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后不久,阿努哈在我身旁向我示意,有要事禀告。他的脸色凝重,我的心底升上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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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一个热情的夜晚。
这是卡涅卡第一次举办的一个几乎带着游戏性质的祭典。
在卡涅卡的城市中心的广场上,入夜前就要求所有的商人离开,架起高高的篝火。
这里是专门设给平民的祭典。今晚可以狂欢,所以取消了宵禁。
而在卡涅卡的市政府的大殿外,则是只能由世家和贵族子弟进入的主祭典场。
比起平民的祭典,这里有着无数的美酒和美食,还有乐师和舞娘。
当铜鼓敲响,沉闷的鼓声响起,大殿前的所有的青年面容肃穆,站成整齐的列队。
他们身穿白衣,佩带宝剑,个个英武不凡。
一开始是斗武。
我戴着面纱坐在偏殿里,远远的看着殿前的互斗的世家男子。
凭良心说,个个都不错。因为年轻,所以看起来生气勃勃,活力四射。
在篝火的映照下搏斗在一起,肌肉鼓起,泛着油光。
然后我看向坐在一旁的那两只。
方槿兴致勃勃的拉着周杏点评。拼命说着其中几个男子的好话。
“看!那个多灵活!!”方槿拉着周杏指着一个棕发的高个男孩子。
“对!看那双腿长的,多诱惑啊!!”周杏同样双眼放光。
周杏同样兴致勃勃的拉着方槿点评,一边附合方槿,一边指点方槿应该看向哪一个更让人口水的男人。
“这个帅!!这一堆里他最帅!!”周杏指着在这次来的世家男子中看起来最有风度的一个大叫。在我看来,那个男人是这里面最有欧洲风的,高鼻梁,眼窝深陷,的确是很俊啊!!
方槿却皱眉,指着另一个看起来很良家的乖乖牌格调的男孩子说:“这个好。一看就让人放心。”看来经过拉姆瑟斯的教导,方槿看男人的眼光发生了质的改变。
总的来说,这两人都想把对方嫁出去。
我在一旁得意的笑。
呵呵呵!!挑吧,挑吧,最好一个人挑一个,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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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哈靠近我,在我耳边小声讲:“公主,修达殿下要我告诉您……”
我看他,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凝重。
我站起身,看到那两人已经对着殿前的美男子们全情投入了,放心离开。
走到偏殿中,四下无人,我示意阿努哈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修达在此时要求阿努哈传来的消息,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阿努哈靠近我,躬身低头,难得一见的恭敬的小声说:“埃及法老,拉美西斯驾崩了。”
我刚听到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明白过来的时候,觉得脚下的地面都晃了三晃。
阿努哈扶住我。
我神魂不守之下还能找到嘴巴把我听到这个消息后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说出来。
“不要让她知道。瞒下来。”我说。
阿努哈低下头,说:“是。”
我脚步虚浮的走回大殿,看到仍跟我离开前一样,方槿和周杏欢乐的坐在一起,对着殿下的众人评头论足。
看到我回来,两人一起转过头来,脸上的笑还没有收起来。两人争先恐后的跟我说着那个好这个好之类的。
我的表情非常自然,笑着跟她们闹。
不可能瞒得太久。埃及法老驾崩这件事一定会传遍诸国,过不了太久,大街小巷里一定传遍了这件事。
我看着方槿。
其实不用多说,我自己都很明白。
方槿忘不了拉姆瑟斯。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
拉姆瑟斯是一个真汉子,一个好男人。他与方槿最大的问题只是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方槿离开他,是理智。
但方槿经过他之后,还会不会再有新的一天,老实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只希望,方槿可以与另一个男人,哪怕只是友好的相处,我就满足了。
至于今后怎么样,我想不到那么远。
但是现在,拉姆瑟斯去世的消息一定会给方槿打击。
我转着念头,吩咐一直跟在我身旁的阿努哈注意一件事,必要时可以把方槿软禁在宫殿里。想起上一次她八个月了还带着球跑去埃及就让我的小心肝发颤。这次她连球都没有了,再次飙悍的奔去埃及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又看到站在方槿身后的阿克那。吩咐阿努哈先把阿克那拿下。没有阿克那最少方槿能离开卡涅卡的可能性小了一半不止。
