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里,当我醒来时,我就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以我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在这样的经历过后,我对斯拓雅那是到了恨的地步,我绝对不会去屈服于一个没有人性的人。
但是,我的身体却被迫必须屈服于这个人,他在我身上下的毒几乎把我折磨的痛不欲生,我也许可以抵抗这种疼痛,可是,斯拓雅太了解人性了,他不仅不允许我自杀(我也不会去自杀,好死不如赖活,我还有活下去的信念,终究不舍得我这条命),而且,他又一次次以不相干的人的命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屈服于他,他就会杀死身边任何有可能的人。
一个过路人,一个孩子,一个老人,只要他不高兴,他随时都会杀人。
在数次毒发的疼痛和三个路人的生命终结之后,我终于意识到我再倔强,受苦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更多的无辜,斯拓雅的人生准则里,根本没有尊重生命这一点,我与其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若暂时妥协,等待时机。
我现在就是他口里的一个奴隶而已。
在当他的奴隶跟着他在殷觞境内往北走了十天后,终于到了殷觞最北的都城没水城。
这个与斡沦国仅隔着一条混沌山脉的北部边陲因为地处沙漠边缘而风干物燥,是屯守有三万北部殷觞重兵的军事重镇。
在它的外城墙数公里外,是名闻天下的重关挡驼关,它和西面的漠龙关,东面的煌虞关,并称西北三雄关,将曾经骁骑善战的斡沦铁骑挡在了关外沙漠。
历史上数千年,炫璜大陆的中原人都将位于西北面水草沙漠中崛起的游牧民族称为外族,对他们的骁勇善战和风卷残涌般的掠杀方式甚为诟病,以礼仪治国的中原人是看不惯用沙砾洗面,用弓刀称霸却又买卖奴隶,毫无廉耻行经的马族人的。
四十年前淌驼族大扎萨薛延毗南兴起于林西王庭,燎原之势统一了四分五裂的那片土地上的人,以斡沦立国名,自号扎萨大汗,它下面有漠南,漠北,林西,三面共五百部曲,广有大片水草丰茂的土地,兵强马壮,人悍戈利,对于中原驻地屡屡侵犯,妄图越过三重关,直捣大陆核心,称霸中原。
只是这个斡沦内部依然矛盾重重,他各个部曲之间,利益不均常有征战,而他保留了一个陋习,就是奴隶制度和精神领袖并存,扎萨大汗自己就是大扎萨,意思是神使,他们信奉扎萨教,在宗教领袖下大贵族大奴隶主占有着比自己力量大千百倍的奴隶,奴隶没有人权,却在战争,掠夺,生产中,占据着主要的劳动力。
自从五年前薛延毗南死了以后,他的为数众多的儿子在争夺汗位里耗尽了实力,所以终是让中原西北面有所安定,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斡沦人的上马征战下马放牧的全民是兵的生活方式依然是对中原大陆极大的威胁。
在没水城,我见到了一个斯拓雅的手下,多日来,斯拓雅都是一个人带着我上路,只有有事才招见什么人,可是这一次,却是这个人主动到了斯拓雅下榻的客栈,拜见斯拓雅。
这是一个冷到极点的女人,我从没有看到过有一个女人可以像这个叫宁古颐的女人那么冷。
她有一付北方女人一样高挑的身材,五官立体,却线条僵冷,虽然深鼻高目的如同西方人,黑邃的眼和麦色的肤让她有种高原民族深邃的美丽,但是她如同高原亘远的冰山一样的冷把她的美丽刻画成了高不可攀。
她的眼神就和斯拓雅一样,森冷,坚定,没有感情,她看我的眼神,和他的主人一样,如同看着尸体,恐怕还多了份恶意,这主仆两个还真是绝好的一对。
她粗暴地在客栈里给我涂抹和装扮,将我折腾得半死后装成了一个和关外女子一样的模样,粗黑的皮肤,两节麻花辫,一身粗布葛衣,我原来身上有件被谢悠然改制成符合我身形的宝衣,当初从孙汤定身上剥下来,本来一直被卓骁要求穿在身上现在也被剥下来收走了。
然后,带着我上了一辆大花车,一车都是美丽的舞姬,她则和斯拓雅上了另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开往城外。
从车上这些叽叽喳喳的舞姬口中我多少打听到,这车的都是斯拓雅从关内找来的各色舞者,是为了给漭古城的城主贺生日祭的。
这块关外的大陆分为三大块,以部曲为基本单位生活在中间最大的混沌沙漠四周,有些类似中国蒙古族的氏族方式。在它南端靠近关内的,是水草丰茂的漠南,有固定居所的部曲二百三十部,其中最大的就是漭古城。还有就是西面靠近大陆最高山脊昆仑山的林西部曲一百五十部,和漠北的沙砾部曲一百八十部。
在这些舞姬口中,斯拓雅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他的货物,是关外趋之若骛的,玛瑙,香料,丝绸,黄金,皮毛,甚至弓箭兵器,都可以在他这里买到。
我还真不知道,斯拓雅到底有几重身份,不过我知道,他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他总是在冷酷的计划着什么,然后,总有什么人要死在里面。
花车摇晃着经过城门,出了关墙,进入浩淼风沙遮天蔽日的关外。
我回望关墙,那高冈的关墙如同一条巨龙,卧在翰海沙漠中,俯仰关外,大地苍茫,碉堡林立,城楼高峙,用雄浑的沧桑无言矗立。
我已经远离了关墙,也就远离了中原大陆,看着那最后的关塞,我的心重重压滞,京畿的繁华也许不是我喜欢的,可是那里有我魂牵梦萦的隽永身姿,我在这个世上好不容易拥有的一份亲密,却因为自己的执着而轻易放弃了。
世界上的事,总是用一种相当残忍的方式告诉我们不可后悔的教训,大概有不少的人,都会在拥有时不懂得珍惜而失去时才懂得珍贵。
我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离开卓骁温暖的怀抱,我甚至没有告诉他,我其实很爱他,我想要他的唯一,他的爱护,他对我的宠爱。
我总是在前生里劝解我身边的人要懂得忍让和珍惜,而恰恰是我自己,却对我自己拥有的东西没有珍惜,因为还没来得及到来的一个生命的终结,我判定了卓骁的罪过,我似乎没有想过,我自己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对的,我没有及时发现自己的异常,却用所有的责备去怪罪卓骁。
我是不是太过于极端,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我学会了自我保护,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总是先去将自己龟缩在坚硬的外壳中,用独立去孤立四周,用坚强去漠视他人。
这在纷繁复杂的现代社会是个不错的保护色,不过,诚如我的心理医生说过的一样,我看似独立的人格却透着冷漠,我的博爱也许正是无爱的表象。
在那个世界里,我永远对所有人平等视之,可惜我从没有感受过父亲小时候说的所谓博爱惠人及己的感觉,孤独和寂寞是我最大的朋友,很可惜,我在这个世界尝到了被人关怀和爱的滋味,却被自己的冷酷推到了一边。
寒羽,我错了,我想你,你在哪里,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