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日足带着辉月出迎之后，辉月才发现来的人不止是纲手一个人，连基本上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归隐了的三代，都笑呵呵地跟在纲手后面来了。每次纲手出行都例行跟在纲手身后的静音不算，纲手还带来了奈良鹿久和鹿丸。——说真的，这可真是个大阵仗了。

纲手一边说着一些诸如“啊，不过是寻常拜访”和“日向大宅的景色果然不错”一类的话，一边笑呵呵的进门。看着辉月老老实实地跟着日向日足迎客，她的笑容极为猥琐。——她的身后可是跟着奈良鹿久和鹿丸呢。

面对纲手为老不尊的笑容，辉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既然是上一代火影和这一代火影大驾光临，日向一族当然要隆重迎接，就算这不过是私下的拜访，日向一族也不敢有半分轻忽。日向日足亲自出迎不算，族里略微有一点分量的人物，集体出席。于是，日向日足带着辉月将纲手一行人迎接到日向一族最大的客厅中，身为族长的日向日足亲自作陪。——于是本来要宣布的辉月与宁次的婚事，也就此搁置了下来。

辉月作为下一任的宗家，也在作陪人选之中。她极无聊地正襟危坐在日向日足身后，恪守礼节，却对纲手的恶趣味很是无语。从纲手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与日向日足天南海北地说些很无聊的东西，到现在，她已经与日向日足寒暄了足足十分钟了。可是，纲手就是不说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三代也跟着他们哈啦，一句也不往正题上带！

辉月坐在日足身后，摆足了大家小姐的款，不但不肯说话，连抬头都不肯。——就差没拿个小扇子把脸给挡住了。纲手三代两个人与日向日足哈啦了半天，辉月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更别提看一眼纲手身后的鹿丸了。

最后纲手不得不对辉月的“大家风范”表示赞赏。——纲手要郁闷死了，她本来是想要逗逗辉月的，此事毕竟事关辉月的终身，貌似辉月本身也是应该着急的吧？可是辉月就这么听着他们哈啦个没完，比起已经有点坐立不安的鹿丸，辉月这也太镇定了。

天知道，辉月那不是镇定，她那是矜持！现在的辉月，心里已经纷纷乱乱，连清晰的思维都无法保持了。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在别人来自己家提亲的时候，能够做到镇定冷静一如平常的！虽然平日里辉月的作风狠辣决绝，没有半分温和柔美的意思，可是她的的确确是个女孩子！前世今生，辉月都不过是一个女孩子，任何一个女孩子在面对自己的婚嫁之事的时候，就算心里千肯万肯，恐怕也免不了要矜持一下的。何况，辉月目前与鹿丸的关系，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于是，在纲手称得上是猥琐的笑容里，辉月稳坐钓鱼台，就是不做任何表示。

纲手三代和奈良鹿久还好，事关己身又反常的明显定力不足的鹿丸盯着辉月的目光，差不多都可以在她身上烧个洞了。

最后还是三代的脸皮相对来说更厚一点——就脸皮厚度来说，就连纲手都只能对这个年过七旬还会偷窥女浴室的老色狼甘拜下风，在脸皮的厚度上得到了三代真传的是蛤蟆仙人自来也大叔，可不是她纲手公主。

“啊，看到小辉月这样的年轻人，我就觉得木叶的未来，大有希望呢。辉月这孩子，可是年轻一代的忍者中的佼佼者呢，我老头子看到她，真是羡慕日向族长啊。”三代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是真诚。——当然辉月也绝对能够配得上他的夸赞就是了。

很明显，三代在这里突然夸赞起辉月的原因，就是希望日向日足顺着他的话，礼貌性质地顺便也夸奖一下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奈良鹿丸。——这是很基本的礼节，别人夸奖你家孩子的时候，最应该做出的回应，当然是顺便夸奖一下别人的孩子。

那么，不管日向日足夸了鹿丸什么，三代都能够顺着日足的夸赞直接提亲。你看，连你都说鹿丸很出色嘛，既然鹿丸很出色，辉月也很出色，两个年轻人就干脆配成一对吧。这样，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算是有一个台阶，让三代的突兀提亲，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毕竟，如果不是日向一族这边突然决定辉月和宁次的事情，三代和纲手的提亲，是不会这么突兀的，至少，向日向一族这样的大族上门提亲，无论如何，也总要更慎重一点以表示尊重吧？

“哪里哪里，辉月年纪还小，都是三代大人和五代大人，还有各位的关照。”日向日足却只是淡淡地应付，就是不说出三代想让他说出的话。——说真的，他这也是矜持，如果轻易让三代等人达到目的，岂不是让人觉得，他日向日足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女儿了？

