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儒在这边还是发愁产业的事。
他已经把一个点心铺子兑了出去,又把一个位置不大好的饭店改成了私家菜馆类型的,重金请了四川来的名厨,一时半会儿还不知效果如何。还有一家参行,一家卖文房的铺子,一家粮店,都是不上不下的,贾儒自己又没有好办法。
其他几个世家出身的朋友倒有看上了的,虽然贾儒不愿整个卖掉,还是被他们入了几分股,总算把买卖盘活了。指望他们赚多少钱还难说,只要能一年比一年强就行了。
还有两间每年定时花钱请人整修的宅子,贾儒干脆把其中一间租给了一个来京富商,又把另一间收拾出来准备做招待客人用。
毕竟他在荣府近便的那间老院子房间又小,人来往又杂,早想挪出去外面院子见客了。若非为了离贾家族学近些,他都想搬出去了。现在廖氏怀了孕,更怕打扰,所以此事倒是比料理其他产业更着急些。
冯士灿一见他这套宅子,心里也爱上了,便要常来,贾儒自然不会退却。两人在水中亭上对弈一局,突然贾儒感叹道:“若是常在这里有对手下棋就好了。”
冯士灿的儿子此时也在,他是满脑子经商的心思,只是奈何他父亲不允,现下听了这话,想到一计——
“贾六叔既然这么喜欢在这里下棋,又缺少对手,不如咱们把这里开起一个棋社来如何?贾六叔也不缺钱,下棋自然是免费的;但举凡茶水、点心、小菜、纸墨等却要付钱。贾六叔的朋友那么多,交游那么广,也不拘围棋象棋将棋,大家都会上几手,此举定然能行的!”想到兴奋处,边说边手舞足蹈起来。
冯士灿早已大喝道:“孽子!满脑子就是这些……我让你跟着我来,是为了看看我们下棋谈书,也长些学问,竟然又被你拐到做生意上去了,真是气死我了!”说着便过去扭着他的耳朵要打。
贾儒却已经动了心思,连忙阻道:“哪里就真打起来?”又冲冯家侄子道:“你这想法倒也有趣。只是那些都是我的朋友,哪里有他们好意来看我,我还要赚他们钱的呢?不如留一两间私院,熟人便来此里间交流,寻常客人便让他们在外面吧!”
见冯士灿还有劝阻之意,他连忙又解释道:“这也不为别的,单我每年花在养护这院子上的钱就不少了,在这里开棋社倒多了些人气,也省的我还要每月派人过来洒扫庭除的麻烦。不过,若是单我这里都是自家朋友来,外面也不大知道。不如花钱请两个有名望的棋士过来,若要跟他们下棋便要设彩头;也可招收学徒,培养咱们自己的棋士;还可令他们在咱们走动的朋友家的子弟里,择其优收做学生,便算是‘棋学院’如何?”
冯家侄子大笑道:“大善,大善!这样既能挣钱,又能卖好。想那世家子弟,除了继承家业的长子,其余人等平日里闲时间也多,这样也算修身养性了,比他们自去寻名师还要便宜得多。想不到贾六叔竟有这样的奇思妙想,我原以为贾六叔是不通俗务的,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冯士灿笑骂道:“你才活了多大,知道什么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件事虽然让你做,你也别得意。若是做的不好,仔细你的皮!”
