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一点了点头,也转身冲着动作有些慢的服务生招手,而她转头的一霎那,便在大门处看见了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正缓缓从大门处走进来。
陶千一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转回身,那句“服务员”也被生生卡在喉咙里,不敢喊出来。迟小雨看着陶千一神情略有不对劲,便顺着她刚才的方向望过去,是个她也熟悉的身影。
“你老板?”迟小雨转回脸,压低了声音问陶千一。这个她曾经只见过两面的人,却给她留下的深刻的印象。第一次便是在陶千一家里。
“嗯。”陶千一低头喝咖啡,嘴里低低发出一个单音,有不情愿的意思在里面。
“也是彼岸的老板?”迟小雨不动声色地追问一句。
“嗯。”陶千一缓缓抬起身子,单手支头,手指微微撑开,稍作遮掩。“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很早就在彼岸见过他一次,但那时候没说过话,也没想起来。”迟小雨摊了摊手,似乎经过了几年的历练,连记忆力都被开发得特别好。花拓生日那次,她就觉得那个高大身影极为熟悉,原来是在陶千一家里见过的。
陶千一恨恨瘪了瘪嘴,说到这事她就生气,竟然连迟小雨都比她知道的早。除开大学的四年,她居然是在跟着周一航工作了一年多时间以后才知道他竟然还是彼岸的老板这件事。虽然无所谓隐不隐瞒,可是她总是有被刻意欺骗的感觉。他一定早早就认出她了。
迟小雨望着陶千一瘪嘴的样子,忍不住有一丝好笑,几年不见,师太倒是添了几分小女人的神韵。
眼角余光,迟小雨感到有人朝自己方向走来,微扯了嘴角,她大概知道是谁。
“手拿下来吧,人都走了。”迟小雨点了点陶千一支头的手肘。陶千一放下手臂,小心翼翼地转头确认一眼,却猛得对上了走来的周一航的眼睛。
陶千一心惊,狠狠瞪一眼迟小雨,迟小雨若无其事地笑笑,转头望向窗外。
周一航大喇喇地靠着陶千一坐下,挤得陶千一只好往沙发里面窜过去。
“你朋友?也不介绍一下。”周一航冲着迟小雨扬了扬下巴。
“迟小雨,周一航。”陶千一白了他一眼,不情愿道。
“哦,你就是迟小雨。”周一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我们见过两面,不过您贵人事忙,该是不记得了。”迟小雨那被陶千一定义为有点疏离感的笑容又挂上来了,尽管看上去很自然很好看。
“哪里,哪里。不过,你的大名我倒是如雷贯耳,我一个朋友经常提起你。”周一航回礼一般的微笑一下,拿起陶千一的咖啡杯喝了一口,陶千一阻止不急,只能恨恨闭了闭眼,脸转到一边去。“尤其是在喝醉以后。”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千一?”
“不,她喝醉了只会喊我的名字。”
陶千一彻底瘫倒在桌面上。
“很巧,今天我约了他在彼岸见面,就快到了。”周一航一边说着,一边抚上陶千一的后背,看她又羞涩又别扭的样子,周一航忍不住想笑。
“……”迟小雨再不是傻傻不知世事的孩子,听到周一航这样说,她便大概知道周一航约的是谁,纵然她并没有愚蠢到以为回国后还能躲着不见,当然她也没有必要躲着不见,只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还是她估计不足的。
“其实,我今天是刚下飞机,家里人都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说着迟小雨冲周一航微微一点头,算是礼貌。
“你不吃……”陶千一猛得抬头看向迟小雨,见她已是起身要走,又觉得是自己冲动了,难道她自己还想在这多呆么?还是赶紧离开周一航比较好,于是又转而镇定开口,“我送你回去。”
周一航轻笑,不动也不出声阻止,只是坐在那里就够阻了陶千一的道了的。
陶千一走不出去,只好使劲拍了周一航两下,声音大得出奇,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脸上的微笑都不变,看得陶千一又气又恼,却看得迟小雨想笑。
在她眼里,这根本是在打情骂俏而已。
“没事,千一,我自己回去就好。”说着抬头要往门口走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正朝自己走来,而后怔怔愣在原地的江铤。
迟小雨脸上瞬间僵硬,尽管她已经猜到周一航约的人极有可能是江铤,可还是在与他突然面对面的时候震惊不已。
见到迟小雨迟疑地站在原地,还在跟周一航负隅顽抗的陶千一也转身望过去,只有周一航神色一点没变,甚至嘴角弧度还微微上扬了一些。
其实他老早透过身侧的玻璃窗开见江铤的车驶过来了。
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周一航转身冲着江铤伸了伸手,“这呢。”接着又仰头看向迟小雨,“迟小姐也赏个光一起吧,我知道你是陶陶的好朋友,多年没见,她特别想你。”
迟小雨顿了顿,前有江铤挡路,后有周一航邀请,她总不好不管不顾的掉头走调。