三代很淡定，继续一句接着一句地在辉月“年少有为”上面打转，偶尔光明正大地瞄几眼一直盯着辉月不转眼的鹿丸，表达出来的意思非常明确。

可是日向日足就是有本事不停地和他绕圈圈，很淡定地从某一盆花上面追溯到木叶历史，从某一个忍者身上追溯到他家祖辈的工力绩，顺便发散一下思维，扯上造就这些工力绩的那次忍者大战。反正，日向日足就是不搭三代的茬儿！鹿丸偶尔看向日向日足的眼神，已经差不多可以喷出火来了。

足足消耗了三壶茶水之后，按捺不住的纲手终于开门见山：“日足，你看奈良鹿丸这小子怎么样？”

日向日足似笑非笑，心里突然觉得奈良鹿丸这小子哪里都不怎么样。

【不但在学校是个吊车尾，还每天懒洋洋的，一点上进心也没有，怎么能配得上我珍贵的女儿？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小子居然连一点礼貌也没有！看吧，他看我这是什么眼神？我是长辈，长辈！日后，我是你岳父大人！还有，小子，你盯着我的女儿看什么呢？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失礼，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纲手问话，就算是从礼貌上说，日向日足也不能说“奈良家的这个小子，真是讨厌极了”这种话，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日足道：“奈良家家学渊博，智谋高深，奈良中忍的智计也是极为出色，不愧是奈良一族的继承人。”

绕了一大圈，日向日足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作为女方家长，矜持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如果日足再绕下去，可就是对联姻之事毫无诚意了。所以日向日足不管心里多不爽，还是不得不顺着纲手的话，称赞鹿丸几句。

纲手立刻眉飞色舞：“既然日足你也觉得鹿丸不错，那，我就直说了！我和三代觉得这两个年轻人挺相配的，两个年轻人也很乐意，干脆找个日子，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吧，我和三代做媒人。叫鹿久回家好好准备，不管是聘礼方面，还是婚后生活，都绝对不会委屈了小辉月的！”

纲手话一出口，辉月觉得鹿丸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灼热了。

可是她继续低着头装死。

虽然时代不同，婚姻之事已经不仅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决定的，是否同意这场婚事，日向日足和媒人都一定会征求辉月本人的意见，可是身为女儿家，辉月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大妥当的。

纲手说到这里，奈良鹿久也立刻表态：“日向族长，犬子虽然不才，却对令爱一片真心，还请日向族长成全犬子与令爱的婚事。”

日向日足沉默了几秒，看向鹿丸：“你和辉月的事，我全都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辉月，而不是日向辉月的吗？”

说到“日向”两个字的时候，日足加了重音。

日向日足知道，这场婚事，是辉月本身的意愿，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成全辉月的愿望。可是他仍然想要向鹿丸确认，如果辉月不是出身于日向一族，身后也没有这些势力，他是否还是会对辉月一片真心。

——虽然身为族长，日向日足此时最应该关心的，应当是日向一族与火影一系的联合之间的利益分配，可是日向日足却固执地询问鹿丸的真心与否。其实这样的作为不像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应该做出的，可是日向日足此时，却不是以日向一族的族长身份说话的，他是以辉月父亲的身份问出这句话的。他是真的，想要让辉月幸福。

天下父母，同是此心。

鹿丸深吸了一口气，俯身下去，行了个大礼：“日向族长，在我喜欢辉月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日向一族代表的意义。我今日劳烦三代大人和五代大人来此，是因为我想要迎娶辉月，与她是否是日向一族的族人没有关系。我是真心实意的，请日向族长成全！”

日足盯着鹿丸俯身下去就一动不动的身形，半晌才道：“你知道辉月从前的事情，也知道辉月做过的很多事，也知道辉月平日的作风。她的那些过去，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你到底，喜欢辉月什么！”

鹿丸顿了一顿，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然后他慢慢地、却极为坚定地道：“我不知道我喜欢辉月什么，可是我知道，辉月她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她——”

鹿丸说到这里，停在那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日足叹了一口气。

他说：“鹿丸，你起来。鹿久，我们商量一下订婚的日期吧。”

鹿丸大喜，连同鹿久和纲手三代都松了一口气。

日向日足终于松口了。

日向日足感觉到，在鹿丸说出那句“她是很好很好很好的”的时候，辉月刹那间，居然连呼吸都乱了。

他从来都不懂得所谓的爱情，他不知道为什么所谓爱情能够给人这么大的力量，让鹿丸从三年前就开始努力至今。可是，他明白鹿丸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迎娶辉月，而不是“日向”辉月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辉月是愿意的。

