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一 —— 画像
威尔郡马尔福庄园又迎来了一个早晨。
卢修斯脱下睡袍,换上精致华美的装束,走到了盥洗室。
他注视着镜子中的人,镜中人用同样冷淡的目光回望。淡金色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背后,纽扣被慢慢系上,一颗、两颗,从下到上,着装一丝不苟。
很好,他微微翘了翘嘴角,算是表示满意。
卢修斯侧过头,冲一个方向说:“早安,兰德尔。”
椅子上没有人,旁边木质的书桌上,花瓶里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在花的下方是一个不大的相框,一个少年的相片被静静摆放。那是一个盛夏的片段,阳光明媚,百花争艳,海兰德坐在藤椅上,冲这边挥了挥手。
卢修斯又笑了笑。
扑啦啦,一只猫头鹰穿过窗棂,将叼着的报纸投下。
卢修斯接住,随手翻开,很快扫视了一遍。
“真是个好消息……”他喃喃自语,眉梢微微挑起。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主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享用吗?“多比端着餐盘出现。
“放下吧。“
多比踮着脚尖,将盘子放在桌上,小心地码放好。在看见海兰德照片的时候,它迅速移开了目光,哽咽一声,消失不见了。
卢修斯坐下,没有去碰餐盘,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刚刚看报纸,邓布利多退休了,西弗勒斯成为了新校长。”良久后,他慢慢开口,似乎在自言自语,“霍格沃兹的小鬼们要倒霉了,西弗勒斯的坏脾气可不好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轻笑出声,“不过,我想他会是一个出色的校长。对吗?兰德尔?”
他侧过头,凝视着画中的人。
海兰德也望着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真快,德拉科进了魔法部,马上就要成为魔法执行司司长了,据说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要成为最年轻的魔法部长,不过有波特在,他的目标可没那么容易实现。”
海兰德静静听着,唇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微笑。
“一切都很好,兰德尔。”卢修斯轻轻地说。
……一切都很好。
海兰德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传出。
这终究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画,一副未完成的画。
卢修斯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
咖啡很醇厚,淡淡的酸、重重的苦,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
这是兰德尔最喜欢的味道。
卢修斯拿起刀叉,慢慢切动香肠。
日光渐渐洒满了房间,照在人身上,感觉暖暖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卢修斯结束了早餐,喃喃道。
他向窗外望去,枝桠新绿,花开正好。
碎片二 —— 葬礼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润湿了绿茵茵的草地,敲碎了黑湖的水面。
一声钟鸣从塔楼响起,悠扬的声音远远飘散。天空中,猫头鹰停止了喧嚣,收敛了翅膀。独角兽从禁林中走出,安静地立在湖边。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们,沉默地聚集在了草坪上。
“抱歉,我来晚了。”一个人匆匆加入队伍,是德拉科。
“还没有开始。”布雷斯声音低沉。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好。
细雨中,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走到正中央,是魔法部长斯克林杰,他念起了哀悼词,声音沉重,压得人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座位的最后一排,卢修斯裹着黑色的斗篷,遮住了面容。他侧耳听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在听,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荣耀“、”高贵“、”牺牲“……没有意义的词汇传到耳朵里,又飘了出去。卢修斯双手搭在蛇杖上,冷漠的脸庞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黑湖上,一群水鸟振翅而起,滑过平静的水面。
卢修斯望着它们,嘴角轻轻扬起。
他看见了一只黑色的天鹅。
“……让我们为他哀悼。“斯克林杰念完了最后一句话,沉重地低下了头。
所有人低头,有的人眼眶通红,有的人无动于衷。
雨哒哒嘀嘀地下,队伍的最前方,海兰德躺在石棺中,宁静地睡着。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做香甜的梦。两只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规规矩矩地放好,手中还握着一束盛开的郁金香。
人们拿着花束,轻轻地走到棺前,又轻轻地把花放下,仿佛不忍去打扰。
德拉科捧着花,迟迟没有走开,他紧咬着唇,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但眼角依然悄悄地湿润了,通红的眼眶暴露了一切。
“我们以你为荣,兰德尔。“他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队伍缓慢地前进着,每个人依次上前,悲伤汇在雨中,落入了土里。
卢修斯摘下斗篷,任由阴冷的雨水打在脸颊上,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又沾湿了衣裳。他缓步上前,停在了棺木旁。
“很遗憾。”他说。
棺中人没有任何反应。
卢修斯俯身,将花束放下,有一个瞬间,他似乎见到了海兰德在微笑。
这没什么好笑的,他想。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虚伪的表演,对吧?亲爱的马尔福先生。“
卢修斯准备反唇相讥,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直起身,见海兰德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卢修斯呼吸停顿了。
“兰德尔。”他想叫他,喉咙却仿佛生了锈,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口。
海兰德眨了眨眼,冲他伸出了手。
下一秒,细如针的雨扎在身上,寒意让卢修斯蓦然清醒。
海兰德安详地躺在棺中,冰冷的肌肤无一丝血色。
兰德尔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卢修斯微微鞠躬,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恸。
下一个人上前,他转身离开,握紧了蛇杖。
他已经死了。
远方隐隐飘来了歌声,是人鱼们在悼念,嗓音沙哑,旋律哀婉。
卢修斯脚步不停,快步走到德拉科身旁,说:“小龙,该回家了。“
德拉科闷闷点了点头,听着人鱼的挽歌,他皱起了眉,喃喃自语道:“和兰德尔唱的一样,难听极了。”
难听的让人心脏都疼。
卢修斯一顿,冷冷淡淡地说:“走吧。“
“好。“
他们向大门走去,水雾渺茫中,一只黑天鹅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岸边上。
“卢修斯。“
有人在轻声呼唤,卢修斯置若罔闻。
过了黑湖,是一片幽静的花园小径,金发的少年坐在喷泉旁,手捧书籍,在专心地阅读,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惊奇的表情。
“卢修斯。“
城堡前,海兰德站在石阶上,懒洋洋地微笑。
“卢修斯。“
坐上夜骐马车,海兰德坐在对面,微微挑起了眉。
“卢修斯。“
卢修斯,卢修斯,卢修斯……
卢修斯紧紧攥着蛇杖,目不斜视地走过,没有片刻停留。
终于,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徒剩下雨水肆无忌惮地下,打在叶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刷刷沙沙。
卢修斯闭上了眼。
“父亲?”德拉科疑惑地问。
“没事。”卢修斯说,他慢慢睁开了眼。
前方空无一人,只有白茫茫的雾气弥漫。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