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随着一声有些焦急的呼唤,我端着水杯的手被人一扶,然后水杯被接了过去,“你在发什么呆?水都要泼到身上了。”
我回过神来,看向从我手里拿过杯子的特莱斯,他正微微皱着眉,眼底有些担忧的望着我,“怎么了?人还是舒服?是刚刚那件事的关系?”
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脑海里,全是无关的事。似乎,从唐时开始,他就从来不会回避我的视线。他总是这么一瞬不瞬的直视着我,眼里全是深深浅浅的温柔和深情。那种深刻的,誓要将人焚尽的感情。他从来不曾逃避过,不曾犹豫过,也不曾掩饰过。
我望进他的眼中,然后下了一个决定,“仲天大哥,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特莱斯问道。
“将自己的元神,封印在炎镜里的千年,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仲天大哥,如果一切重来,再有一次选择机会的话,你还会这么选择吗?你,后悔吗?”我闭了闭眼睛,然后认真无比的看向他,我从不怀疑他感情的深度,但是这一次的问题,是我第一次正面面对他的这一千八百年,我想要了解的,是我是否能够,是否有资格承受这样的感情。
特莱斯怔了征,随即伸手捧住我的脸,“对于我来说,千年是相思、千年是等待、千年也是孤寂。不过,就算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愿意再等一千八百年。只要在等待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封住元神,只是因为我不愿意,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而已。”
“仲天大哥……”
他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听我说,我不知道你这次来美国后到底是怎么了,你在犹豫什么,你在不安什么。但是,如果我说这些话,能够减少你的不安,我宁愿说到你厌烦为止。”他放开我的脸,伸手拥紧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从唐时开始,你一直都在害怕,都在不安,你害怕我爱上的,始终只是一个幻影。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你这种不安和害怕。但是,你知道吗?我也很害怕,也很不安。我害怕,你觉得我爱的不是你,而义无反顾的离开我。我知道,以你的倔强,只要决定了,就绝对不会回头。”他放开我,直视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对不起,仲天大哥。”我眼眶又酸又涩,我的不安,竟然也会影响到你吗?
对不起!
但是,幸好,我有勇气把一切都摊开来,是不是?
“我不会的,仲天大哥,只要你不放弃,我就绝对不会放弃。”第一次,将我的承诺、我的决心,这么明明白白的展现在他面前,我回视着他的眼睛,让他看到我眼里的坚定。
特莱斯轻轻的,慢慢的勾起唇角,展开的笑容,酝酿着幸福的味道。
双手紧握,十指相交,相依相偎,似乎,一切都可以放下心来,无所畏惧。
“仲天大哥,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到美国之后一直都在不安。我确实非常不安,”我下定决心,既然决定了要相信他,那么,就将真相全部告诉他,所以,请无论如何,都不要辜负我的这份信任,“因为一个人。”
“什么人?”特莱斯皱眉。
我指了指已经在插播广告的电视,“刚刚电视上那个孩子,仲天大哥有看到吗?”
特莱斯点头,“老麦基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当众打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我笑笑,但总觉得笑容有点苦涩,“叫做珊诺.亚顿,被称为本世纪最后的预言师。仲天大哥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觉得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和千湄时一样的金发蓝眸,会觉得眼熟吗?很久以前了,漫画的剧情都记忆模糊了,我都不记得,最后仲天认出千湄,靠的是什么了,反正是一见面就认出来了的。
“眼熟?”特莱斯思忖着道,“你这么一说起来,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
“恩,见到真人仲天大哥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我点头,还记得,漫画里就说过,不管千年时间,万里空间,同伴之间都会相互吸引,同伴之间没有疏离感,不管外貌如何,感觉熟悉的,是彼此的灵魂,“仲天大哥想一想,你的同伴里,有哪一个是能看到命运的轨迹的?”
“尚轩。”特莱斯想也不想的答道,说完之后,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不对,他肯定不是尚轩,除了尚轩之外。对了,”他蓦地反应过来,“还有千湄,他是命运的收线者,应该能看到命运的轨迹。”他说着,看向我,“你是说,珊诺.亚顿是千湄?”
我点头,“仲天大哥记得千湄吗?”
特莱斯皱着眉头想了想,“印象不深了,记得,他好像是同伴之中最小的一个,大约是人类的十二三岁的样子,我只记得他有一头柔亮的金发和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惜,那双眼睛是看不见的。。”
虽然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还是忍不住吃醋吃得酸味满天飞,竟然说记不得了,你不都有压倒过人家,还亲过人家吗?
还有,什么柔亮的金发和漂亮的眼睛,你都从来没有称赞过我有一头柔亮的紫发和漂亮的碧眸。
咧了咧嘴角,我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就只记得这么一点?”
特莱斯疑惑的看着我,“还要有什么?”
忍不住插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比如,在人家追着你,想安慰你的时候,扑倒人家呀,吻人家呀,还送人家项圈做礼物呀……”
特莱斯一头雾水,满眼都是问号,“有过吗?”他偏头想了想,随即一笑,“可能吧,我们相处了几千上万年,可能这么玩闹过吧。”
我嘴角使劲抽了好几下,捏着拳头,低声控诉,“我就知道,恋童癖、大色狼、吃干抹尽竟然还不认账!”
“好严重的指控。”特莱斯竟然像是忍俊不禁的样子,“只不过是同伴之间的玩闹,有这么严重吗?”