看到那两只又把头扭过来看我,我下意识的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心底却重重叹气,轻松的日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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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武结束以后,祭典才是正式开始。应该说重头戏才开始。
乐师演奏起欢快的音乐,舞娘舞动腰肢。篝火前一派的狂歌狂舞景象。
周杏和方槿两人拉拉扯扯一起跑过去,在群舞中,两人都想把对方交给一个男人手中。
可热情的众人互相推搡着欢跳着,一会儿就把两人挤开了。
周杏在舞群中找了三四遍都没有看到方槿,气得跑出来,她认为方槿一定是已经逃掉了。
那个拉姆瑟斯到底有什么好!她气哼哼的想。一边跑出舞池一边要阿明拉去找人。
左右一看,果然也看不到方槿的宫奴阿克那。
周杏这下确定方槿是跑掉了。
把阿明拉派出去找人还不够,她也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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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是祭典之夜,除了巡夜的侍卫,整个宫殿中连一个侍女也看不见,应该是全都偷跑到前殿的祭典去了。
偌大的宫群中没有平常那样来来回回的宫女侍从,显得特别的静。
周杏刚开始还是怒火熊熊的跑过来,气势万钧的在庭院宫殿中翻找,生怕方槿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她没看见让她逃过去了。
可是转过几个弯后,发觉到只有她一个人,脚步越放越轻,走的越来越慢,喊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份寂静让宫殿在她眼中无限放大,让她心底发毛,行走间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
终于她站在一丛花树前,停下脚步,认真思考是不是应该回去等阿明拉找人就好。可是她又不甘心,万一阿明拉找不到人,而她却有可能找到人,毕竟她跟方槿更熟悉,找到的可能性更大。
其实她就是不甘心让方槿逃过这次她的费心安排,她希望方槿可以脱离拉姆瑟斯的影响。
纠结了一会儿。她左右为难。却不知道当她独自站在庭院中央时在有心人眼中是多大的目标。
所以当她被人从身后抱住时,实在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她惊厄的想尖叫,一只大手在这之前就捂住了她的嘴。
在这时她闻到了身后的暴徒身上散发出来的汗水混合马鞍以及一种特别的香气。
遮住月亮的云朵散开,她能尽全力转回头看到的只是一个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头。逆光中,一双异色的眼眸正专注的看着她。
紧紧拥抱着她的是男人的力量。
她震惊了。
这个男人热情的在她耳边说着:“我的姑娘……我见到你了……”
周杏难得聪明一回,她想起了这人身上那特别的香气,那是埃及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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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抱着周杏,眼中却闪烁着恶意的光。口中甜言蜜语不休。
他靠在周杏的耳边低声说:“我可爱的姑娘,我夜夜都是梦里与你相会。几乎无法忍受这煎熬。”
周杏全身僵直,她现在有一个恐怖的想法,就是现在正抱着她的人就是方槿那混蛋招惹来的拉姆瑟斯!!只要想到现在抱着她甜言蜜语的人是埃及王她就一点都不敢反抗。
感觉好像是一头凶恶的狮子正在向她撒娇,可那一口的獠牙还在闪着寒光。
男人仿佛并不介意抱在怀里的人已经僵成了一根木头,他自己正陶醉的述说着他热烈的感情。
就在周杏纠结与是不是需要提醒一下埃及王他认错人的这个问题,比如虽然她与方槿长得像了点可是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这个问题。但在对方正陶醉的述衷情,打断对方的独角戏是不是不太厚道……
周杏继续僵着,眼角瞄到左前方宫殿角落的地方快速闪过一片灰白的衣角。电光火石之间她张口惊叫。
“不要!!伊尔邦尼!!”她可以认为是阿明拉,可以认为是任何一个人,可当她看到那片灰白的衣角时,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只有一个。
但已经晚了!!
