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却不知哪来的力量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看着风湛雨一步一步渐行渐远的身影。那颀长冷绝的身影是从未有过的孤傲,却也因为不堪沉重的打击而显出微微的佝偻。她久久没有言语,也没有动弹。纤细的手,将那紫金凤钗捏得死紧,直至关节处隐隐泛着白。
天色逐渐阴霾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是知道在场的人个个心情都是莫名的沉重,也跟着凑起了热闹来。
遥想起当年在紫云山上的邂逅,他一身青衣,手握洞箫,湛亮的眼眸若山涧的流泉,还有那一番关于天下盛衰的慷慨言论,无一不令人动容。断崖之上,他在急掠而逝的风中,接住了她失足落崖的身子,暗夜一般的黑瞳望着她的脸容,也摄住了她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怀着这样的倾慕,她一直就以为,侠者,当以赤子之心包容天下万物。念佛修道讲求的是大爱,而七哥是心怀天下的侠义之士,所以,也必然会与她志同道合,也必然会理解她的心情。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当大爱遭遇私情,那些潜藏的人性弱点便会一一显露。
七哥一直待她情深义重,要她离开朱祁钰的身边,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出于忧心罢了。可是,七哥却不知道,他有可能就是七煞,是那个与紫微帝王星针锋相对,不能并存的人。
七煞与紫微,到底是谁可以在最后活下来?
七煞陨,那就意味着天下短期内不会再有浩劫,可七哥却极有可能命丧黄泉。若是紫微灭,那么,朱祁钰便活不过而立之年,大明免不了改朝换代,生灵涂炭的命数。
真正的左右为难!
她不想为自己辩解,如今,一切的辩解都是徒劳。毕竟,事实的苦果已经酿成了,除了硬着头皮吞咽下去,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什么奢望,只希望——只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达成那个小小的心愿。
她不希望朱祁钰死,不希望天下大乱,内疚一世是个如此沉重的枷锁,这样的惩罚,她受不起。毕竟,他是她篡改天命,泄露天机之下的无辜牺牲品,若是计较起来,根本就是她引他走上了死路。同样的,她也不希望七哥死,他是她年少倾心,相濡以沫的良人,若他真的是七煞,真的是朱祁钰命中的克星,那么,即便是倾尽所有,她也要阻止七煞与紫微的争斗。
记忆中的每一幅画面、每一句言语,都像是针一样,刺得素衣心坎一阵一阵的剧痛。尔后,所有的回忆都变成一片白茫茫的盲点,那些音容笑貌全都无形地蒸发了,也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有天谴,但是,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没死,她就不会让任何人比她先死!在心里咀嚼着方才风湛雨所说的每一个字,她满心难言的苦涩与疼痛,想纵声狂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想要放声痛哭,却只觉眼眶干涩疼痛,哭与笑的尴尬间,几乎掩藏不住那刻意铸建起来的冷漠。
岂止是痛?
那种剜心噬骨的感觉只怕是终其一生也不要再尝试第二次了!
七哥呵,你错了,我对你的情并非不够刻骨铭心,而是太过刻骨铭心,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宿命毁掉你,毁掉天下!
天下不能大乱,你,也不能死!
我也绝不会任由你死!
凤莫归看着已走远的风湛雨,又看了看满脸凄楚却还强装作无事的素衣,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寒霜渐那世故而内敛的眼眸上,仍是缓缓勾起唇角,笑意不减,狂妄不改,说不出是刻意挑衅,还是无意为之。
“这下,你该是满意了罢?”她轻轻摇头,那语调像感慨,像喟叹,却没有惊异的成分,似乎眼前的一切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寒霜渐眼一横,黑眸闪烁,平静的言辞之下悄悄蓄积着幕天席地的风暴:“我满意什么?”硬生生的冰冷把从他唇里挤出的字眼也冻结成了一粒粒的冰珠子,仿似掷地有声。“凤莫归,要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别管和我拐弯抹角!”
他痛恨自己方才看见她时,竟然还会有一刹的失神。他不明白,她还是像当年那样,任由着那蓬松云雾般乌亮的发垂在肩的两侧,那黑亮的青丝怎么就好似直直垂进了他的心坎,浮动的水藻一般,搅得他心湖难以平静?甚至,就连呼唤她的名讳,也像是一种诱惑——
不!不行!
