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秋水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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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唐子搴便起身前往独倚殿,半道上正好遇见急匆匆过来传话的宫娥。宫娥自然不明真相,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都是些语焉不详的言语,可唐子搴却知道,情况只怕不容乐观。以朱祁钰的修为,身上的蛊毒只能撑至多三十六个时辰。

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踏入独倚殿,唐子搴便看到坐在床榻边的素衣。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仍旧是衣着素白,可衣裙却并非宫装的层叠繁琐,一身的打扮衬得她极为利索。朱祁钰似乎也还昏睡着,两人那彼此交握的手,像是一把无形的锁,丝丝扣扣,仿似将灵魂也牢牢契合在了一起,任谁也无法分开。

“你要出宫去?”

唐子搴见到她这一身打扮,心里便多少有了谱。可不知为什么,面对如此变故,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也能做到平静镇定如斯,这样的态度总让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没错。”她的声音很低,连头也没有抬,只是轻轻靠在朱祁钰的颈侧,感觉到他越发热烫的呼吸,心里极细微地颤动了一下,酸楚瞬时便涌上眼睑,却被那么无声无息地强行压抑了。此时此刻,她与他近得似乎是溶合在了一起,连呼吸的步调也是一致的。“我出宫去找他的师父,在明日天亮之前会尽量赶回来的,就劳烦你照看一下他了。”掰开他那紧握的手指,她站起身,步履极快地与唐子搴擦肩而过,似乎是有急事待办,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

“等等!”唐子搴有些突兀地喝止了她的脚步。“韩赵燕齐那所谓以蛊养蛊的方法,你真的打算要尝试么?”

独倚殿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是空旷,唐子搴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丝丝渗着寒意,恍惚中,这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她,即便是天大的事也定要咬牙独撑。“你也是对蛊术有所涉猎的,如今,除了这个办法,我还有什么更可行的办法么?”她没有回头,不起丝毫波澜的声音,带着一种倔强的坚持,痛苦的滋味象拔不出来的刺,在骨头里面辗转厮磨着。

她不是没有隐痛的,可是,她向来都是秉承着自己的执念,一向都不曾后悔,不曾认命。是她做的孽,便由她来一肩承受了吧。他的命盘已经早早被她攥在了手中,即便是孤注一掷也罢,她都要狠狠地将他的命握紧!

死也不松开!

“以蛊养蛊,也就是以命相搏。”唐子搴看着床榻上的朱祁钰,对于她这样的决绝并不十分赞同。他知道,倘若朱祁钰此刻是清醒的,一旦得知了她这样的打算,恐怕不知会震怒成什么模样更遑论是赞同了。“且不说你身上养出的蛊能不能抑制不了他身上的蛊,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有了身孕了吧?!”

“是么?”素衣面无表情,眼睛微颤地眨了一下,重睑浓睫遮过沉潭的的颜色,那轻轻地喟叹,一点也不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极轻极轻的一句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划破空中近乎凝滞的空气,无声地碎了一地:“我从不曾求过谁,今日,若是我开口相求,你能卖我个脸面应允了我么?”

唐子搴略略一愣,许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这样的言语,只觉得心里突然被人猛捶了一下,含着刀光剑影的风无形凶猛地扑了过来,激得耳边一阵轰鸣。

可是,没有料到却不代表想不到,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他多少都能猜到些了。

“你说吧。”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三个极简单的字却犹如飞雪漫天,即清且薄,瞬间便融化,不留一丝痕迹。

素衣黑亮的眸子,现出一点寒光,幽邃而凛冽。她推开大殿的门,刺骨的寒风凛冽而入,一时之间,大殿中就有了一种冰水浸没的错觉,仿若置身于严寒结冰的河流中,连思绪也麻痹了。

“什么都不要告诉他,就像当初他什么也不曾告诉我一般。”伴着寒风,她的话就像是最神秘的咒语,滚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侵袭过来,冰火两重天的刺激,震得唐子搴只觉眼睛也微微刺痛着。尔后,大殿的门关上了,分不清是火被风吹熄了,还是火烧成了灰烬,风便停了,不知怎么的,一时就这样有了片刻的游离,他只记得,那淡然却也坚定的声音一直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倘若他真的有什么不测,我也从没有想过要独活。”

