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出了哥哥书房，心里还是迷迷糊糊的，刚刚光顾着替母亲难过了，到底也没想明白哥哥要做的事情对不对。自己对父亲的做法也很生气，但是有小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就算是大舅舅还有几个小妾呢，而且父亲毕竟是父亲啊，做儿子的怎么能跟自己父亲作对呢？！

“二爷，先生说今儿不上课了。”贾琏的大丫头秋叶过来跟贾琏汇报。贾琏一听不上课了，拐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带上自己的两个小厮就出了二门。

“去佟嬷嬷那儿。”贾琏拿着把扇子敲敲脑门吩咐道，佟嬷嬷懂得多，跟自己也亲，找她说说话吧。贾琏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不得贾赦喜欢，就是后来也因为上面有个有优秀的哥哥比着而少了些关注，佟嬷嬷没有出去养老之前跟着贾琏特别亲，比着对贾瑚还要亲上三分。

半夏家的院子里，贾琏正伏在佟嬷嬷腿上撒娇，阳光暖暖，远远看去很是温馨的一副祖孙和乐图。

“嬷嬷，你说哥哥的做法真的对吗？那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啊！”贾琏也不是一点都不懂的孩子，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也看过一些，对于有的事情也有些了解，要不是雨涵管得严，早就开荤脱离处、男之身了。

佟嬷嬷稍稍坐正了身子，指指旁边的花说：“二爷是慈悲心肠，只是这种慈悲在有些时候是万万要不得的。就说这棵花吧，别看它现在开的多好，要是上面有个虫子你不去管它，过不了多久这整朵花甚至是整棵花都得毁了。有些人也是这样，你看着不起眼觉得无所谓，可是好多事情就是坏在这些人手里的。有句话叫为母则强，太太能为了大爷和您算计老爷，绿柳姨娘也能为了自己孩子算计大爷和您。”

“还有，这要是个女孩儿还好，养上十几年就嫁出去了，要是真生出个男孩儿来，跟大爷和您一样都是老爷的孩子，您说老爷会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吗？就算老爷这边儿没什么，太太那儿呢，几十年面对着个庶子不会累？”佟嬷嬷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有什么庶子，跟张家一样太太在府里一头独大说一不二还好说，在贾家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算计了，这种情况下实在不适合有庶子。

“那大哥的做法是对的了？”贾琏觉得自己心里很乱，自己学到的东西有好些怎么都矛盾了呢？！

“对不对的就要看怎么看了，至少我知道大爷是很孝顺太太的。身边的人多了啊，您就得分清楚该护着谁，把最亲的人护好了就成，要想所有人都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办到的。”佟嬷嬷自己没有孙子，就把从小看到大的贾琏当成了孙子来疼爱，经常教给他些东西。

贾琏沉默着靠在佟嬷嬷身边，原来自己希望的大家一起和和美美过日子的想法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罢了。

没几天，贾赦就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张家的、李家的、郭家的、胡家的，简直是无孔不入，其他人还会迂回一下，大舅子直接就暗示他上折子让长子袭爵。贾赦只能鸵鸟似的躲在家里，自己正值壮年就得要养老了吗，自己还有满心的抱负呢，又不是跟敬大哥哥一样无心仕途，贾赦心里很委屈很气愤，这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啊，逼着自己亲爹让位，嘿，还真是孝顺啊！

可是在家里没躲三天，贾赦彻底颓了，绿柳流产了，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难道自己真的是流年不利？贾赦很心痛。

在大夫说绿柳再也不能生了的时候，一向温柔的绿柳像疯了一样不顾自己还在坐小月子跌跌撞撞跑出来扑在贾赦身上叫嚣：“老爷，老爷，你要替孩子报仇啊！那是你的亲儿子啊！啊···”全身无力的软在地上抱着贾赦的腿。

贾赦很是不忍，使劲闭了闭眼对着旁边已经傻眼了的丫头婆子吼：“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把你们姨娘扶起来！”说罢，自己也弯下腰扶绿柳，“快起来吧，这成个什么样子！也是疏忽了，谁知道你竟然怀上了呢。”贾赦以为这个孩子在流掉之前是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的，殊不知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而已。所以，贾赦啊，你的失败不是没有原因的。

绿柳猛得抬起头，眼里的光让贾赦吓了一跳，“老爷，这后院的人谁不知道我怀了身孕，怕是有些人容不下我们母子下了黑手了。这后院里真的能这么不知不觉就下手的除了···”