他儿子笑着答应着早跑出去了。
贾儒搞定这件事,心中极有成就感,飘飘然觉得自己的商业头脑也不错嘛!其实他不过动动嘴,整个统筹规划、付诸实践、周旋迎待都要冯家儿子来做,只是他现在还沉浸在自我欣赏的梦境里,更与士灿两人兴致高昂地讨论起棋社的名字来。
两人否决了许多名字,最后还是贾儒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前世陪小外甥女看电视的时候,记得有一部胡说八道的qy剧里,那个京城里就有一家被女猪看做“赶车棋社”的棋社。虽然那老板最后下场不佳,但是想来这里也没有白痴鸟那样的假格格,他也不是杜老板那样的黑心商人,这棋社也不怕用这个名字不吉利,便笑着提议叫“翰轩棋社”。
果然,士灿点头赞道:“‘翰’为文辞,‘轩’为高扬,此二字倒还可以一用,果然精妙。”贾儒想起了那个起这个名字的女人意味深长的笑笑——她写的文章里,所起的名字一向是没营养的居多,这个恐怕是歪打正着了吧!不过他也不需深究,不过是心神一转间而已,两人继续喝茶对弈不提。
三个月后棋社开张,开头门庭冷落了几日,渐渐人气就高起来,生意越来越好了。因为此处并无那些唱曲陪酒的歌姬之类,来往更是颇多文雅风流的人物,故在上流之间的口碑也很好,连各府后院的女眷们也不会拦着自家相公到这里来。
贾儒见常有许多人带着自己的子嗣前来,有些甚小的才四五岁的样子,在祖父、父亲身边这样待几个时辰,又累又困又看不懂,便又增加了下五子棋和跳棋的两处小院,专供未满十岁的孩子们玩耍,倒也增加了这些孩子们之间相互攀交情的机会。
永安世子这段时间处理朝中圣上所安排的差使甚忙,所以走动得少些。等棋社都开业了才来,便埋怨贾儒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给他,“倒便宜了冯家的小子”。不过他还是加紧印制了许多棋谱、又赶着制作了各种档次各种材质的棋盘、棋子什么的,在进出大门的堂屋边摆起柜子卖了起来,令贾儒看得瞠目叹服。
贾儒这才黯然地发现,人家古代人民的头脑也是很灵便的!商业天赋不拘现代古代,他没有就是没有,还是回去搞他的学术好了!自此他对经营之道万事不管了,除看帐收钱之外,全权交给了合作伙伴处理。
贾儒外边暂时搞定,里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廖氏说。
按理说廖氏如今怀着孕,不该此刻跟她说。但是贾儒知道,要是让她出了月子发现自己陪嫁的下人全不见了,一问才知道一年前就被打发了,那裂痕可就不能修补了。索性说开了,只要廖氏是真心向着他的,多陪几次不是也没什么。
廖氏听闻贾儒所说,果然大哭一场,发作了好几回。不过见贾儒每每做小伏低,只柔声安慰她,并未训诫或迁怒于她,慢慢气也顺了。
她道:“你的意思我已明白,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原知道他们手里有些不干净的,只是他们是跟着我十几年的,竟然还如此,让我也没脸替他们求情了。已经发卖的我就不管了,剩下的还要赶紧添上人手,这一胎生下来也是要人伺候的。”
贾儒应诺,又忙着在长安城中的几个官奴和人力市场里选合适的人。只是这些人不是太奸猾,就是太木讷,直挑了大半年,等孩子都快出生了,才堪堪挑全。
为了补偿廖氏,他也刻意做些替她描个花样子之类的活。他国画的功底是最好的,廖氏这些年动手做针线的时候也少了,看了贾儒的花样子,更是除了他给画的不做。
这日,总共用了七八个时辰,从中午闹到大半夜,贾儒的女儿终于顺利出生了。廖氏累得昏睡过去,贾儒看她睡安稳了,便独个抱着女儿臭美——这刚出生粉嫩嫩的小女儿,看得他心中一片柔软——这是我的女儿啊!他第一次有了为人父的感觉,这种生命的延续的感觉。
第二天傍晚事,廖氏才醒过来。看相公抱着小女儿不撒手,廖氏轻笑,心中略松。她知道,代儒一直是重视子嗣的,偏她又只生了敖哥儿一个,代儒虽然给她留脸面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心中也时常郁郁。现在好不容易又怀了胎,竟然还是个闺女。她本以为贾儒定然会不悦,至少不会多喜欢这个女儿,没想到女儿一出生他就不撒手了,抱着逗弄不休。
只看小宝贝那挺翘的小鼻子,嘟着小嘴吐着小泡泡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疼,怪不得代儒这个老书呆子都心软喜欢上了。
贾儒充分表现出了老书生的本质,翻来覆去地查找那些经书,希望能够选一个能完美体现他女儿一切美好品质的字眼来当名字。后来突然想起贾家这一辈的女儿都是从兄弟们取了文字旁的字,然而文字旁的字本来就不多,又被那些兄姐们占去了不少好听的,剩下的矬子里面拔将军,最后委委屈屈地选了“敉”这个字,意思是安抚,安定,取个小名就叫小米。
贾儒心道:傻闺女,成天就知道哭笑和吃睡,你爹没能替你取个好名字,你长大了不许闹啊!
两人就这样每日逗小女儿,也没关心什么别的事,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儿子贾敖要下场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