满地积雪,悄然无声,只有,一片皑皑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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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刚走不过半个时辰,朱祁钰便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

许是没了那交握的手,他总觉得自己整个思绪都是飘飘忽忽的,身子也是轻飘飘的,就像是失了线轴的纸鸢,一阵极轻微的风都能把他给刮到渺远的彼方去。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令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悸。睁开朦胧的眼,他只看到床榻前似乎是站着一个人,可眼前却似是蒙了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清那人是谁。

“素衣,素衣……”

他顾不上那么许多,尽管脑子昏昏沉沉的,却急急地唤着她的名,伸手想要去拉住面前的那牧户的人影,可手臂却出乎意料的软,似乎是连一点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颓然不支地歪向一边。

那细微的呻吟一传入耳中,唐子搴便立刻掏了两根银针出来,照着朱祁钰头顶的百会穴和风池穴施针,朱祁钰这才觉得眼前朦胧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出宫找你师父去了,我受她所托,在这里看护你,寸步也不能离开。”见朱祁钰那绯红的脸色稍稍缓和了,神色也变得清明些了,唐子搴这才抹了抹额上浸出的冷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床榻旁边坐下。“你的两个师父神通广大,若是得知了这情形,应该可以想到办法救你的。”

朱祁钰看清了眼前人是挚友唐子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力不从心。身子明明很烫,可却一点汗也流不出来。纵使苦笑绽在唇边,他的表情仍旧是贯见的沉稳,仿佛一尊雕塑,只眉间那极深的褶痕泄露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情绪。

“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罢。”

对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除了苦苦一笑,的确是没辙了。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在他费尽心思让风湛雨这个身份在众人眼中“死”去,让素衣慢慢从伤心的桎梏中走出来,并转而接受他的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打破了一切的假象!

在儿子命悬一线之时,对素衣脾气甚为了解的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这说不出口的秘密便对妻儿的生死不管不顾,可是,一旦管了,顾了,也就意味着,他定然会暴露自己与朱见济是亲生父子的事实。

这样,他一直以来的隐于暗处的另一个身份便再也无法掩饰了。

他心中一直是有顾虑的,甚至于连想都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素衣知道了这一切,他该要如何面对才好。在她为了“风湛雨”的死而伤心欲绝之时,他却只能选择对她隐瞒和欺骗。他怎么能够告诉她,正因为她那悲天悯人的心肠,让他登基为帝,也注定让他活不过而立之年。

是的,一旦登基为帝,便活不过而立之年,大师父一早便告诫过他。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愿,权利或者富贵,转眼便都可以烟消云散,他只求能与心爱的女子仗剑江湖,游山访水便就满足了。可是,对于素衣的选择,他能说什么呢?毕竟,就连他的命也都是她给救回来的,不是么?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多方安排,定然可以掩人耳目,做到两全其美,最后全身而退,可是,那接踵而来的意外——朱祁镇的身世,居心叵测者的阴谋,甚而至于素衣的猜忌,寒霜渐的从中作梗,这一切致使他不得不抛弃风湛雨这个身份,也抛弃了所有的希望。

不过是“成全”二字罢了。

用他朱祁钰一条命换天下苍生,也似乎是划算了呵,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为心仪的女子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他不是个浅薄狭隘的人,他也绝不自私。

能够用这些从她哪里借来的寿命,与她度过如此美好的日子,他这一世也算是无憾了。

所以,在大师父的协助之下,他当众演了那一场自尽的戏。他知道,倘若那场戏不能逼真到完完全全骗过素衣,那么,也就不可能骗过那些躲在暗处的居心叵测之人。

最终,那场戏成功了,所有人都以为风湛雨已死,可是,却只有他,明明守在自己心爱的女子,却只能眼睁睁看她哭得肝肠寸断,自己束手无策,不知该要如何劝慰。

看她那么伤心,他其实比她更难受千倍万倍,可是——

他没得选择。

“你也知道,有的事,本就不可能瞒得了一辈子。”

唐子搴自然明了他眼底的那些情绪都是苦涩与挣扎,身体轻轻一颤,含着一点感慨的声音便化作了涟漪,一层层散开,荡到了朱祁钰的脸上。

朱祁钰仿若未闻,唇边的苦笑越发显得幽幽地,七分酸楚掩入眼底,笑声低微得近乎支离破碎,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她定是恼我了。”喃喃自语着,他像是累了倦了,把头扭向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掩饰脸上那极少见的落寞。

是呵,换作是谁,都不可能不恼吧!?

