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的院子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竟然是三郡主塔雅多和四郡主美苏。
原来两个小孩子玩游戏,塔雅多趁人不注意,溜进来躲到王珍新搭起来的皮帐篷温室里,美苏见到塔雅多往这里跑也追过来,后来找不到人,知道定是躲起来了,便走进来要掀开门搭子往里看,正在这时院子里的人看见了,叫了声:“四郡主,你要做什么?”
美苏也不理会,就窜进去拉扯躲在里面的塔雅多。
帐篷里都是泥,等到众人把小孩子找出来,两人衣上鞋上都沾满了泥,头发也拉散了。
王珍看着她们,有些心疼地上踩得乱七八糟的花种,摇了摇头,叫人把两个小丫头收拾干净。
“可怜我才把这些种子种进去,两个小祖宗下次定要看着点儿。”
两个小丫头见踩坏了人家的东西显得有些有些局促,也不喊人,不安的望着王珍。
王珍心想,也不知木塔娜是怎么养女儿的,养得这样娇怯,不像大域出的郡主,倒似大政的小家碧玉。
虽然这样想,却还是叫人拿了她的梳妆匣子过来,解了她们的发辫,道:“别动,我给你们梳个好看的辫子,免得这样狼狈回去给你们的娘骂。”
俩丫头听了,乖乖的让她给她们梳头发。
王珍看她们也还乖巧,就给她们梳了个好看的双环髻,留下两股头发,应了大域的风俗,扎了辫子垂在胸前。
“真好看”
两个丫头见了彼此的发式,都十分高兴,也不再局促,到底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还不谢谢我。”王珍笑道。
两个丫头高兴的碰碰跳跳的道了谢,美苏突然看到王珍身上的双鱼香囊,好奇的摸了一下,察觉了有一丝香味儿,还嗅了一下手指。
王珍见她喜欢,就解下来递给她,道:“这玩意儿是香囊,大政那边的女孩儿都喜欢,你们要是喜欢,我便送给你们吧。”说着把香囊解下来,叫纳姆拿来针线,在双鱼连接处锁了边,裁剪下来,双鱼就成了两只鱼,给那小姐妹一人一个。
小姐妹高兴的接过,拿在手里把玩,王珍心道,好事做到底,便拿了穗子串好,给两人挂上。
她们对这里的花圃很感兴趣,听说以后这里会长出好看的花朵也很期待,在这里玩了一会才回去,之后便经常过来玩。
虽然王珍不是那种见到小孩子就滥发爱心的人,但是她这里平时没什么人走动,有小孩子的声音也觉得热闹一点,也就融洽的接纳了。平日两姐妹来这里,都是纳姆陪着她们,她看看就罢了,后来两姐妹支支吾吾的看着她,听纳姆笑着解释,才知道她们俩想要王珍给她们梳那种大政样式的头发,小小年纪就十分爱美。
王珍想起第一次见她们的时候,铁尔汗给她们的礼物是鞭子和马鞍,她们不是很喜欢,看来那是没摸对她们的路子,应该朝女孩子爱漂亮的心思上着手才对。
她就给她们梳了很多好看的发式,有时候也送给她们戴一些好看的珠花啊,丝带啊什么的,每次那对小姐妹都十分开心,不再如以前那般拘束,嘴里不断叫到“谢谢珍姨”、“珍姨真好”,很会哄人。
两个女孩儿的娘亲是妾室,妾这个地位很尴尬,比如说外人喊王妃,可以称呼王妃可以称呼娘娘,称呼妾室就是仅仅是以夫人带过,虽然王珍是侧妃,可是依旧是夫人的称呼,所谓嫡妻就是嫡妻,妾就是妾,混个侧妃的位置看上去荣光体面些,说穿了底子里依然是妾。
再比如说铁尔罕的孩子喊正妃,就应该喊母妃,喊王珍呢,却是还是喊姨娘,姨娘...自 “赵姨娘”之后,可以说“世间再无姨娘”(没有姨娘可以超越她)所以王珍坚决抵制,俩孩子只好称她为“珍姨”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还好不如原来的古代社会那么绝情,要侧室的孩子喊自己的娘亲为姨娘,这个世界她们还是可以喊自己的亲娘娘亲的。
王珍从不要她们留饭,就算有什么果子点心,也是拿银针试过,自己亲自尝过才给她们吃。
下人们见到了都有些吃惊,这侧妃真是个多疑又谨慎的。
有回小姐妹又说想王珍教她们绣花,当时王珍正拿着针线绣蝴蝶,图样初成,一双蝴蝶绕着一朵盛开的雏菊飞舞,雏菊上还沾着露水,栩栩如生,很是好看。小姑娘们看了心里都很艳羡.
