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威风带着散落的花瓣叩响了梦中人的窗。

九妹从床上坐起，看看窗外的天色：“糟糕！昨日折腾得太晚，竟睡到这个时辰！今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呢！”

起身，开门，看到的不是应该端来洗漱用具的小蛮，而是在院子里踌躇不安，走来走去的顾人玉。

“人玉？”九妹踏出房门，“你难道一直在门外等我？不好意思，今日确实起的迟了。”

“没，没事……”顾人玉正在烦恼着自己该说的话，九妹突然开门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前两日就想找九姐谈谈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怎么？有什么烦恼需要给九姐说说？”她这个小表弟从小就乖巧得过分，又总是喜欢跟在她的身后，遇见什么事情了就把脸憋得通红，然后，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就是铁石心肠的人遇见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小宝贝也狠不下心啊！害的舅母说他跟自个不亲近，从小就想将他打包过来，倒真有些不像顾家庄的二少爷，倒像慕容家的十姑娘了！

这次竟然主动开口，倒真让九妹有些期待。

顾人玉鼓鼓勇气：“姨丈说的对，有些事情男孩子要主动一些，九姐，”顾人玉突然红了整个脸颊，凑近九妹，“你是怎么看我的？”

他的眼明亮而澄澈，羞涩而又坚定，让人一望就容易陷进那漩涡中。“九儿，人玉不是不聪明，只是很老实。他听你的话，对你也很好，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婚姻不能只是爱情，最重要的是生活。”慕容峪的话好像透过这双明亮的眼睛映射出来，让九妹一阵恍惚。

“九姐，九姐？”

“啊？哦……人玉，你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顾人玉低下了头：“女儿家不比男孩子，我是不急，可是，九姐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不能在和九姐这么迷迷糊糊的走下去了。所以，今天一定要说清楚才对！”他捏了捏拳头，低吼出声。

九妹眯起了双眼：“人玉，这话是谁教你的？”

“前几天姨丈有找我谈话，问了问我对九姐的感觉，然后跟我说九姐年纪也差不多了……”

九妹嘟嚷道：“我明明才十五岁，哪里差不多了……”

“从小我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和九姐在一起，母亲认为我应该娶你，姐姐和姐夫，就连姨丈也觉得我就是慕容家预备的九姑爷，人人都以为我应该喜欢你，我自己也觉得我应该喜欢你，但……但我……”

“但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却连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九妹接过话头。

顾人玉惊讶的抬起了头：“九姐怎么知道？”

“你也说你经常和我在一起，我自小疼你，怎么会不知道？”

顾人玉焉了下去，“也是，我的事情，九姐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但是我是真的很尊敬你，也喜欢和你呆在一起。我不太爱说话，也许就因为这样，我反而想的更多，很多好或不好的事情，我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但在九姐身边却能让思绪静下来，所以就习惯站在你身边，做你的护花使者了，也许，真的就是习惯，我习惯了，姨丈他们也习惯了，其他世家的也习惯将我和你牵到了一起……但其实，我们又明明不是这个关系，要是再这么下去，你会被我给耽误的……”

九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扯了扯他的脸皮：“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要感谢你才对，因为你我少了好多烦心事，不然自我13岁后，提亲的人一定会踏坏我们家门槛，说来，其实我也是明知却故作不知吧……我不也耽误你了吗？不然，我们家人玉是不是也有人上门提亲呢？”

“九姐！”人玉气鼓鼓道，“我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正经的。”九妹正色道，“其实，如果你有一点点的喜欢我，我是真想过今后嫁给你的。”

“诶？”顾人玉十分惊讶。

“爹爹说的没错，婚姻其实就是过日子，我若是和你一起过日子，也许会少了些激情，但一定会过的平淡而幸福。”虽然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那种喜欢却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哎，明明自己也不是喜欢你，却偏偏希望你喜欢我才肯认真的去考虑，真是有够自私的……”

“哦……这样啊。”人玉认真道，“没事没事，男生本来就是应该让着女生的，自私也没关系的。”

九妹瞪圆了眼睛：“臭小子，你承认这么干脆干嘛！一般人不都该说‘哪里哪里，你一点都不自私’的吗？”

顾人玉也睁大了眼睛：“是该这样说吗？哦，九姐一点都不自私，你，你……”八姐夫讨八姐开心是怎么说来着？“九姐冰雪聪明，天性善良，风度翩翩……”

“噗……你别说了，一般人就不是我们的顾小妹了。诶，那你准备怎么办？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

“你问我啊？”

“不是你说的男孩子应该主动一点吗？”

“九姐，你可有对婚姻的梦？七姐说，每个女孩都有很多的梦，但是婚姻却是最重要的一个，成亲之前，每个女孩都有所期待，对丈夫，对家庭，对生活，但当成亲之后，就成了现实，人生的路从那里开始改变，独自一人的人生开始和另一个人联系到了一起。女子大多都洗尽了铅华，做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澎湃的理想将或作涓涓的细流，这条细流就叫生活。

我听了之后就在想，人人都说我应该和九姐在一起，那，九姐从小就看着我，这个最重要的梦是不是没有期待了呢？我在你的面前本身就是透明的……”他回想起七姐说起那番话的时候，她和周围的姐姐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怀恋和幸福的表情，这种期待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说不定是非常重要的美好回忆。