她一向都坦言,与“七哥”的情意是外人所不能明了的,可偏偏,“七哥”却也是骗她最久最深的人,绕是谁,都不可能会当作无事发生吧?!

他隐隐记得昨夜似乎有片刻的清醒,见到她满脸漠然的模样,之后的一切就不记得了,或许,那时,她正是在生气吧。

唐子搴睨了朱祁钰一眼,隐忍不住的笑意自唇际、眼角、眉梢一路蔓延开,却有像是故意捉弄,语气里一点波动也没有,平板得很。“有没有恼你,待她回来之后,你亲自问问她,不就知道了么?!”

其实,唐子搴知道,朱祁钰现在定然会担心尹素衣会不会因为真相的曝露而生气。

他只是觉得好奇,倘若有一天,朱祁钰也如尹素衣一般,知道自己心爱的人瞒着自己做了怎样一个没有退路的决定,那么,朱祁钰会不会也如尹素衣这般云淡风轻?!

没错,尹素衣如今至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她若是执意以身养蛊,别说她负担不起这个孩子,即便能咬牙熬到分娩,生出的也定然是个死胎。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一个字也不打算说。

毕竟,他答应过尹素衣的,不是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从头到尾,都只打算做一个旁观者,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再也难以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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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出了城,直奔乱葬岗竹林中所隐匿的小屋——琅竹轩。

琅竹轩像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地上零零碎碎都是些干枯的竹叶,桌椅上俱是一层薄薄的灰尘,就连她放置在那里的阴阳琴也不例外。

素衣静静抚摸着琴弦,看着指尖的灰尘,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愫,全在此刻涌现,在脑海中肆虐着。

曾记得,师父在这里教过她抚琴弄弦,教过她奇门遁甲,甚至于,竹林里的上古五行阴阳阵“阳遁三局”也是她与师父合力布下的。可而今,这个充满了温馨回忆的地方似乎也已随着师徒之情的断绝而被生生地遗弃了。

这世事,总是这么难料呵。即便是再醇厚的情感,也如此经受不起考验,如同易碎的陶瓷,只要稍稍用力,便就灰飞烟灭,只余满地狼藉。

入了夜,风轻轻吹拂着沾着雪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而竹林中也时不时的传来积雪压断竹枝的清脆声响。素衣在琅竹轩里点起了琉璃盏,借着微弱的烛光缓缓地抚着琴,等待着那个意料之中会来到的人。

她知道,以师父的性子,与她恩断义绝之后,是断然不会再回这里了,而反倒是另一个时时可以避开师父的人,有可能就在这附近的某处,悄悄的静观其变。而且,即便是再完美的伪装也会露出马脚,因为她能闻到这屋子里有极淡的墨香。

这样的墨香,只有常年誊写抄撰佛经的人身上才会留下。

这样的墨香,只属于那个她熟识的人。

不过片刻,那人果然循着琴声来了。

仍旧是一身妍丽的红裳,血一般拖曳在满是积雪的地上,似乎蜿蜒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肌肤衬着夜色与雪色,更显得病态的白皙。狭长的凤目眉尾处带着一抹妖异的鲜红,说不出的诡谲。她步履极轻,即便是行走在雪地上,也听不见脚步声,如同悄然无声的鬼魅。

她静静地听着素衣抚琴,许久许久之后,才开了口,虚无缥缈的呻吟像是夜间转瞬即逝的风。

“素衣,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要找姑姑帮忙?”

素衣停下抚琴的手,起身转头这才发现一身红衣的凤羽绯。明明是自小就亲近的人,可而今看在眼里,却是如此的陌生。扪心自问,她并不知道自己了解她们多少,甚至于,她可能连自己也不了解。

“姑姑,我想要找一个人。”素衣垂着头,低眉敛目,满头乌亮的长发恍如洒了浓墨,声音低软的犹如涟漪的山泉,绵绵潺潺。

凤羽绯扬起眉,听起来到似乎是不甚在意。“你要找谁?”

