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突然想起宋嬷嬷的事儿,她毕竟是怀璧的奶娘,先过问一下怀璧的态度,好让她在处置此事上有个轻重的把握。
怀璧听说经过,一笑,评论若兰道:“不像她,才做了一天姨娘就出事儿了?”怀璧早看出若兰的野心,她那样的女子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怎么会突然发疯的拿刀捅人?好似听个笑话。
“下药的事儿我告诉她了,左右不该瞒她的。也想着省得她不知道,心思不安分,跟今早儿似得冲撞了你。因她素日和宋嬷嬷亲近,我便把引领医女的差事交代给了宋嬷嬷。谁料竟是这样的结果,是我失察了。”
初晨道歉,眼里闪过一丝歉疚。这件事儿的结果确实比她预想的闹得大,所幸宋嬷嬷只受了点轻伤。
“这事儿不怪你,两个都不省心,敢算计到我头上!如今流点血算是小事儿。”
若在往常,怀璧肯定会自己私下随便处理了,随便选个处罚也比现在这个重。他因怕初晨受母亲难为,他才一直撒手不管的。
现在他和王妃母亲的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简单,娶了媳妇之后,他再胡乱做什么事儿,就会影响到秦王妃对待初晨的态度。说白了,如果想自己的媳妇不在这深宅大院受气,以后这后宅的事儿他就不能随便插手。
怀璧也不愿初晨管这些烂摊子,叫她把事儿推给王妃。一开始就是她闹腾的塞什么通房,后续的问题自然要由她这位‘始作俑者’解决。
“怎么也算是姨娘,奶娘的,回头禀了母亲,叫她处理吧。”
初晨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秦王妃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把若兰处置了。
儿子院子里的姨娘竟敢动刀子!
且不管她伤了谁,都留不得。不止伤人这件事让秦王妃讨厌,令她恼怒的还有若兰的态度,她竟然敢不服从她的安排,一个奴才,那里有资格选择她自己能不能要孩子?真是痴心妄想!
秦王妃对这种有野心且不顺从的奴才们自有一套收拾的办法,打个四十大板,半死不活的贩卖给蛮夷去做娼妓,已是她们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宋嬷嬷,秦王妃记得这个若兰就是她一手举荐的。宋嬷嬷近些年在府里头有了点地位,也算是受了尊重,心就渐渐大了。秦王妃一直谅在她照顾怀璧还算有功劳的份儿上,容着她。现在她举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若兰做姨娘,可见她早存了让若兰给怀璧生长子的心思。这可了不得了,一个老奴,竟然妄想着左右郡王爷的子嗣。
秦王妃到底谅在她往年伺候有功劳的情分上,没打发走宋嬷嬷,而是将宋嬷嬷降到了洗衣房做粗使。
若兰和宋嬷嬷闹成这样的结果,让碧云轩上下的仆从心里打了个醒儿。特别是那些稍有些姿色妄想着攀附富贵的丫鬟,立时断了非分之想,赶紧端正了心思,踏踏实实的伺候郡王妃,这才是她们正路。自此个个安分守己,各司其职。
陈妈妈从各处打听了那个叫马胜的消息之后,跑来回禀初晨。
“听人说他是江苏人,家道中落,来京城投奔亲戚,半路上父母病死了。剩他一个乞讨进京,亲戚投奔无门,便卖身进了王府做小厮,起先跟着世子爷,世子妃见他机灵又会识字算账,跟世子爷讨了过去,叫他帮忙打理府里的庄子。他又干得有起色,世子妃破例升了他做管事。”
“江苏人?”初晨蹙眉,顾家二房外放江苏做官,顾品轩自小在那儿长大,他说话的口音就有江苏味儿。可这个叫马胜的,反而一口的京味儿,地道的很。初晨觉得不对:“他的口音可是地道的京味儿,即便他在京呆了两年,可也不至于这么地道。有些可疑,得空你再查查他吧。”
陈妈妈迟疑道:“这个叫马胜的无亲无故,不好查。自打他来了秦王府之后,往来业务只有府中人,并不见他有什么以前的亲戚朋友。若真查起来,可能要费些时候,也未必有结果。”
初晨点点头,叫陈妈妈偶尔注意着便罢了。