“闭嘴！明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不请大夫还有理了？！我都不知道的事其他人谁能知道？真是胡言乱语！来人，绿柳姨娘打击太大脑筋不清楚了，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没事不要随便出来。”贾赦听着绿柳的话越说越露骨大声打断。

贾赦连着好些天没见雨涵，又是气她算计自己又是想她，正烦着呢，这会儿听见有人说她的坏话，心里直犯堵。我媳妇就算是不好那也是你们这些人的主子，你一个奴才还敢说主子的坏话了？反了你了！关禁闭！贾赦心里哼哼。可是，可是，雨涵连我都能算计了，给个小妾挖坑还不跟喝凉水一样简单么？那是自己的孩子啊！贾赦更纠结了。（看来有时候男人的心思也够难猜，小赦子你对你媳妇到底是个毛态度啊，一个大男人这么不清不楚的真是，真是够了啊！）

周围的人望向绿柳的眼神充满怜悯，可怜见的，想给太太上眼药上到自己身上了吧。同时也更坚定了这些人跟着太太走有肉吃的决心，看看，都这样了，老爷还是护着太太的，这个后院果然还是太太最稳啊！绿柳咬牙瞪眼全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一闭晕过去了，旁边守着的丫头婆子们又是一阵忙乱。贾赦受不了这里的烦乱，甩甩袖子出去了。

这一晚，贾赦的书房里亮了一晚上灯。贾赦赶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那儿想着雨涵嫁给自己以来的点点滴滴，想着她劝自己赈灾、鼓励自己上进、安慰自己不要在乎老太太的偏心眼儿，想着刚有贾瑚的时候夫妻两个毛手毛脚的学着照顾小孩子，想着她在贾瑚病好了睡了三天之后看到自己露出的笑脸，想着她流泪时的样子，···，一直到那天自己拂袖而去之前她给自己按摩肩膀时的温柔。是了，自己身边的女子可以有很多，最亲的却只有那一个，就算是一直服侍自己的绿柳也容不得说她半句不是，就算她真的做的不对又怎么样，那还是自己的媳妇！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在乎才容不下她的算计，才会赌气！

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贾赦弯着嘴角打开房门，随手指了个人说：“你，去把大爷请来。”旁边的人目瞪口呆，老爷不会是气糊涂了吧，这几天一直都阴着一张脸，怎么绿柳姨娘刚掉了孩子就阴转晴了呢？！

贾瑚进来恭恭敬敬的行完礼，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默念着不妥协，坚决不妥协。

“老大，坐，今儿就是随便聊聊。这是我昨晚上写的折子，看看。”语气很和蔼，随手递过来一本折子。贾瑚心里不得劲了，父亲这不是气糊涂了吧，按说刚没了一个孩子怎么也得伤感几天啊，虽然昨天的做派挺让人感动的。

贾瑚接过折子来，搭眼一扫，惊了，揉揉眼细看一遍，确实是让自己袭爵的折子，理由充分感情真挚，简直就是一篇模范文章。只是，内容也太诡异了吧！贾瑚又使劲揉揉眼。（所以说，贾赦你能想明白，还真是挺让人不可思议的。）

“扑哧，”贾赦笑了，“你啊，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记得你七八岁的时候我给你那方你极想要的端砚，你也是这么揉眼睛的，一晃都这么大了，比我都厉害了。”贾赦想着贾瑚小时候，有时候雨涵管教的严了，父子两个就会偷偷溜出府去逛两圈，吃些小吃买些小玩意回来，万一让雨涵逮住了，贾瑚就会被罚去面壁，晚上贾赦就会被赶到书房。

越想越乐，贾赦一不小心乐出声来。贾瑚更惊恐了，不会把自己亲爹逼疯了吧？！“老爷，您没事吧？”贾瑚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没事，就是想起那时候你被罚面壁，我被罚睡书房···咳咳，那什么，这么写皇上应该会批吧？批了之后，你姑太太应该就生了，我正好去那儿看看，也算避避风头。”

贾瑚动动嘴角想说些什么，但到底只吐出一句，“儿子看甚好。”贾瑚的眼角有些酸，当年那样和乐的父子两个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呢！

贾赦看着儿子的样子，也伤感了，到底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当初不是说好了好好过日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