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刘御医了。”不等初雨阻拦 ,张氏已开口应下。初雨脸色更加白了,额头冒着冷汗,严词拒绝刘御医的诊断。
众人见她脸色不好,更加劝了,特别是张氏,她最怕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个好歹,有病就得快些治疗,若不然拖着虚弱的身子嫁进庄王府可怎么过好日子。
张氏一着急,咳得厉害。初雨去扶,张氏趁机叫她必须要御医诊脉,初雨犹豫着不肯去,张氏又咳嗽起来,边咳嗽边断断续续的说:“你……你……要气死,咳咳……”
初雨眼看着张氏有那日吐血的架势,又想起御医之前的话,不能叫她生气,只好道:“好好好,只一点,要刘御医单独为我把脉。”
“麻烦什么,刘御医手法很快,就在这把脉,我得亲耳听刘御医的话才安心。”张氏说着,叫丫鬟扶着初雨坐下,请刘御医把脉。
初雨半推半就之下,被诊了脉。她死死地盯着刘御医的神色,一旦有异,她必留下他。
刘御医和先前一般,很快把脉完毕。
张氏着忙的问刘御医情况如何,刘御医慢悠悠道:“子宫寒冷,乃不孕之兆。”
“什么!”张氏惊讶的看着刘御医,不敢相信,她又担心的看向女儿,担心女儿出事,却发现女儿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吕氏故作惊讶的张了张嘴,然后就淡然的立在一边等着看好戏。最惊讶的除了张氏,还有初露,她的嘴巴张开很久才合上,故作镇定,心却跳得飞快。
初雨埋怨的瞪向刘御医,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刘御医竟然毫无征兆的将这样的事儿讲出来,但凡有点眼力介的人都会顾及一下场合。她以为她只要好好的贿赂一下这位刘御医,就不会……屋子里太多人了。
初雨赶紧出去叫人去请老太太来做主,老太太没来之前,谁都不能走。
没一会儿,老太太火急火燎的赶来,他先叫人拿了两百两的银子封住刘御医的口。
刘御医淡淡的瞧着丫鬟递给他的一大袋银子,迟疑收不收。转念想,这不是宫里头,民间的事儿不必报给老太后,不要白不要,遂收下了银子。其实即便周家不给他银子,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夫,他也不会向外人透露病情的。不过有便宜占还是占吧。回头感谢一下郡王妃给他介绍的好活就是了。于是刘御医表情淡漠的拿着银子走了。
老太太先安抚了张氏,张氏由开始的不相信,渐渐地接受了事实。可不代表她不会伤心,不会生气,因女儿在,婆婆在,她不好表现的太难过,只好压抑着情绪。
老太太以为张氏接受了现实,便出了门,先是对初露恩威并重的说教一番,一边教育她不要猖狂,一边诱导她只要听话,会她许了个美好的未来。
老太太的话初对初露来说很受用,初露乖乖的关上嘴巴,自个儿回房乐去了。
对于吕氏,老太太只得嘱咐她顾及亲情,要保密。
吕氏笑着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这宁家的聘礼——”
老太太叹口气,瞟一眼吕氏,道:“由你自己处置。”
吕氏粲然一笑,对老太太附身谢恩,转身走了。
老太太见吕氏那个得意样儿,气得牙疼。她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儿太巧了。叫来初雨,细细的问当时的情况,特别是那位刘御医要给初雨把脉的前后过程,老太太叫初雨一字不落的说给她听。
初雨哭着讲述一遍之后,断言道:“这里头肯定有七妹妹设的圈套,她是故意叫那个御医来揭穿我病的。”
老太太皱眉,初雨不孕的事儿只有他们俩和那个大夫知道,那个大夫早被她打发银子离京了。三个知情者都不会泄露秘密,初晨不太可能知道。
“你的病她不可能知晓,又怎么会设计御医来揭穿你?”