毕竟,她明明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就是要和他接触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铤已经走到了迟小雨身侧,迟小雨游移了眼神不去看他,身子向里侧挪了挪,江铤径直坐到她身边。
陶千一明白,周一航是在帮江铤,可他明明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尤其这闲事还是做“月老”。
周一航招来服务生点了些吃的,迟小雨仔细听了听,都是陶千一爱吃的。
陶千一对于迟小雨和江铤的过去了解的不多,不过当年付白因为迟小雨失踪而有跟她提起过一些,通过简略的叙述中,陶千一对江铤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这几年跟着周一航一起,多多少少也是亲自接触过江铤的,对他的为人和性格也算是有了自己的认识。
如果那种认识是基于一切归零的前提下,那么江铤是个深沉内敛,做事果断,言语不多的人。而如今小雨归来,一切认知有了3年前那个大前提,陶千一不得不站在自己好姐妹的立场多多为她着想。
陶千一觉得,该是和迟小雨同仇敌忾才对。
只是她并不知道,迟小雨或许并不视他为敌,她这次回来,有她自己的用意。
服务员把餐上齐,周一航伸手做了请的动作,示意大家开动。
“你们两个不是今天有事才约了见面么?什么事?”陶千一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不咸不淡地冲着周一航和江铤方向说道。
江铤和周一航齐齐抬头看了看陶千一,尤其周一航,他感觉得出,今天的陶陶有些不一样。
“哦,不方便说就算了。”陶千一耸耸肩,不过多追问,但语气里明显有些不屑。她淡淡瞟了一眼江铤方向,然后轻抿一口干红,没说其他。
周一航敏感地察觉,陶陶今天的不一样的地方,其中一定有对江铤莫名的敌意。
“我们两个相约,从来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周一航淡淡看一眼陶千一,转而望向迟小雨,“倒是迟小姐,听说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不知道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江铤手上顿了顿,抬头望向迟小雨,而所有人似乎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迟小雨的方向,这是个很吸引人的问题。
迟小雨发现问题转到自己身上,放下刀叉,嘴角挂上轻轻的弧度,对上对面的周一航,眼梢微微一移,递了个神色给陶千一,然后笑容逐渐扩大,继续笑而不语地望着周一航。
但愿她发出的这个求援信号,师太能够感应得到。
陶千一轻轻垂了一下眼皮,而后“啊”地一声轻喊。周一航忙循声看过去,敢情是红酒洒在她了身上。
迟小雨懊恼地闭了一下眼,陶千一使的这伎俩太拙劣了,如今她的功力比大学时候急剧锐减,看来她们两人的默契需要重新磨合了。
陶千一抱歉地起身去到卫生间整理一下。迟小雨低头看了看手表,她猜用不了10秒周一航就会起身离开。
果然,陶千一身影刚在拐弯处消失,周一航就站起身说是到卫生间去看看陶陶。
迟小雨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俩人会不会就此消失了。
“……刚才那个问题,你不愿回答么?”江铤拿起了一旁的酒杯,一口见底,然后淡淡开口。
“……”迟小雨顿了顿,桌下的手死命握紧攥了拳头,指尖在掌心里抠出深深印记,而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转头向江铤,“没有啊,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回答。”
“那,想好了么?”江铤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地追问着,可胶着着迟小雨的眼睛里透出灼人的光亮。
“想好了。”迟小雨强迫自己不要躲闪,必须直视江铤的眼睛,尽管她紧握的手已经被抠得有些麻木。
“说来听听。”江铤语调淡淡,听不出语气,但颈间喉结滚动的频率却稍稍出卖了他。
“说给谁听?”迟小雨微微扬了扬眉,眼角向对面周一航坐的位置扫了一眼,那里现在空空荡荡。
发问者不在,她要说给谁听?!
江铤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人再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小丫头了。
会拒绝,也会拒绝的不留痕迹,不讲情面;会面对,也会面对的客气疏离,淡然微笑。
江铤只顿了一下,便继续启唇。既然她不回答没有发问者的问题,那么他就来当这个发问者。而实际上,他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为什么突然离开澳洲?”
“……”迟小雨眼里聚齐一阵惊惧,他问她的不是“为什么突然离开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