九妹的眼瞳微微放大，顾人玉有些悲伤和遗憾的神色映在她的眼中，却让她觉得她从小看大的孩子一瞬间成长起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顾人玉会跟她说这么深刻的话。也许，年纪大，阅历深的人不一定比他们的后辈懂得多。

这个孩子是在为她难受，为她担心呢……“人玉……”话语的轻柔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你不用觉得难过，这辈子我对于婚姻从来就没有期待过。因为当你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情所牵挂住的时候，你就不会去想这么一件耗费精力的梦了。”札记中的文字在眼前一闪而过，“但是，在我的上辈子，我一定也和姐姐们一样，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美好的期待……”时空的洪流能挡住人，却挡不住灵魂。

“什么事情能够吸引你的全部心神？”

九妹摇了摇头，笑道：“你不用自责，因为没有你，我也没有那种期待；你也不用遗憾，我有另外的一种目标来代替这种少女的期待，连我自己都不遗憾，你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倒是你，少女有梦想，男生一样有，那你呢？”

人玉脸上的红晕越加的明显，“母亲从小就告诉我，九姐会是我的妻子。所以，我……”

“你所有的期待是不是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人玉闷闷的不说话。

“那你会觉得遗憾吗？”

人玉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嘴边却有点点的笑：“看着现在，有时期待着今后不一样的生活模式，很美好。”

“那也是这个理，你都不觉得遗憾，我又有什么为你遗憾的呢？”

“但是，期待仅仅是期待而已……又有几人的期待能实现呢？当我在知道有其他的男子喜欢九姐你的时候，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吃醋，虽然有些闷闷的，不想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他说的委屈，脸上也很委屈，“但是，也有些为九姐讨人喜欢而欣喜，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错了……习惯竟然让我自己的期待也欺骗了我……我对九姐的喜欢也不是男女的喜欢，只是亲人的喜欢。”顾人玉的表情迷茫而又痛苦——认清事实，打破幻想的痛苦。

“你说的没错，习惯的确是非常可怕的……慢着，你说有人喜欢我？”九妹突然提高了音调。“是谁？”被人喜欢的感觉总是诱人的，就是心理老姑婆的九妹也不例外，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又马上焉了下去，江玉郎和他爹不是盯准了我们吗，肯定是那个江玉郎表现出一幅情圣的样子，九妹皱皱眉，一下子敲在顾人玉脑袋上，“还有，你说谁跟别的男人跑了？”

顾人玉揉揉脑袋，瘪瘪嘴：“菁姐说绝不能轻易的让别的男人随随便便把你拐走，她还等着两人嫁不出去，和你凑一伙呢。”

九妹脸黑了。

“姐夫说，婚姻不一定是因为爱情而组成，喜欢就足够了，当一个家庭组成，慢慢的爱也好，喜欢也好，都会慢慢发酵成亲情和责任，分不开，割不掉。所以，他们倒是很希望我跟九姐在一起。只是，若不去尝试寻找心中所爱，为了生活而选择了最保险的途径，很多年以后我们会不会觉得后悔和遗憾呢？”

九妹心中的惊讶和暖意越来越深，她从没想到有一天顾人玉会主动来跟他说这样的话，处处为她想的那么多，苦笑道：“人玉，我一直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是……看来谁认为自己十分了不起，以为足够了解另一个人，她自己就是个笨蛋。”

顾人玉接着道：“姐夫和姐姐们跟我说的话我想了一个晚上，虽然要丢弃自己的习惯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情，但我总觉得，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会丢掉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但是，”顾人玉咬牙道：“依旧会有点不甘心！我知道九姐你也没什么嫁人的意思，反而是姨丈和姐姐们心急得很。以前我是九姐的护花使者，今后我也是九姐的护花使者，不会让其他臭男人碰你一根汗毛的！”顾人玉一脸坚定，“九姐，我可以做你的绯闻男友，赶走苍蝇！”

九妹汗道：“绯闻男友？这也是菁妹说的？”她不过以前在菁妹面前说漏嘴一次，就被这么拿来胡乱用了。

“你怎么知道？菁姐说不让我告诉你。”顾人玉摊摊手，“这可怪不得我了。”

九妹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转转眼睛，想到江别鹤江玉郎父子，上前拍拍顾人玉的肩：“嗯，九姐没白疼你。你可要把九姐看好了啊，别让苍蝇飞过来了。”

顾人玉再次坚定的点头：“对了，大姐说你不用去大厅了，那些江湖人士由他们送行就够了。让你直接去姨丈那，姨丈要见你。”

“爹爹？好吧，人玉你去帮帮姐姐们的忙，我待会就去找爹。”

“那我先走了。”

待顾人玉的人影刚刚消失不见，九妹就听见了一个极其欠扁的声音：“诶，你真的不考虑他了，说实在得，我觉得这孩子挺好的。”

“江小鱼？”九妹转过身来就看见小鱼儿坐在花台上，一甩一甩的荡着两条腿。“昨天才差点在这死在花无缺手下，居然又回来了，胆子还真大。”

小鱼儿从花台上跳下来：“花无缺一向怜香惜玉，不会一早就来打扰的。闲话不多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