看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气得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理他。
“不要生气。”不过我似乎忘记了,特莱斯的脸皮,可是比唐朝时的仲天,要厚多了,他笑着圈住我,“虽然,第一次看到你因为我的事生气,我还是很高兴的。”
只一句话,让我刚刚涌上的怒气,一下烟消云散,我回头扫他一眼,虽然不情不愿,虽然勉为其难,还是乖乖的靠进他怀里,“我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吃醋罢了。
算了,这句话还是不用说完,不然某人肯定更得意了。总觉得,唐时的仲天可以娇纵,而这位,绝对不可以!
甩了甩头,将这些无关的东西扔出去,我抬头,看向眼中含笑的特莱斯,“仲天大哥,我不在意千湄。”千湄,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心,“我在意的是奉剑。”或许,就想蓝染大叔对小桃曾经说过的一样,憧憬,是最远的距离。所以,我在乎的不是千湄,而是奉剑。
“奉剑?”特莱斯不解。
我点头,微微苦笑,“还不明白吗?仲天大哥,先知奉剑、预言师珊诺.亚顿,还有命运的收线者千湄。”
“你是说?”特莱斯睁大眼睛,“唐朝时那个名满天下的先知司徒奉剑,就是千湄?”
“是的,而且,就是那个引导着我假扮司徒奉剑之人。”我坦诚一切,“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奉剑注定和仲天相遇、相知、相许。所以,他才让醒秋提醒我按我知道的做。而我,确实知道如果命运里没有我,奉剑也没有死在我到唐朝之前,会发生什么事。为了得到炎镜,找到回家的路,我只要照着我知道的命运,说奉剑会说的话,做奉剑会做的事情,那么……”还是,说不下去了,这是我以前最大的不安,但却不是现在。只是,仍然无法说完呀。
“那么,我就一定会爱上奉剑,是不是?”特莱斯接下我未说完的话。
喉咙的地方,哽咽得有些难过,但是我仍是点了点头。
“可惜,你还是做不到完全成为你知道的那个奉剑,对吧?”
“是啊。”我轻叹,将头发理到耳后,“明明知道那是最好走的路,但是我还是做不到。”而且,总会在经意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本性来。
“所以,”特莱斯的额头轻轻碰上我的额头,“这才是我认识的奉剑。”
“我知道,”轻轻贴在他额头上,勇气,似乎也源源不绝的传来,“我相信你,但是奉剑不一样,如果,按照我所知道的那种命运的话,你会爱上他,爱得不惜在以为他死后,愿意用全世界来换取他的生命,在求之不得后,宁愿毁灭全世界来陪伴他,就是因为如此炽烈的感情,我才会害怕,才会不安。”害怕,你在看到真正的“奉剑”之后,摆脱不了宿命,仍然会爱上他。
特莱斯神色不动,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或许,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别人的故事。他温柔万分的抱着我,“傻瓜,你不记得了吗?我以前就曾说过,我认识的奉剑,从来就只有这一个。我在意的不是姓名,而是灵魂。对于千湄来说,也是一样。如果,我会爱上他的话,早在远古时就爱上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更不要说更不熟悉的珊诺.亚顿了!而现在,我只在意一个人,只愿在一个人身边,只愿和一个人比翼双飞。那个人,不是千湄,当然更不会是珊诺.亚顿。”他低头,看着我,眼底是昭然若揭的深情,“只是你。明白吗?只有你,我不在乎你叫奉剑,还是纱织,只要是你,也仅仅是你而已。”
“恩。”我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重重的点头,“我明白的,我明白了。”
“那还哭什么?”他的语气里,有着安心之后难掩的放松和笑意。
“没有哭,”我笑着擦擦眼角,“只是,很高兴而已。”
第二天,纽约国际机场的候机厅里。
我提着行李,忍不住再一次提醒,“特莱斯,那个多雷,你一定要多多小心。”剧情已经全然被扭曲,连我也不知道,那个多雷到底还会不会行动。估计比起我来,他更想直接杀了特莱斯吧。
“放心,远古时就消失的魔水晶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就算佛萝纳有水镜的力量,但她毕竟不是水之女神,不可能完全使用水的力量的。”特莱斯安抚的拍拍我,“而且,我也担心你,如果多雷再去找你的话。”
我摇头,“他不是我的对手,不用担心我。而且他不会那么傻到一次又一次跑来让我杀,所以,还是你这边比较危险。”
“放心吧,在怎么说,我也是火焰之王呀。”特莱斯半开玩笑的道。
我仍是不放心的叮嘱,“你没有收回炎镜里的力量,现在可能连唐时的力量都没有,我还是很不放心,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特莱斯,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对了,佛萝纳暂时不会回来纽约吧?”只要水镜还能撑得住,佛萝纳也撑得住,多雷应该就不会突然发狂,“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担心,你还是快点结束纽约的事,来日本吧。”
“恩,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本。至于佛萝纳……”他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吓一跳。
特莱斯想了想,“上次她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告诉我具体回来的时间,不过,她有告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难得的,话到一半,他没有了下半句。
我疑惑的看着他,“她说下次回来的时候,怎么样?”
特莱斯沉默了半晌,才面露尴尬的道,“她说,下次回来的时候,就是履行婚约的时候。”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我白担心半天,哪有人会不保护自己丈夫的?是不是?”记得,后来多雷想杀死特莱斯的时候,也是佛萝纳救他的。
“纱织——”有些无奈的声音,“我是不会和她履行婚约的,和她订婚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的特莱斯。”
我扭头就走,走出两步,才想起回头,龇牙咧嘴的吐了吐舌头,“我管你结婚不结婚,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在婚礼上来抢新郎的。”
特莱斯闻言一愣,随即先是轻笑,最后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我恼羞成怒的跺了垛脚,转身跑进了登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