素衣抬起头,夜半的寒风将她的眼染得有几分迷离,却又盈满着笃定,目不转睛凤羽绯:“我想找风湛雨的二师父凤莫归。”

这样的话语无疑于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石子,打破了静默的表象。

凤羽绯突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像是冬日里突然盛开的牡丹,斑斓的璀璨,却也像是一把极锋利的剑,带着一种刀刀见血的凛然。“素衣,你缘何会觉得姑姑认识凤莫归呢?”她扬起眉,也不打算否认,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好奇。

她自认,并不曾露出过什么破绽呵。

“难道不是么?”素衣定定看着凤羽绯,四周的景物俱都一分一分的模糊,越来越沉,竟似重重地压在她胸口一般,令她完全无法呼吸,连耳边飘过历历风声,也混成了一团,几不可辨。“除了姑姑,还有谁有能耐与她一起,教导出江湖上人人敬称为侠士的七公子风湛雨?!”眉眼淡淡地,她话锋略转,一针见血:“又或者说,是教导出了大明王朝昔日的j王,今日的皇帝陛下?!”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凤羽绯的语气轻描淡写,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殊无笑意。看样子,她似乎是一点也不畏惧于承认一切,甚至连一丝的掩饰也没有。

素衣轻轻点头:“没错。我知道了一些原本不该知道的事,也想通了一些原本早该想通的疑惑。不过,我不知道你与师父究竟是和居心,又或者是因为何事,要这般针锋相对,甚至不惜把我和钰都牵扯进去,我也不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多少阴谋,多少算计。”她直接略过一切的来龙去脉,直奔主题,半点也不想浪费时间:“钰中了人蛊,我希望你们能够救他。”

“你要我们怎么救他?中了人蛊,能不能解,该要怎么解,寒霜渐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凤羽绯望住她,像是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模糊的影子,淡淡的心酸席上心头,令她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笑意难以遏制,身体都随着颤动。“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素衣并不开口,只是缄默。

“既然如此——”凤羽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过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很随意的开口:“莫归,你出来吧,素衣想要找你呢。”

话音未落,一身月白素袄浅绿罗裙的凤莫归自竹林中走出来。她如云的青丝松松地盘了个发髻,用梨花玉簪挽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底却盘桓着无可奈何的悲戚,似乎有什么说不出的难言之隐。

“钰中的是热邪之蛊,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养出寒蛊,才能与抑制住他身上的蛊。”素衣见到了凤莫归,这才继续低低开口,那冰凉的悲伤无边无际的扑了过来,挡也挡不住的几乎要溺毙了她。“我希望二师父能够给我沉香冰蝉子。”

凤羽绯步态娉婷的走到素衣身前,伸出瘦骨嶙峋且苍白的手,有意无意地抚过素衣腕上的玉镯,不甚在意地嫣然一笑,向凤莫归使了个眼色。“素衣要沉香冰蝉子,姑姑当然会给的,还要别的什么吗,或者,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吗?”

凤莫归这才极慢地从衣襟里掏出盛放这沉香冰蝉子的小玉瓶,放在素衣手中时,她似乎微微迟疑了一瞬,莫名其妙地,手竟然轻轻颤抖着。

素衣顺势接过那小玉瓶,蓦然,心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体狠狠刺入,扎得极是疼痛,双手不由自主,捏了起来。“我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希望,倘若钰问起,两位师父不要告诉他实情,只说是正好有药方子可抑制那蛊就是了。”那一瓶沉香冰蝉子攥在手心里,凉凉的,带着雪意,微微的冰寒、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地融化于骨血肌肤上,隐约间一缕一缕地冷透心脾。她抬起头,看着天色似乎渐渐地开始亮了,一切都模糊得如在烟里雾里,不可捉摸。

那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那般平静,可平静之下却掩藏着非比寻常的怒气,如同一种严厉的,置辈分于罔顾的告诫,显示出她一直以来的隐忍。

“他已经背负得太多太多了,请你们不要再为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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