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一百一十四 孤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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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无尽的痛中惊醒,眼前依然是一片灰暗,我竟然被斯拓雅紧紧抱在怀里,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

他拥着我,埋首在我的肩窝,发出的如同小兽的呜咽,令我一时以为到了地狱。

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前一秒要杀我,后一秒抱着我又带着浓浓的悲伤,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折磨人的一个人,到底他要把我如何?

我张张口,顿时感到喉咙剧痛,发不出一点声息来,可是我的动作似乎惊到了某人,斯拓雅猛地抬头,一双碧绿通透的眼里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红,顿时把我笼罩在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里。

我在这眼睛里看到过残忍,看到过肆虐,看到过毫无人性的冷漠,但是,如今,这双眼里,却染上了浓浓的愁怨,有一种潸然欲泣的悲怆充满了这双美丽的宝石眼。

“你醒了?”那眼里突然又有一丝雀跃,给这个如同飘渺鬼魂的人一种似人的真实,他的语气也将沙哑的嗓音染上了一种性感:“是不是喉咙痛,别出声,那里受伤了,需要养些日子,别动,我扶你躺下!”

我见鬼了似的看着他,看他如同我在失忆时那样小心又呵护的样子抱着我躺到塔内墙角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木床上,他那个样子哪里还有之前凶神恶煞一样的戾气?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斯拓雅几乎变了个人一样,极其温柔的把我放在床上躺好,然后用他那只修长如玉竹的手抚摸我的脸庞,然后顺势摸向我的喉咙,那里,是他刚刚下手掐的地方,一定青紫一片,火辣辣的疼。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这个人暴戾时可怕,那么温柔时更可怕。

“别动,莫诺儿,别动,我不会再伤害你了,真的,不会了,来,要不要喝点水?”他把我的头略略抬起,将一只小小的羊皮囊凑近了给我灌水,清冷的水稍稍缓解了我的不适,他才又放我躺下。

我无言的望着他,因为无法发声,我只有看着他,用眼神质问,和这个人待着简直能把人逼疯,他又发什么神经了?

“睡会吧,你在发烧,莫诺儿,睡会儿会舒服些,雅哥哥守着你!”斯拓雅对于我的眼神置若罔闻,继续他异常的温柔。

我死瞪着他,简直看他是怪物了。

斯拓雅美的妖魅的脸浮现出一抹从没有过的温柔,衬得他那张妖艳的脸无比淡雅起来,那满眼的缠绵,竟有一种人世沧桑后的恬静,我真是被掐昏头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睡么?小丫头,那听听雅哥哥说段故事可好?”斯拓雅无视我的惊奇,带着一缕怅然,那长长的蝶翅长睫微微颤动,抬起头,深邃的眼投向北座的真身像,絮絮叨叨起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少年,被命运摧残和歪曲的人生道路,是一个人被曲折的坎坷推向歧路的乖戾。

斯拓雅不知道,他对这个自己命运的叙述中,多少带着一些留恋,我不知道他对什么有留恋,但是他对塔塔的感情我终于明白了,那个杀陌铘没有完全剥离他的人性,多少还给他留了点作为人的东西。

这是斯拓雅唯一还值得称道的地方。

他的叙述伴随着天色暗淡而渐渐低沉,塔内陷入到一片黑暗里,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着了供桌上的案烛,那一抹烛火,只将小小的塔内晕染了一点昏黄,如同斯拓雅的人生,黯淡昏沉。

一室的昏沉,伴随着一时的沉默,我沉落在他的故事里,他却带上了一抹深思,陷入无语。

“饿了么?”声音还是那么的磨人,但是,我承认,他的故事打动了我,我没有再和他对峙的意图,只是默然点头。

斯拓雅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我居然感到百花凋零的寥落,一世一生的寂寞,那一种无法言明的的悲伤把这个小小的斗室渲染的无比黯淡,可是,那笑里却透出一种无比的豁达,一笑倾城。

“可惜,我来的匆忙,没带吃的,我一会去给你找些吃的来,你睡会吧!”也不知道是否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太多而感染,烧了很久所以我总是不经意间会睡去,在他那种温柔的语调里,我很快又陷入沉睡。

当我再次醒来,却是被一阵肉香惊醒,睁开眼,我看到斯拓雅把一堆用祭盘盛着的汤架在垄起的小火堆上熬着,肉香味在小小的斗室里飘散,立刻把我的口水引出了不少。

“醒了?”斯拓雅抬了头,冲着我微微一笑,那么长久以来,我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所谓的平和,那是一种称为罕见的平和,在火堆一明一灭的红光里,有一抹醉人的风采,前虽未有。

我有些不适应的点点头,他站起来,托着盘子走过来,轻轻吹冷了汤汁,一手抱起我,要给我喂汤。

我挣扎着起身,示意要自己吃。

斯拓雅没有反对,只是坐在一边,用一种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那眼里的一抹悠长和眷恋如同头顶遥远星空里那一闪一闪的星辰,碎亮而断续,又凝聚着一种风暴,却是我无法触及的。

我低头沉默的喝着汤,这肉汤虽然香,不过没有加盐所以有些淡,但是对于饿得慌的我来说确实解饥,我只有默默低头喝汤,不敢正视那双碧绿的眼。

我喝了些,便停下,看着斯拓雅,递过盘子示意他也吃点。

“都吃了,我已经吃过了!”斯拓雅斜倚着床柱,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眼中的绿芒依然那么闪亮。