他的瞳孔不禁一缩,在心里告诫着自己,这世间,女子都是不可信的,自己已经在她的手中栽了一次,决不能再一次被她迷惑,更不能再一次被她蒙蔽!
“满意什么,你自己心里总该是有数的。”凤莫归也不直接回答,视线又转而回到素衣的身上,却见素衣还是那么愣愣地注视着风湛雨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逐渐涣散茫然的眼里有着再难抑制的虚弱。“这丫头怕是身子虚,不怎么撑得住了,你快带他回去吧。”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别有深意地冷觑着他。
尽管她依旧笑着,但那冷冽直视的眼眸却丝毫没有笑意,瞧得寒霜渐浑身不自在。上前一步扶住素衣的身子,他冷静地扣住她右手腕,循着她的脉线,凝神顷听她微弱的脉息。半晌,拢紧双眉,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真是冤孽!你怎么就偏偏有了他的骨肉?”
即便今日她与风湛雨决裂,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仍旧可以将那割断的孽缘再一丝丝地续起,这样一来,无异于藕断丝还连,斩草未除根。
果真是孽缘啊!
素衣一句话也不说,垂下脸,疲惫地幽幽闭上眼眸。
她可以倔强地忍住眼泪,她可以强迫自己紧紧地抿住哭声,可以狠狠的切断伤痛,可以出伪装平静与冷漠无情……可是身体不会骗人,无论多么完美的欺人,可身体却诚实反应了撕心扯肺的剧烈疼痛和哀伤,无法自欺。
“当年五陵下……与君相携游……谈笑跋马水西头……小袖挽人留…… ”
凤莫归一边笑,一边摇着头,嘴里既似是吟唱,又像是低诵,她转过身,闲庭信步地往前走,那曾经温柔缠绵的嗓音,如今已是冷淡漠然又平静,像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炎凉的清冷调子,携着旁人听不懂的心酸和哀伤,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四散飘零,不知是想唱给谁听。
那调子甫一入耳,x那间,寒霜渐浑身一震,恍若电殛!
就是这曲子,当年,她也是这么一边唱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彼此宿命的交集。虽然永远无法忘记那伤心的痛悔时刻,可只要一忆及她抿着红唇慧黠浅笑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挽留她离去的脚步。
嘴唇动了又动,始终没有说出挽留的字句,手指颤了又颤,到底没有做出挽留的手势。
远处,宛如吟唱般的低喃仍旧继续着。
“楚云惊……陇水散……两漂流……如今憔悴……天涯何处可销忧……长揖飞鸿旧月……不知今夕烟水……都照几人愁……有泪看芳草……无路认西州……”
寒霜渐缓缓地、慢慢地合上双眸,耳边徘徊不去的是那句——
有泪看芳草,无路认西州。
她可曾后悔过么?一定也有吧,否则,又怎会有这么一番感慨呢
霜未临,冬却近,难双雁,旅孤云,只可惜,曾经的相濡以沫已是形同陌路,如今各自飘零,即使旧月依然,也已没有机会再回到过去了。
毕竟是孽缘,一番起伏,终归平静,只余悔恨。
只能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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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虽然昏迷的素衣是被风湛雨给劫走的,但在场眼见此事的却只有殊颜一个人。那一日,朱祁钰一反常态,不仅没让御医过来切脉送药,就连自己也滞留在文渊阁,好像是有心避而不见。负责守卫“独倚殿”的大内侍卫虽然是j王府里的旧人,也被他一并给调遣到别处去了。整个独倚殿完全无人把守,连宫娥内侍也不见半个。由此可知,风湛雨之所以敢大胆入宫劫人,根本就是在朱祁钰的默许和安排之下,否则,他纵使轻功再了得,也不可能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在大内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
据殊颜所说,风湛雨劫人之时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眼神凌厉得近乎噬血猛兽,一言不发地以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劈在她颈后,当场劈晕了全无防备的她。由于独倚殿里一整日没有人来过问,害她也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才得以苏醒,全身骨头散架似的一直疼。直到掌灯时分后,朱祁钰才回到独倚殿,不过一日光景,他的脸色实在憔悴得吓人,眼眶里全是血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交代让她假扮素衣,换过了常服,便复又回文渊阁去了。