“这……”初雨总觉得不对,可又没有证据证明初晨的动机,只好作罢。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只是那个刘御医医术高明,凑巧瞧出初雨的病?老太太仔细想想,那个刘御医并没有强硬的要求初雨诊脉,反而是张氏逼着初雨的。这事儿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
近日这日子过得忒不顺心了,总是触霉头。
老太太想着是不是家里的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者那块风水不对,还是改日命人去法华寺求个驱灾解难的符咒回来吧。遂把这个活计交给常婆子办理。
常婆子一听这话,觉得这是个向初晨请功的好机会,主动向老太太出主意道:“您还记得大太太上次的病的事儿么,咱们七姑娘得了大师的指点,大太太才得福好了病的。”
老太太点头,眼前一亮,道:“是了,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只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大师,明个你去秦王府跑一趟,和七丫头说说这事儿,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再请出那位无名大师,给咱们府消灾解难。”
常婆子见老太太上套了,嘿嘿一笑,高兴地点头应下。
次日,常婆子从郡王府回来,带了一盒子足足十斤人参。
老太太刚去瞧了张氏,病情似乎比昨个儿重了许多。瞧病的大夫说张氏就剩下挨日子了,活不了多久。若能有幸熬过开春,或许还有得救。
张氏曾是她最得手的媳妇,二十几年,这个家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条,肚皮也争气,儿子女儿添了不少。如今突然听说她要没了,老太太真有些心疼舍不得,叫人把那些昂贵的药材流水般的往张氏跟前送。
老太太回了屋,见常婆子带着一只盒子等在屋内,问她何意。
常婆子见老太太愁眉不展,没敢回答老太太的话,先问了张氏的病情。
老太太摇头:“大夫说日子不多了,我想着她为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想着以后的日子多去看看她,大丫头那边你也要通知到,总不能让她临走前还觉着孤独。”
“哎呦,这可不行。”常婆子失声叹道,见老太太立马那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常婆子赶紧解释道:“今儿个老奴早早的去郡王妃那里打听,她听说我的来意,二话没说立马叫那个当初求佛的人带我去法华寺,可巧了,我们俩人没到,就在路上碰见那位大师。果真如郡王妃之前说的那样,身披金缕袈裟,相貌一派慈和,我和那小丫头拦住他,话还未说,那位大师便晓得我的来意,给我指路。那大师真神了,说一通话后,眨眼就没了。”
“竟有这等事儿?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快和我说说,那大师说了是什么?”
常婆子回道:“那大师开始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好像是梵文,后来用俗语解释给我听,说是咱们家有人被丧气鬼缠身,吞噬了精气,或许命不久矣。唯有百年山参的天然阳气才能镇压住丧气鬼的阴气。在丧气鬼被完全镇压之前,身份尊贵者最好不要有人再和病者有接触,极易受到丧失鬼通过人体发散出阴气侵蚀,也会容易害病,特别容易害寒凉之症。”
什么?寒凉之症?
老太太突然想起之前大夫诊断初雨病时说的话,子宫寒凉,寒凉之症……那段时间初雨确实照顾过生病的张氏。怪不得初雨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会突然不孕,原来是受了丧气鬼的阴气影响!
这位大师先前已有了成功的例子,这回他的断言也是说的有理有据,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当即命令初雨、初露等人不准再踏进张氏房门半步,又请了大夫给所有接触过张氏的人诊脉。
真有一桩巧事,初露因之前听说初雨不孕,乐极生悲,夜里兴奋地睡不着,受了凉,第二日有些伤寒之症。于是,大夫把脉到初露这里出了问题。
老太太听说初露受寒,惊骇一跳。这只有初露、初雨二人接触张氏最多,所以二人才表现出明显的寒凉之症。老太太对那位大师的话更加深信不疑,甚至觉得有些庆幸。
所幸发现得早,初露没有像初雨那般害了不孕之症,不然,她们周家在庄王府那头真抬不起头了。
周岚和初雨、周远等人听说老太太不准她们见张氏,颇有反抗的意思,大房一家子全跑到老太太面前抗议。老太太只留下周岚一人,告知他大师的断言,周岚自然不信老太太说的那些胡话,可当他听说他的宝贝女儿初雨不孕,初露也受寒之说以后,也有些动摇了。
这些日子周岚在朝堂之上也不顺,本来丞相和他说过他肯定会升官的,结果前日皇上在朝上突然钦点了别人。周岚一直弄不明白因为什么,原来竟是妻子这边的问题。
周岚对张氏本就没什么感情了,只有敬重,也谅她是老大、老七,大丫头、四丫头、九丫头的母亲,才对她关爱有加的。如今听说她是阻碍自己升官晦气的源头,也没了意见。如此倒也好,他可以随便的和甄姨娘、郑姨娘相好了。
周岚不反抗了,那几个哥儿姐儿的胳膊扭不过大腿,闹一阵也就消停了。
老太太不叫人去瞧张氏,却不至于怠慢到让张氏干等死的地步,初晨送来的人参,还有她从各处托人弄来的天山雪莲等等名贵药材悉数用在了张氏身上。
张氏虽然身子孱弱的不能动,意识却清醒得很,她发现自己的儿女、丈夫、婆婆全都不来看她,心情日渐低落下来,有力气的时候流泪,没力气的时候只能哀戚戚的干望着棚顶。
她没想到,她风生水起的活了一辈子,到死竟然是这种悲惨的下场,孤孤戚戚,悲悲惨惨。
张氏怨够了,恨够了,悲够了,便想到死。
她开始拒绝喝药,想一死了之。
老太太听说之后,终于壮着胆子叫人众人来瞧了她一回,每人说一句劝她的话,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张氏觉得她的儿女们还关心着她,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得和她相见。张氏一再恐吓之下,方从伺候她的一个小丫鬟口里得知所谓的;‘大师预言’。
“放屁!”张氏用尽全身力气吼,立时虚脱的瘫在榻上,无法动弹。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巴,脸上突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眼角的泪水不断地涌出。
呵呵,真好笑!
当年她用在三房的把戏竟然跑到自己身上了……报应,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