夏太傅西域养老的消息传遍了京都城,曾经受他教诲过的各大小官员意欲为他送行。夏老爷子本欲低调处理,奈何这些官员们不从,闹着要来拜访。夏老爷子觉得一个一个接待太过繁杂,所幸吩咐儿子媳妇举办一次送别宴。
送别宴这天,各路达官贵人皆来参加,男女分前后院摆席。
秦王妃提早一天带着三个媳妇到场,帮衬着冯氏料理事物。冯氏瞧着秦王妃的三个媳妇个个能干漂亮,心生羡慕,特别是秦王妃的二媳妇顾氏鼓起来的肚子,叫她眼盯着放不下,心里头羡慕嫉妒不已。冯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若也有着这样的儿媳妇便好了,夏家的下一代也便有了着落了。
筵席进行了一半,后宅这边的女眷们便听人来报,皇上带着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一起驾临来给夏太傅敬一杯送别酒。消息一出,这女眷们里头闹开了,个个前去巴结冯氏,冯氏一时间觉着虚荣无比,喜笑颜开的应酬她们。等天色渐晚了,冯氏笑着送走前来参宴的各路贵妇。喧嚣过后的寂静,令冯氏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思及老太傅走后夏家的情形,不禁感伤,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秦王妃早早的打发走怀孕的顾氏,留着高敏和初晨帮忙送客。她见冯氏喝得没完,心料她心情不好,带着俩媳妇来劝她。冯氏瞧见秦王妃身边的两名光鲜亮丽的媳妇,再思及她的儿子夏达,更伤心了。默默地饮酒,落泪。
秦王妃料想冯氏在愁苦夏家的将来,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哄道:“父亲此去,也算是了解了他的心愿,我们做儿女的不好自私。你且宽心,以后还有我们呢,我和你大姐自会代替父亲好好照料你们夫妻。别喝了,喝多了伤身。”
冯氏不听,喝空了酒壶,红着脸还叫人上酒。秦王妃不许,叫人熬了醒酒汤端给冯氏喝。
冯氏喝完酒便觉得头晕,闹着回去歇息。初晨便主动扶着冯氏回去,把她安置在床上。
冯氏闭着眼,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初晨一直盯着她,突然,冯氏张开眼,开始咳嗽,捂着胸口作呕吐姿势。初晨赶紧拉她起来,叫丫鬟赶快端铜盆来。冯氏拍在床边,眼看着要呕吐了,初晨接过盆往冯氏嘴边送,故意偏了位置。冯氏一口的污秽物吐到了初晨的袖子上。
天哪,文都郡王妃的袖子沾上了被又脏又臭的呕吐物!
丫鬟们见状吓得一头冷汗,顿时忙作一团,一帮人赶紧扶着冯氏,另一帮人拿着帕子意欲擦拭。
冯氏吐了之后清醒多了,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礼,歉意的看向初晨,意欲道歉。话还没说出口,已见初晨对她报以谅解的微笑。笑容柔柔的,很温婉,莫名的暖了她的心。
冯氏呆了,忘记了赔罪,心里对初晨又是感激又是歉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初晨已经被丫鬟们请走换衣裳去了。
第二天,秦王妃、冯氏带着众人目送夏太傅上车离府。秦王、怀璧、夏知命等,以及往日与两府交好的官员们一同骑马送夏老爷子至京都城门外。
夏老爷子上车,一走,冯氏才开始厉害的哭。秦王妃劝了又劝,想起冯氏昨天酒喝得多,过了一晚未必会醒酒,叫人在端一碗醒酒汤来给她喝。
醒酒汤端上来时,正从高敏面前端过,一闻那个味儿,高敏突然觉得恶心起来,强忍着不敢呕。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叫人扶她出去透气。高敏在外头呆了一会儿,觉得好了,才要进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扶着高敏的大丫鬟春日见她的情况不对,心里开始算起世子妃葵水的日子,已经推迟了两日,以前偶有这样的情况,请来大夫总是没得好消息,这次春日本想着再等两日请大夫回禀王妃的。如今见世子妃一会儿干呕一会儿头晕的,春日见识过女人怀孕的症状,心料世子妃这回八成是有喜了。这样大的喜事儿她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去回了秦王妃。