殊颜只道是“杭贵嫔”突然失踪,有可能在宫里掀起轩然大波,朱祁钰才会这样安排,以掩人耳目,毕竟,“杭贵嫔”如今怀有身孕,不知情的人皆以为是朱祁钰的骨血。在立后大典之前,这事凭空兴起了不少谣言,甚至有人说,“杭贵嫔”怀了皇帝的长子,这立后大典上受封为皇后的很有可能不会是汪云慧。殊颜听后统统斥为笑谈,不顾一身恶痛,还在兴奋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随即,她假扮素衣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得到殷心的消息,说素衣要回宫,让她立马告知朱祁钰,立刻做安排。
她当时一头雾水,不明白风湛雨怎么会突然应允了素衣再一次回宫。不明就里之下,她竟然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在假扮素衣,贸贸然半夜直闯文渊阁,险些惊动了那些不该惊动的人。好在沈莫言够机警,使她不至于被人识破,最后,也让她如愿见到了朱祁钰。
朱祁钰得知消息以后,莫名震怒,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似的,他放下手中的笔,既不见半分诧异也没有丁点惊喜,只是叫来沈莫言如是这般地交代了一阵,要他做好一切安排。
就这样,李代桃僵,偷龙转凤,一番周折之后,素衣又回到了宫里,继续扮演着身骄肉贵的“杭贵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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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独倚殿,不过稍事休息了片刻工夫,素衣便忙不迭地起身更衣,也不顾自己那动一动就会频频出虚汗的身子,步履沉重却是不肯有丝毫的耽搁,在殊颜的陪同之下,直奔文渊阁而去。
朱祁钰刚下早朝,沈莫言便将素衣已经回宫的消息如实告知。朱祁钰神色阴鹜的看着沈莫言,以往温和的俊容,陡然转变,难看得有如修罗恶鬼,黑眸里的熊熊怒焰仍旧烧得火旺。他并不言语,略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尔后,穿过内廷横街,摒退了身边所有随侍的宫娥太监,不像平日那般顺道去御书房小憩须臾,而是径自将自己关在文渊阁内,连早膳也一并拒之门外。
“贵嫔娘娘求见皇上,劳烦沈大人代为通传一声。”
殊颜已经不是第一次擅闯文渊阁了,该如何避开众人耳目,该找谁通传,她心里早有了谱,于是,一瞄见沈莫言的身影,她立刻欺身上前,压低声音,用难得的客气语气央求着。
“皇上他……”
沈莫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素衣,为难地摇摇头,指了指殿外跪着奉膳的兴安以及两个内侍,未曾说出口的话尾久久延长,便已然显示了一切。
沈莫言在朱祁钰的身边已经有数年了,多多少少是了解其脾性的,朱祁钰现在分明是铁了心谁也不见,那扇紧闭的殿门就是最好的明证,纵使有人硬闯,推开了殿门,见到了人,也不一定就能推开他那重重设防的心门。
素衣也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朱祁钰如今的几分心思,知道他是想借避而不见来逃避一切,可是,如今实在不是冷战的最佳时刻。她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殊颜,步履略显不稳,却仍旧无畏的向前,接过小内侍手中的一个膳盘。
那小内侍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在看清她是谁之后,不知怎地就楞住了。素衣向兴安微微点点头,留下惊愕的众人,脚步轻盈地步上白石台基,缓缓推开了文渊阁正殿的大门。
文渊阁内,朱祁钰正紧闭双眼,墨眉深蹙,就连呼吸声也显得比平日要急促些,带着疲倦与劳累,高大颀长的身子蜷在软榻上,似乎正在休息。软榻前的条案上,堆积着高高一摞奏折,相衬之下,越发显得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听见有人进大殿里来,复又掩上殿门,他只道是沈莫言要进来通传什么,也未曾睁眼,只是有些费力地翻了个身,甚至还不等其说话,便喃喃不清地开口低语:“莫言,朕说过,谁也不见。”那话语之中有疲惫,有倦然,还有令人心酸的伤痛。
“谁也不见就能逃避一切么?”
清冷漠然的柔弱声音蓦地响起,不是指责,却也不带感情,如同炭火灼烧一般,激得他一下子就睁开眼,几乎是立刻从软榻上弹了起来!