在这个宝塔里,斯拓雅除了一开始的发狂外,再没有疯狂的举动,相反,他似乎又成了那个呼唤我莫诺儿的雅哥哥,对我有一种奇怪的好。

自从那日后,我和斯拓雅困在这个小小的斗室里,形成一种奇怪的相处方式,他一改以往的肆虐,温柔异常,我无法出声,也只有由他照顾。

我不知道他到底把我带到这里来时为了什么,因为我无法开口问,他并不提起这件事,只是告诉我,天浮屠进不了神塔,只会围在下面,只要我们不出塔,就相安无事。

三天了,他每天陪着我睡去,醒来,为我弄些窜上来的小动物的肉熬汤,然后,他就陪着我絮絮叨叨讲一些他生平的事,几乎让我完全了解了他的一生。

也许是没有盐,没有太多的水,我们的脸色都不好,我觉得我还好,身子本来就虚弱,可是,他大概是受过的伤并不轻,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透着青灰,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打算拿我怎么办?”虽然我的喉咙依然火烧火燎,但是我终于忍不住在十天后的一个午后,问斯拓雅,这样困在一个斗室里,我不相信是他的作风,而且,我总不能老陪这他,我想念卓骁。

“想你的侯爷了?”斯拓雅似笑非笑的看这我,口气奇怪的平和。

“你我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水快没有了,吃的也不可能永远都有,你难道不想出去?斡沦,不是已经很危险了么?”我虽然不懂政治,但是,从他和混曼答的只言片语中我听得出,有多么的凶险,他既然如此重视塔塔,为何带我困兽般待在这里呢?

“你我现在出去,冲不过天浮屠的包围,孤图草原入得出不得,带得你进来,带不得你出去了!”斯拓雅倒诚实,邪魅的唇角弯起个弧,带起一种绝望的笑。

我一瞪眼,他几乎毁了狼骑士带我进来,就为了出不去么?

“呵呵,我确实本来想带你一起死的,你信么?”斯拓雅突然呵呵一笑,带着一抹苍凉,又似乎带着揶揄。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似真似假,我实在看不真切,就像我永远无法弄清他下一步会干什么一样,只有选择沉默。

“殷楚雷的部将张同章是百战老将,如同饿狼,被东弩梨王那些白痴引来就再也退不回去了,殷楚雷一箭三雕,即骗来了死对头四殿下禁锢在了边塞,为他的登基排清了阻力,又吞掉了斡沦大半西部的土地,还借力让卓骁带走了汗爻三分之一的军力铺陈到了北边,架空了汗爻国中的力量。”

“卓骁用一半的夜魈骑连着借来的十万汗爻军吞掉了斡沦东边漠南的大片土地,连打带哄,双管齐下,已经折服了漠南近二百的部曲,漠南几同易手。”

“殷楚雷有卓骁这个天下第一的谋臣良将,有一干忠肝义胆的老将忠臣,帝国壁垒,堂皇赫赫,不过数日,已然乾坤倒转了,这天下,有什么他得不到的?”

“老天不公,给了我足够的智谋,却不肯给我足够的机遇,给我了足够的力量,却不给我足够的辅佐,我只有一群不会说话的狼骑兵和没有头脑的兽人,只有一群朝三暮四的人,随时只会为了眼前的利益摇摆,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这天下,哪里还有斡沦的天下,你说,哪里能容许塔塔立足?”

斯拓雅突然激动起来,然后似乎牵动了他的伤口,狂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似乎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你,如果把我交出去,是不是可以换来一个机会?”我听见进孤图草原前那些追赶我们的人叫喊,殷楚雷一定提出了交换条件,不管是不是真心,对于斯拓雅应该是个机会。

斯拓雅停止了咳,突然抬头看我,那眼里的畅远有些刺目,他的美如同罂粟花,突然靡霏出一片妖娆。

“呵呵,你想去见殷楚雷,还是回去卓骁身边?”斯拓雅问的问题却是用着肯定的语调。

我再次沉默,我想什么他似乎永远都那么清楚。

斯拓雅冷冷一笑:“如果我还有足够的实力和他斗一斗,我也许会考虑用你,可是,现在,交你出去也换不回我要的东西,那么他殷楚雷也不要想什么都可以得到的!”

那一瞬间,我觉得斯拓雅又恢复了俾睨的嚣张,不过,如同昙花一现,随即便归于沉寂。

他只是将手又搭在我额头:“恩,烧有些退了,可是水没了!”

我看到他纤长的手,几日而已,我发觉他的手瘦长的可怕,几乎没有什么肉,在宽大的袖袍里露出的一截白玉前臂,仅仅一节,却隐约有狰狞疤痕。

还有隐隐血迹,透着暗红,渗在袖袍边缘。

我下意识去撩,只在撩起的刹那,他突然猛的一缩,哼了一声。

天光,从头上的穹顶透洒出一地的瓷白,那银光如同一道道锐利的银线丝丝缕缕的铺洒在斗室之中,那一抹白,正好照在那截手臂上,虽然闪的快,我依然赫然看到一道道几可见骨的伤口。

那黑黑的袍,浸染了浓浓的血,我怎么早没发觉,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我怎么没发觉,他一直颤抖的手?

一缕缕的光,如同长生仙殿里的雨幕□□,披挂在那个几乎形销骨立的消瘦绝丽上,透出一抹繁华后的凄厉,还有生生灿烂的极致。

我突然觉得恐惧,一种不名所以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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