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原以为宋敬云娶侧妃会忙上一阵子,少了这个狐朋狗友的搅合,他可以好好把握跟商仕儒独处的机会,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这几天的行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小看了宋敬云的无耻程度。
“这才几天?你自己说说!这才几天?!” 罗三抚额,看样子憋了不少气,不吐不快:“三天!你才大婚三天就出来浪荡!今日应该是侧妃回门的日子吧?”
宋敬云笑的有些心不在焉,“那何老儿不过是个御史,就算我去全了这回门的规矩,他也未必敢接,再说咱俩也有好一阵子没出来玩了,你就怎么就这么挤兑我?本以为我不在,你一人玩的未必尽兴呢!还是说~~”
宋敬云一双凤眸里突然精光闪闪:“还是说你早已佳人有约?”
“……”
罗三很想想诅咒宋敬云,诅咒他未来的正妃是个虎婆娘,能将他管的不敢再处处风流~~“若我说有约,你能否不做那煞风景之人,现下就从我府上离开?”
“不能,”宋敬云很诚实的摇头,无赖道:“我来猜猜,是哪位佳人能让罗三爷如此看重……那轮明月?嗯,非也~非也~”宋敬云装模作样的直晃头,分析道:“那狐媚风情的确是无人能及,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供人赏玩的戏子罢了,一个玩物而已,还不能让咱三爷这么费心,那会是谁?是谁让咱罗三爷魂不守舍~牵肠挂肚的过了一年?”
饶是罗三脸皮再厚也经不住宋敬云这么肉麻的调侃了,只好妥协道:“西郊,午时出发,过时不候。”
宋敬云也不多话,大笑着出门而去,看样子是回府准备出行的东西了。
罗三心里叫苦不迭,对不能和商仕儒独处非常不满,却也不能落了好友的面子,原本计划好好的二人独处只好变成了三人行。
商仕儒是个公子哥儿,虽然之前混的有点惨但不能否定他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公子哥儿的事实。他不是那些整天吃喝玩乐、撩猫逗狗的公子哥儿,而是在书堆里泡大的呆公子,所以他注定不会有遛街逛巷、调戏良家妇女的实力与身板儿,现在的商仕儒也同样如此。
“让三哥见笑了,你还是骑马吧,不用管我。”坐在罗府的马车上,商仕儒有些尴尬。
他与罗三约好去西郊狩猎,想长长见识,本来行程几个时辰就足以,无奈商仕儒不会骑马,只能坐马车,罗三为了不失礼,只好放弃骑马,与他一同坐车,这样一来,他们晚间才会到达西郊狩猎场。
而罗三本身体格颇为高大,坐在马车里时间久了,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无碍的,左右也不差这几个时辰,”罗三笑的温柔,道:“对了,这次世子爷也会与我们一同狩猎,不过不知道他何时能到。”
商仕儒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他直觉讨厌宋敬云,或者说在他内心深处,是惧怕宋敬云的。
宋敬云是什么人?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皇亲国戚,是当今圣上嫡亲的侄子,他的父亲荣亲王更是大宣国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唯一的胞弟!
亲王府在大宣国的地位不是任何世家阀门可比的,就算是罗三所在的明威侯府,也没有与其相提并论的资格。这样集万千尊贵于一身的宋敬云可以与罗三交好,但原因可不止因为他们是发小儿,而商仕儒呢?宋敬云凭什么与他交好?凭什么对他有相交之意?就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朋友?
商仕儒不想也不愿与宋敬云有什么牵扯,即使攀上宋敬云这个高枝会给商府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商仕儒隐隐觉得,这个男生女相,总是温温柔柔的世子爷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风流无害,而是真真正正的,阴狠毒辣之人。
很久以后商仕儒才知道自己当初有意疏远是对的,这个令他颇为忌讳的世子爷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亦是。
……
并没有商仕儒想的那么晚,傍晚时分,他与罗三便到了西郊的狩猎场。
一路颠簸,商仕儒这身板儿有些吃不消,刚刚到狩猎场便疲态尽显,被吴大年搀扶着坐在一边休息,看罗三的侍卫们在林子边上扎营帐。
吴大年是商仕儒这次带在身边的小厮,原是商府厨娘吴婆子的儿子,平日负责看守仆人出入商府的小门,是个天生的哑巴,商仕儒这次来狩猎场不得不带个随身伺候的,索性就把他带来。
罗三的侍卫个个都是强人,两个主帐,三个小帐,不到半个时辰便全搭好了。
“你先去帐里歇着,我带几个人去林子里转转打些野鸡回来,弄好了再叫你出来。”罗三看商仕儒脸色仍没恢复,催促道:“快歇着去吧。”
商仕儒也不逞强,微微点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三哥你打猎时小心些。”
吴大年长的颇为结实,商仕儒扶着他的手臂慢慢跟在罗三身后进了营帐,顾不得面子,他一进去便躺在了铺好的床榻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罗三看了几眼熟睡的商仕儒,在吴大年有些疑惑的目光中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商仕儒这一觉睡的并不沉,他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大年,三爷他们打猎回来了?”商仕儒坐起身,接过吴大年递来的茶询问道。
吴大年点点头,双手不停在空中比划着,样子很兴奋。
商仕儒看的笑了,问道:“他们打了不少猎物回来?”
