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娇娘离去不久,王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竟然无意间报了真名!
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恩人,但也非她不磊落,原本流落在外,有许多原因不便不该把透露真名,何况这女子虽然救了她,但是什么身份却不得而知。
罢了...已经说了,追悔也没用。
王珍又在客栈里待了两天,这两天虽然也难挨,却比前两天好过许多,至少可以时常出来活动腿脚,晚上依旧是裹了毛毡在床下过夜。
又过了两天,她琢磨着也该离开了,便用手蹭了蹭床下的灰,往脸上抹了一番,其实她不知道,哪怕她不抹,衣服和脸上早在床下打滚的时候被搞得脏兮兮的了,她将门打开趁人来人往的时候溜了出去。
她先在市集里买了一盒海棠花胭脂,这里混杂了许多大政和臻南人,所以身穿大域服却明显是异地人的她在此也不显得突兀,并且大概是遇到的政人多了,这里的买卖人,都能用几句政语讲价钱。
事情比王珍想的更顺利,虽然她在纳姆那学会一点点大域语,但还无法熟练到与人流利的交流,只能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比如吃饭,睡觉,买东西,多少钱等等,对方说的一多,她就不明所以了。
王珍把买到胭脂打开放到鼻下闻,还抠出一点拍在自己脸上,不一会就开始觉得脸上痒痒的,开始长出红疙瘩。
谁叫她对海棠花过敏呢?原来过敏体质也能这样利用,王珍不免有些好笑,之后她就进了衣料店,这里有现成的衣裳卖,她就买了一件粗布男装,在店里将之换上,把头发也用布条扎起来,还谨慎的用布条在颈部绕了两圈扎好,这不没喉结嘛。
对着铜镜看看,镜子里的人,脸上脏兮兮的还长了许多红疙瘩,像一个邋遢的少年,相信不是熟悉的人定认不出来是她.
于是她满意的出了衣料店,不一会儿又买了一个草帽,给自己戴上,这样不会像戴纱帽那样打眼,一低头又能遮住自己样貌,若然有人奇怪,看她露出来的脸上的红疙瘩,只会以为她是遮丑之故才戴上帽子,她的一番心思,可谓谨慎小心之极,只是她运气未免实在不佳。
城门口都设有关卡,王珍看到大域兵把人拦住一个个检查,心知今日定不能顺利过关卡,还须另想办法,正在回身之际,看到另来了一批大域兵,赶着许多带着手铐脚铐的人出城,其中竟然有纳姆!而纳姆也看到了她,在她还未有所反应之时,纳姆高声指着王珍大呼,人也要扑过来似得,转眼王珍就被那些大域士兵给围住了。
“纳姆,你眼神真好。”王珍望着站不远处纳姆苦笑道。
王珍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会被发现,她特意搞得脸上过敏,面目全非,可是如果是相处了几个月的纳姆,认出自己也不是稀奇,只是她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呢?
原来铁尔罕找她找了好几天,城内也找了,往来必经之路也追了,始终找不到她.
铁尔罕也精明,回头深思之后,觉得她还在城内的可能性大一些,所谓最危险地地方最安全,所以又派人把城内包括客栈查了一遍,就是苏爷和娇娘掩护她的那次。
后来依旧没找到她,铁尔罕怒了,这个时候下边的人问纳姆要如何处置,他想也不想,直接把她丢去泰息城.
所谓的泰息城在极北的苦寒之地,流放去的都是犯了不赦之罪的犯人,并且几乎没人能回来。
铁尔罕这摆明是迁怒纳姆,想她一个秀丽的女孩子去那里,指不定会招什么罪呢。王珍当初逃走时,只道纳姆受铁尔罕的信任,没想到他这般无情。
纳姆也很恐惧,可是没有其他办法,挣扎无望,只好被大域兵押着走,就在过城门时,看到了一旁张望的王珍,立刻如抓住救命稻草似得叫喊出来,于是王珍被抓住,纳姆活命了。
王珍被抓到后,被直接带到铁尔罕面前,铁尔罕暂住在城主的府里,他身着墨色长袍站在王珍面前,大域特有的斜襟排扣从前胸蜿蜒到腰侧,领口露出里面质地极好的白色里衣,腰间束着一条红的似血束腰,腰间挂着一件铜牌,还有一把样式古朴的佩刀,脚踏皮履,浑身上下无任何饰品,就连衣裳的样式都是简简单单。
王珍自认见过不少华贵美服,但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人的那股临人的气势,并不是叫衣服衬托出来的。
他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打量着王珍,见她像男子一样束着头发,穿着不合身的男装,脸上尽是黑黑红红的,便叫人把她洗干净换身衣裳再带上来。
谁知洗干净后再看她依旧满脸的红疙瘩,暗自吃惊,叫来大夫,大夫看后说是过敏之症,过两天即好,这两日小心饮食,吃些清淡的,胭脂花粉的也不能再擦,临走还开了些药材。
以致接下来两天王珍都只能吃些清粥小菜,只是煮的汤药她却死活不肯喝,可依旧无济于事,海棠花胭脂早被搜走,过了没两天过敏症就自然而然好了。
等过敏症好了她的厄运也来了,一天晌午,铁尔罕召见她,她一进去就觉得不对,这召见的地点居然是一间寝房,有桌有椅还有...床...