秦王妃正照料着醉酒的冯氏,听说这个喜讯,心也跟着飞了,她早盼着怀山这边有子嗣,急道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想现在就带着高敏回去立刻诊脉得好消息。
冯氏虽然醉着,可心里头清醒的很,听说秦王妃又一个媳妇怀孕,心里头更酸楚了。她赶紧打发秦王妃走,一边打发一边掉眼泪。
夏知命送完父亲之后估计还会和几位故交应酬,今晚儿恐怕也不得空。秦王妃见冯氏这样的情形,哪里愿意留她一个人在此,可高敏那边她也放不下。正左右为难之际,听见三媳妇初晨说话了。
“母亲且陪着大嫂子回去,媳妇可留在这照顾舅母。”
初晨的话语柔柔的,听得秦王妃心安。初晨打从嫁进秦王府,秦王妃就暗暗的观察过她,府里头的姨娘媳妇什么性情她这个做主母的心里可是都要有数的。初晨至今为止给她的印象颇好,她为人处事低调大方,不卑不亢,而且是个聪明有手腕儿的,才嫁进门没多久,不仅镇住府中的下人,连素来瞧不起别人的高敏对她也有些服气了。
这人懂事,还真是不分年纪大小。三个媳妇里,她最满意的就是小媳妇初晨了。有她照看冯氏,她自然心安。
于是秦王妃不假思索的点头同意了。因料想初晨明白事儿,也不需要她过多嘱咐什么,只说了两句辛苦她的话便带着高敏回去了。
初晨便笑眯眯的陪着冯氏吃早饭,一起闲聊。
冯氏因昨天的事儿对初晨的印象颇好,心里不禁有亲近她的想法。
以前冯氏也只是把初晨当做姐姐家的媳妇看,不远不近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再说自打怀璧封为文都郡王之后,冯氏觉着自己虽是长辈,可论身份品级和人家郡王妃差一大截,她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愿摇着尾巴去敬着小辈,所以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如今想想,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氏不大好意思的为昨天的事儿正式和初晨道歉。初晨依旧态度谦和的待她,说了许多理解她的话。这令冯氏心中很是感激,心里不禁对初晨越来越亲近了。冯氏聊着聊着渐渐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开始说她的心里话、她心里的愁苦。初晨总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劝慰她几句,冯氏在她的开导下心情渐渐地好转。
冯氏起了私心,便想着多留初晨几日,偷偷地差人去回禀了秦王妃,得了应允之后,方欢喜的通知初晨可以继续留下。
初晨倒是有多留几日的意思,不过在听说冯氏没有过问她的意见,擅自做了主,心里略有不快。
初晨这几日和冯氏相处,只瞧见冯氏柔弱的一面,心里渐渐地竟然有些可怜她意思。幸好冯氏刚才的作为给她提了醒,这个女人还是那个自私自利不顾别人死活的人。这些日子冯氏待她好,不过是因为觉着她以郡王妃的身份屈尊孝顺她,难得罢了。
初晨这几日呆在夏府,仅仅得到了冯氏的感激,连带着夏知命对初晨的印象也好得很。
趁着初晨不在的时候,夏知命在冯氏面前连连夸赞初晨温柔懂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拿身架儿,晓得孝敬长辈。这个优点和世子妃高敏比起来,尤为的突出。
冯氏感慨:“咱们命不好,你说,咱要是有个像她那样的儿媳妇,我这辈子还可不敢再求什么,足够了。真可惜啊,没娶个像她这样的儿媳妇。按理说,当年她是周家三房的,想娶进来也不是难事……”
“快闭嘴!”夏知命赶紧掩住冯氏的嘴巴,向周围看了看,确认没外人了,才松开手,骂冯氏:“人家现在是郡王妃,尊贵得很,你别脑子犯浑,想一些有的没的。”
这时候,门口突然有动静,夏知命警醒的高声问:“谁?”
守门的丫鬟笑着掀帘子,来告:“郡王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