伊尔邦尼手握利剑从左边斜刺过来!!
周杏几乎要哭出来!!伊尔邦尼一个文官怎么可能会是身经百战的埃及王的对手!!
抱着周杏的男人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气定神闲的一手抱紧周杏转半圈,一手执剑半抡,刚刚好架住伊尔邦尼的攻势。
锵!!
火花四溅!。
男人充满兴味重新审视了这个在他眼中一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想不到他的剑也很有力量。
本来就是想逗一逗这个躲在暗处的男人才会跳出来抱着这个女人的,没想到这个男人比他想像的还要有趣。
看来卡涅卡不像他想的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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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杏有幸体验了一把人质的难得经历。被人像挟布袋一样挟在怀中,眼前是刀光剑影。
有几次她甚至觉得她的鼻子已经给削掉了。
伊尔邦尼这位一向以文弱的形象示人的文官今天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执剑在手,可称得上是英勇无敌。就看他能跟埃及王对上十分钟没落败就已经可以出去炫耀了。
但本来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周杏在看到伊先生越打越上瘾,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像已经忘了身处刀剑威胁之下的她的时候,那原本悲壮的感激之情已经烟消云散。
在又一次被刀尖从鼻子尖前掠过,周杏终于想起她还有一个天生的武器没有使出来。
“救命啊!!!!有刺客啊!!!!!”
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宫殿群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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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远处渐渐传来脚步声,这两人越发打得欢。仿佛只争朝夕一样急切。
周杏胸中的怒火腾腾向上蹿。
但伊尔邦尼这时终于想起他的本意是救回被人调戏的周杏,招式中开始有所侧重,结果被挟持着周杏的恶徒看出端倪,开始把周杏向伊尔邦尼的剑尖上送。
可怜周杏这看不明白的,以为伊尔邦尼每次都故意把剑向她这边砍,眼神越来越凶狠,看着伊尔邦尼就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
但因为对周杏的眼神没有正确的认识,伊尔邦尼把那凶恶的眼神当成了求救的迫切,剑挥得更快了。
已经沦为布景的恶徒在一旁看戏看得很乐,越来越觉得卡涅卡是个好地方了。
就在恶徒的推波助澜之下,周杏与伊尔邦尼之间的眼神交流愈加热烈。
当侍卫队赶到这里前,恶徒将周杏往伊尔邦尼怀里一扔,闪身进花树丛间快速无声的跑掉。
伊乐邦尼张开双手抱住扑进他怀里的母狮子,一边还想追上去。他追不上可他可以指点侍卫队追啊。所以他看向奔来的侍卫队,大声叫:“快……!喂!!你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怒火早已高涨的周杏一扑进伊尔邦尼的怀里,也看到埃及王的逃跑,最大的威胁已经离开,她有精神报仇了!
所以当她扑进伊尔邦尼怀里的同时也开始双手双脚的扑腾。
看着周杏疯了一样在他怀里扑腾,脸涨红,眼中含泪,紧紧咬着牙的怒火中烧的样子。
伊尔邦尼心中柔情的心弦被拨动了。
这个可怜的姑娘……不管她言语上有多么的大胆,可是当她遭遇到男人的攻击时,仍是像个纯洁的少女一样。
伊尔邦尼在此时,脑抽的认为,周杏是因为被人调戏后的情绪失控。看她连话也说不出口,只会用踢打来发泄她胸中的郁闷。
多么的惹人怜爱,多么的让人同情。
在伊尔邦尼来讲,就好像他已经认为周杏已经没救了,却又发现她其实还是有着女人的矜持和内秀。这样的反差让他感动。
所以当跑来的侍卫中有人对着他们围观,指指点点时,他所做的不是解释有一个不知名的人调戏了周杏,而是半转身,把周杏挡在众人的视线之外,由着她继续发飙。
这是伊尔邦尼不幸的后半生的开始。许多年后当他回想起这一刻时,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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