吴大年使劲点头。
商仕儒一杯茶刚刚喝完,罗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商仕儒已醒,笑道:“醒了?出来吧,打了不少野鸡兔子,这会儿已经烤上了。”
商仕儒欣然同意。
罗三带商仕儒来到一处篝火旁,二人席地而坐,这里显然是给他们俩准备的,野鸡和兔子已经洗净,串在了一根树枝上烤着,隐隐有香味传了出来。
罗三的侍卫们得了好处,在离二人不远处也架了个篝火,烤的东西比他们俩倒是多多了。
商仕儒不清楚罗三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但他自己能吃下半只鸡就算不错了。
“难得能吃点野味,怎能少了美酒?”罗三拿来一壶酒,给商仕儒倒了一小杯,自己则直接用酒壶喝了起来,知道商仕儒不擅饮酒,罗三劝道:“你尝个味儿便是,不可多喝。”
商仕儒微微低头,愣愣的看着手里被篝火映的发红的酒杯,从树林深处袭来的晚风吹的他后背有些发冷,可被篝火照着的脸却有些发烫。
明明罗三和吴大年就在他旁边,可他就是觉得孤独,那些一直以来被他牢牢压在心底里的孤独感突然冲破他的压制冒了出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知道自己不是睡个觉就穿越的,在商府养病那一个月里他几乎的没日没夜的冥思苦想,终于,他得出了最接近事实的结论,然后,他把那个结论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那天,寝室老大终于如愿可以到一家大型企业当实习生,是一时兴起也是真的高兴,老大便在当天晚上做东请客,寝室六个弟兄当晚放开肚子,在市里一家颇为高档的饭店大吃大喝了一顿。
因为六人都已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实习单位,已经不用担心未来的工作问题,所以席间是越喝越高兴,后来还玩起了花样,商仕儒前世不是能喝的人,可那天他喝了不下三样的酒。
商仕儒前世最后的记忆便是,喝的醉醺醺的兄弟六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饭店,打车回学校,在回寝室的路上老大老二还扯着破锣嗓子吼了一曲敢问路在何方,惊起了无数隐身在树林里的小情侣,到寝室后六人更是倒头就睡,没一个耍酒疯穷折腾的。
那夜,现代的尚远死了,死于酒精中毒,而古代的商仕儒也死了,死于由一场风寒引发的并发症。
见商仕儒只是端看着酒杯,半天不动,罗三有些奇怪,刚想要询问一番就见商仕儒拿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好酒,”商仕儒笑道:“就知道三哥手里没坏东西。”
“上好的竹叶青,就让你这么给牛饮了,真是糟蹋了!”罗三苦笑摇头,把烤好的野鸡上撒匀了盐,递给商仕儒,道:“看看我这手艺如何,能不能比得过你家涮烤坊的烤肉师傅。”
“三哥说笑了,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商仕儒接过烤的油黄的野鸡,笑道:“在狩猎场,什么蘸料刷烤出来的东西都及不上用盐巴撒出来的野味,如此豪放的地方就该吃些不拘小节的东西,今日我也可以开怀大吃一顿了。”
说罢,商仕儒便撕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倒是我小家子气了。”罗三见商仕儒如此放得开,也不再说话,而是一边饮酒,一边吃起了兔肉。
美酒,美食,美人。
罗三静静喝着酒,在一片火光中不着痕迹的注视商仕儒,对好友宋敬云也颇为满意。
算他识趣,今天没有跟来。
罗三完全没想到,今晚竟是这次狩猎中他与商仕儒唯一独处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