辉月坐在日足身后，觉得有一种什么感情袭击了她。

鹿丸说：辉月她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他说他不知道他喜欢辉月什么，可是他知道，辉月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这，是一个女孩子一生，所能够得到的，最大的肯定和爱了。

就像当初前世里，有一本书上，一个叫做郭靖的傻孩子，呆呆地却坚定地对别人说：蓉儿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辉月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蓉儿会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傻傻的靖哥哥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她所期望的爱，从来就不是你说出的那么多她的优点，也从来就不是你能够给她的物质享受，一个女孩子一生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一个男孩子会这么说一句：她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这句话不是称赞，而是信任。这表示，无论辉月曾经做了什么，无论辉月是怎么样的人，在鹿丸的眼里，她都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他爱她，也信任她。

这足够了。

辉月觉得，一生能够有一个男孩子这样毫无理由的信任她，就已经足够了。而既然鹿丸今日能够这样毫无理由地给她信任，那么，就拼这一生，把酒奉陪如何？

辉月募地软弱起来，她低声说：“鹿丸，你能许我一生一世吗？”

她知道鹿丸现在看她什么都好，连心狠手辣在他的眼里，都会是刚毅果决，可是他日一旦鹿丸不爱了，那么这些，就都会是她的罪。不管她做什么，都会是罪名。

辉月不能承受这样的事情。

辉月从来都不会去依靠谁，她也不惧怕背叛，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活得很好很好。可是，如果最开始鹿丸就不能许她一生一世，她就会从开始就放手。这样，她就不会被捡起来，然后丢弃掉。她不愿意看到背叛。——在辉月的世界里，有的是步步惊心的诡秘技俩，也多得是阴森迂回的真假计谋，可是唯独对鹿丸的这份感情，她不愿意其中掺杂一点杂质。

她也爱了，她不希望看到背叛。

鹿丸上身前倾，直直地认真地看进辉月的眼睛里，他说：“我能。辉月，嫁给我吧。”

辉月立时被鹿丸的样子给气乐了。

【好吧，是我在这个时候多了一句嘴问什么“一生一世”不对，可是我家父上大人还在我前面坐着呢，你应该抛开他，拿这话来问我么？】

智商200的鹿丸，居然也会有这种智商减半的时候么？可是，他就算因为恋爱的关系智商减半了，也好歹有100吧？iq100，也不算是弱智啊… …辉月垂头不语，心里不合时宜地吐槽。

纲手也笑了起来，她也从来没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鹿丸有过这种傻乎乎的样子。

辉月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父亲大人，三代大人，五代大人，还有奈良大人，辉月先告退了。”

纲手大咧咧地挥手：“去吧！”

辉月轻手轻脚地起身，慢慢地退出去。

接下来他们要商量的东西，就不是辉月应该在一旁旁听的事情了。身为女子，在别人商量自己婚事的时候，总是要回避一二为好。

看来火影一系对这次联合，也是早就有心了啊… …

辉月关上身后的门，步伐极稳定。三代和五代一起前来，也算是给足了日向一族和奈良一族面子了。

可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也是想要通过这样的联姻，把日向一族与火影一系牢牢地捆在一起吧？鹿丸是真心实意的没错——辉月自诩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相信凭着鹿丸，就能够骗过自己，可是，三代和纲手如此热衷此事，也必然有他们的打算。否则，就算是奈良家拜托他们来日向一族提亲，恐怕也不会劳动三代和纲手一齐前来的吧？如果是单纯的提亲，纲手一人至此，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大长老那边… …既然是前任火影和现任火影亲至提亲，就算是大长老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的。就算是有一点面子受损——当着全部长老说出的话立刻就被推翻，可是事已至此，大长老也是一定能很快想通的，不行，还有日向日足顶着呢。日向日足毕竟是现任族长，尊敬他是尊敬他的，可是大长老本身，不会不明白身份上的不同。

族长决定的，事关族中日后所要走的道路，容不得任何人有异议。

辉月的婚事，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她和鹿丸的事，这已经是关系到两个联合的大事。政治事件，不是大长老用“我是你曾祖父”这样的理由就可以推翻的。

辉月突然撇了撇嘴角，我这是魔怔了，连自己的婚事，都可以这么冷静地权衡利弊，实在是… …

可是，辉月慢慢地转向回房的道路，笑容从心里慢慢地溢出。

鹿丸说：辉月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这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