她描了简单的花样教她们俩绣花,不能不说,这俩丫头真托生错了地方,看她们认真的拿着针线绣花的样子,并且作为初学者绣得还不错,她就觉得,她们真该生在大政。
她也不总是对她们那么有耐心,她的耐心也只有一时半会,有时指点两下就做别的事去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做过母亲,只有做过母亲的女人,才会对小孩子特别的喜爱和纵容,所以她对两个孩子倒也不是特别好,逗她们玩对她而言就和逗猫逗狗一样的,不耐了就交给纳姆也很放心。
那俩个丫头们其实心里很仰慕王珍,也没有特殊的原因,就因为觉得她长得好看,人喜欢美好的东西是天性,不过她们也会看脸色,要是看到她淡淡的没什么兴趣,也就不缠着她了。
这天,院子里刚刚走了那对小姐妹,王珍叫人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来在树荫下看书,那书是叫罗素在外面搜来的山川地志,主要是大域这边的。找这本书罗素也费了些事,因为大域的文化远远不及别国,文献方面的记载很少,基本是口口相授,或者以歌谣的形式流传,王珍手上的书籍还是别处流传过来的。
这些天她还旁敲侧击了纳姆和四大护卫一些大域事务方面的问题,他们都如实相告,只是当她问道铁尔罕这次出去的事□□后,都面有难色,显然是事先得过吩咐。
王珍翻动着书页,心里有些闷闷,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有人来找她,她心下有些诧异,问是哪个,居然被告知是“苏记布庄”的掌柜。
娇娘?
娇娘拿着一摞衣裳进来了,行了礼,拿出衣裳摊开给王珍看。
这些衣裳是王珍精挑选样子的,有几件大政样式的广袖留仙裙,白绫石榴裙、轻纱罗衣,还有几件大域式袍裙,因为王珍嫌款式呆板,所以特意收了腰,在领口装饰了颜色夺目又造型别致的彩石,袖口也加了花边,裙摆不止加花边,还将后摆加长,整个十分的华丽又高贵,还有同色的纱衣可以附在其上,更显飘逸。
王珍一件一件的试,边上伺候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赞叹不已。
娇娘含着笑,也是一脸赞美。
王珍试完衣服,吩咐将衣服收好,然后把娇娘带到了屋外,还是在树荫之下,回到了方才靠着的椅子上,然后叫人给娇娘搬来板凳,贡上茶水并水果蜜饯糕点之类。
“辛苦你了,且在我这里休息片刻,你们的衣裳做得很好,我以后会经常光顾你们的生意,不过那件留仙裙我还想改一下。”王珍笑道。
“多谢夫人,夫人要如何改呢?”
“嗯...我要把衣领改大一点.”王珍看了看旁边伺候的人,道:“天怪热的,你们杵在这里我看着就心烦,都下去吧...纳姆,你也下去吧,天可怜见的,你热的脸都红了,我且在这里和娇娘说会子话,一会有事叫你,快去洗把脸去。”
众人只好都退下去了。
娇娘见她支开了下人,便笑着吃了一颗李子,道:“这儿说话挺方便的,视野开阔。”
视野开阔,旁边有什么人一眼便能望到,这里比屋里说话更来得安全。
“我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不想和你聊天也被不相干的人看着。”王珍叹气道。
“你怎么不到我那里去,我等不到你,只好拿着衣服过来看你,方才在前面还受了王妃的盘问呢。”娇娘道。
“她盘问你?你来找我,她凭什么盘问你。”王珍眯了眯眼,有些不高兴。
“不能怪她,现在这种时候是该小心些。”娇娘道。
“现在这种时候?什么意思?”王珍侧着头问。
娇娘观察了一下王珍的脸色,却像是不知情的,便道:“六亲王闹出那么大动静,你莫说你不知情。”
“我真的不知。”王珍淡淡道。
“怎么会?”