王珍顿时杵在那里,铁尔罕可没有注意她在纠结什么,沉思了半晌,表态道:
“我不想杀你,你要是再逃,那我只能非杀了你不可,你也知道原因,切莫逼我。”
见王珍低头不语,面无表情,他又道:
“我有三件事情告诉你,一,你们大政的皇帝换了,现在的皇帝是当初的二皇子周煦逸,而助他登基的,就是你们王家,哼哼,现在你爷爷封了护国公,你爹也当上了丞相,你伯父也当上了内史,你是不是很高兴?”
王珍惊疑,秀眉微蹙,思量编造此事于铁尔罕并无好处,再加上太子先前谋害二皇子,还杀了她二哥王翰,也不知王浩表哥如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而他二人尤其是王翰自幼得老太爷期望最深,经此一事,王家人定是痛彻心扉,会全力扶持二皇子也很不足为奇,所以如此,铁尔罕所说倒像是真的了。
“第二,你的姐姐嫁给了新皇帝,封了贵妃。”铁尔罕看着王珍,他听闻周煦逸是预备娶她的,只是因为以为她死了才娶得她姐姐。
王珍想到王瑶,便一阵心烦,王瑶与她同时穿越女,可是性情却大不相同,王瑶还将她推出马车以致她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只怪她早知道王瑶嫉恨她却太过大意。
不过王瑶不是与徐侍郎有婚约吗?定是立个名目给解除了,现在她不在,这王瑶可是称心如意了?想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不与人共夫,如今还不是成了三宫六院的一枚?
铁尔罕见王珍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她还在留情于周煦逸,便冷笑道:
“你别再想那人,你再想多的也没有用,他们都以为你死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三件事,他们在你落下马车的附近找到一具残尸,上面居然有你的衣服碎片和首饰,想必是有人不想你被找到而做的,你说那人是谁呢?我那天分明见到你是被人推下马车的,当时车上似乎只有你们姐妹和周煦逸,周煦逸受了伤,推你下来的,莫不是你的姐姐?”
铁尔罕顿了一下,又道:“她现在贵为贵妃,定是不想见你回去,这周煦逸有这般好??惹得你们姐妹自相残杀?可笑啊...不过周煦逸对你也不错,追封了你为倾国公主,可见他还颇念旧情...只是如此一来,你姐姐只怕更忌讳了...另外你的亲人全当你真死了,虽死却给他们带来荣耀,若是见你活着回去,只怕心里还希望你死在外面呢。”
政人最重女子贞洁,清白人家的女子,就算平白的无辜惹了诽言流语,也有要了性命的,如她一般沦落在异地的女子活着回去,可不止得不到同情,还会被鄙视和唾弃,甚至动上...家规、族规,不过王家人还不至于会害她的性命,顶多让她出家罢了。
所谓家规、族规,对付失贞或犯了□□罪的女子的,各家各族皆不同,重者绞杀填井,轻者拘禁出家,而且有些事还是秘密处理,旁人根本就不知道。
王珍以前也曾听闻多起失贞的女子被迫自杀的事情,现下就算她完璧回去,可是谁又会相信呢,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啊,这大胡子对大政这一陋习,还真是了解呢。
王珍暗想,这人处处攻心,叫她有一种天大地大无处为家的感觉,若她是普通女子,现在的心理一定是最脆弱的时候吧?
果然铁尔罕见王珍低头不语,就走近她,把头低到她的耳边,语气动作极是暧昧:“那日我见你跳舞,整颗心都是你的了,当时就想把你带来大域,只是你我身份有别,谈何容易,可是这千里迢迢,你我居然又能相逢,你说,这是不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