花却只点了沈浪一人帮忙,其他人都要留在门外,着实让人失望。
王怜花笑道:“南儿你就替我守着房门吧,莫要让偷腥的野猫跑进来才是。”
熊猫儿撇嘴道:“我看偷腥的就是你这只红皮狐狸才对!这两位姑娘必然是天姿国色,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莫不是要将两位姑娘剥了煮来吃了!这让我如……”
熊猫儿话还没说完,突听一句又软又轻,又圆又糯的女生传来:“猫猫放心,看得见,摸不着,急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