微眯着眼,他瞪着眼前这个一身淡蓝短袄襦裙的女子,那近乎于白的颜色像是祭奠用的缟素,令他眼睛莫名刺痛,额上的青筋猛地一抽,如同一下点燃了怒火,苍白的脸也开始渐渐憋红。
“你还回来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两手压在桌案上,往前倾身,咬牙切齿地质问,却也仍看出,他正努力压抑着怒火,让自己不至于情绪失控,还能保持最后的理智。
“心不在此,留人何用?”话语到了后半截,他那浑厚的嗓音已然变得喑哑,近乎是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字里行间皆是凄凉之色辗转彷徨。
对于他劈头盖脸的质问,素衣无声地皱起细眉,垂下的眼脸教人瞧不出她的思绪,只是缓缓地将膳盘搁在一旁的矮几上。
“我说过,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留,我心里有数。”
她知道朱祁钰安排七哥劫她出宫的目的,她也明白他心中的苦楚,只是,她的拒绝这种自认周全的安排。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所做过的事,也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将要担负的责任,旁人望望无法参详。
“照这么说来,什么都该是你说了算?!”
极缓慢地眯着眼,额上渐渐冒出青筋,他任由那不可遏止的怒气慢慢凝聚到了一个顶点,然后尾音拔尖,一泻千里,握住玉纸镇的手用力往下一放——
“尹素衣,那几时才轮到我说了算!?”
伴着怒吼,那蓄积已久的所有怨愤在瞬间全然释放,点滴不剩!
只听到“嘭”的一声响,坚硬的紫檀木条案应声碎裂,被他硬生生拍成几块,就连那白玉的纸镇也在他的掌间尽化作了粉末,条案上的笔墨纸砚,宣纸奏折云杯等物更是狼藉地散落了一地,能摔碎的通通摔碎了!
眼前的情况实在太过骇人,就连素衣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与朱祁钰打交道也不是两三天了,这么久以来,她还从不曾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即使在登基那日,他曾怒极攻心地想要掐死她,可是,却也比不过现在这怒焰狂燃的模样,实在比地狱业火更令人胆战心惊。
一日之前,七哥也曾像他这般发过火,而今见到他怒极,虽然免不了惊惧,却也似乎是早在意料之中。能让两个不轻易发怒的男人情绪失控,这算不算得一件过人的本事?
尹素衣呀尹素衣,作茧自缚,终究只有绝路一途呵!
她想自嘲地笑,却只觉得面部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凝固了一般难受。
“世事难料,生死难测,谁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可是——”覆在长袖下的长指狠狠地陷进掌心,唤醒了几欲痛毙的神魂,素衣轻轻抿唇,沉默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别处,这才继续开口:“谁又能保证一切都是由着自己说了算?”
她那饱含深意的言语令他的心脏倏地揪紧,不知怎的,跳快了两拍。他自然是听出了她心底的无可奈何,也听出了她的左右为难,可是,他却不明白一切的症结究竟在何处。
她到底有什么不能言明的难处?
眨了眨双眸,他凝神敛眉,脸色和缓了些,下颚却仍是紧蹦着。他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失控下去,试着静下心神,才能解决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坐回软榻上,看着一地狼藉的物件,食指一下又一下,规律的轻敲着软榻扶手上的龙纹透雕,尔后,突然自颊边绽出一抹笑。
那笑,很淡然、很温和,与以往那佯装温文儒雅没有任何不同,可不知为什么,却更让人觉得心里发毛,背脊一阵凉过一阵,不自觉地想往后瑟缩。
“你若要留下,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素衣幽幽地抬眼看着他诡谲的表情,焦距缓缓凝聚,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你务必要将那些我想知道的,通通都告诉我,否则,我可不保证自己从今往后还会不会再顺遂你的意愿!”眼里闪烁着冰冷寒光,朱祁钰薄唇上勾勒的笑意无意间多添了几分阴冷,长指沿着围栏上那二龙戏珠穿云喷水透雕徘徊,每一分轻抚都像是带着眷恋,却又掩不住些微的怨恨。“你也该知道,要制造烂摊子可比收拾烂摊子容易多了,若是我要存心做个不长进的败家子,我想,能采用的法子应该不会比我皇兄少,也绝不会比他慢!”言语间,他有意无意地强调着“我”字,告诫的意味便已经太过明显了。
“你想知道什么?”
素衣抑制不住语气的涩然,在心底细细思索他言辞下每一分暗含的意蕴,权衡着究竟要不要接受这所谓交换条件。
“你为什么不肯跟他走?”
他的声音低哑浑厚,似乎是不打算再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末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缝中挤出要求,那冷凝的语气,分明是暗含警告,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我要听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