“我不过是笼子里的雀,该听什么该知道什么都是别人做得主。”王珍喝了一口凉茶。
“敢情你还真的不知?”娇娘娇笑道:“整个鹰城里的姑娘都羡慕那个让六亲王‘冲冠一怒’的侧妃,说是挖了眼珠都想见见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笑死我了。”
王珍却不想笑,白了娇娘一眼:“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娇娘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外面说,丹东盛会的时候汗后带着一群贵妇找你麻烦,折辱了你,惹怒了六亲王,六亲王为了怕你受欺负,特意立了你做侧妃,还向汗王讨了三彩风华冠,以显示你对的宠爱。”
王珍知道,那三彩风华冠本就不该被她所有,也料到是铁尔罕的手笔。
“这还不够,你知道不,铁尔罕为了替你出气,私下带着人灭了依卓尔库部和赫尼那部两个部族,为这事儿惹得汗王大怒,下了召,他现在正赶着回来请罪呢。”
依卓尔库部和赫尼那部?为她出气?
王珍马上想到,当时在汗后身边那个踢她一脚的女人,就是依卓尔库部的族长夫人,赫尼那部的族长夫人也在场,王珍当时心恨之极,把这帮贵妇都暗自记下了。
但是说,铁尔罕是为她灭了人家的部族?
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珍儿,亲王快回来了呢。”娇娘道。
王珍皱眉,铁尔罕这一走,已经两个多月了,只这么短的时间久能灭两个族,这铁尔罕真是强的可怕。
王珍半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仿佛听到娇娘在说什么,就抬起头,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娇娘笑着说:“你走运,让一个男人对你如此,真是女人的最大骄傲了。”
“是吗?”王珍面色平静,摇头道:“我初一听,确实有些吃惊,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很...虚幻,在我看来,铁尔罕并非那种心胸狭窄,也并非那种冲动的人。”
王珍略思索了一下,肯定道:“不错,他不是那种人,就算他灭人家的部族,那只会因为他想那么做,不会完全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果真如此想?”娇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珍道:“何必妄自菲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何必那么做?”
王珍一顿,缓缓道:“这里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只是我很肯定铁尔罕不会单只为了...对了,那两个被灭的部族,是不是和铁尔罕这边的关系不好?是他的反对者?”
娇娘一愣,她没想到王珍这么清醒,但是她点点头。
“这两个部族的实力强不强?”王珍又问。
“是两个大部族,而且有姻亲关系,很有几个小部族依附他们。”
“那么他们的实力比之铁尔罕如何?”
“虽然比不上六亲王,但是若是联手,也够让他为难的。”娇娘知道王珍察觉了什么,如实相告:“这次铁尔罕能如此迅速的打败他们,除了因为他本身有很高的军事能力外,出其不意也是重要原因,别说联手了,他截断了对方的消息来源,那些人只怕是死在睡梦里。”
“这两部一垮,小的部族也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我以前就听说,铁尔罕掌控了整个大域一半的兵力,是大域最有势力的亲王,本来对于他能称得上对手的就不多,这几年他不断在蚕食别的部族...”这些事,王珍也是慢慢从纳姆、罗素他们那里打听到的,当初他还灭了他自己三夫人梅朵的娘家部族,以致那个可怜的女人郁郁而死。
“...你告诉我,如今能够称得上与他为敌的还有谁?”王珍觉得有些凉,望了望天上,这么大的太阳,为什么还会觉得冷呢?
“没有人。”娇娘那双眼睛黝黑,深远:“没有人再可以与他为敌。”
“所以...”王珍苦笑:“我不过是个借口而已,只是发兵的借口千千万万,为什么选择我呢,难道他不知道,我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
“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借口,那两个部族的族长也不是傻子,他们...是公开支持汗王的最大力量,与六亲王敌对多时,但是他们也很谨慎,一点机会也不给,又有汗王维护,六亲王苦于无法收拾他们很久了。”娇娘看着王珍的神情有些不忍,便道。
“他们是元泰的人?”难怪...
“是啊,所以汗王很是恼怒,但是事已至此,他还能拿六亲王怎么办呢?所以他不敢真的惩戒六亲王,也不敢明目张胆拿你们这些女眷开刀。”
王珍默然,半晌才道:“铁尔罕,你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可是我会记这些的...”所以千万...别让我...
王珍的面庞,浮现一丝阴暗,那双美丽淡然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娇娘,你究竟是什么人?”王珍突然面色一变,含着笑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