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了有一点点的尴尬和无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地去靠近她，他在责备自己的鲁莽。

夏凉把手抽回来之后，似乎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像自己是有些激动了，他们都没有讲话，气氛一度静默得让人想要逃离。

他们出去坐车出发去殡仪馆，夏凉不喜欢那个地方，但也只好走进去，为了她的爷爷她再不喜欢也得忍着。

爷爷火化了之后，夏凉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虽然一年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不能太能接受。

吴君谦知道她很难受，他站在她身边感觉得到她那种不情愿的情绪在隐忍着。

所有的人都在静默着，所有的人都低着头。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眼泪是说来就来，丝毫不经过自己的同意。

这个过程漫长又难熬，好像是生不起来的火，纠缠着，满地的烟，和他们的哀愁。

老爷子不想要葬礼，说是把骨灰和已故的夫人埋葬在一起，就这样结束掉自己的一生。也许没有人可以把生命延长到无限大，但是却有人可以把生命刻画成无数种模样。

入葬的那一天，几乎所有重要的人都来了，不重要的，似乎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简单的仪式过后，一群人准备走了。吴君谦几乎看不见夏凉的身影，她似乎很忙，可是实际上没有什么事情可忙的，她在让自己忙碌，让自己从忙碌中感觉到一丝丝的生气。

有个男生朝他走过来，他不认识那个男生，但是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大概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友好，带着玩味的心思走向他。

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终于他来到他眼前。

“你就是我姐姐的未婚夫？”那男生的语气有些骄纵，一看就是被宠坏的孩子。

吴君谦总不能跟一个孩子置气，“你是她的弟弟吗？”

他记得夏凉是独生女吧，这个应该是表亲。他抬头看那男生，那男生突然间一拳挥过去了给他，他纵然身手敏捷，可是他终究还是被打倒了，嘴角有血。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男生的推倒他在地上，揪着他的衣领，“我告诉你，我叫夏新，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这一拳，替我夏凉姐给你的。”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还手，就像当年夏爷爷打夏凉那样，不喊一声疼痛，好像喊了就会证明自己的决心没有那么强。

“阿新，你干嘛，你放开他。”夏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夏新揪着他的衣领，吴君谦的脸上有伤。

夏新放开了他，其实他下手算是轻的了，要真的打，恐怕他早就鼻青脸肿的了。只是这一次他只是想让他尝试一下被打的滋味。

夏凉扶起他，他的脸上已经红肿了一片，嘴角破了相，夏凉真的快要被夏新气死了。“你究竟在干嘛？你打他做什么，今天还是爷爷的……”

夏凉还没有说完，吴君谦扯了他的衣角，“别说他了，我没事。”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大概是觉得自己比较丢脸吧，他需要去清洗一下伤口。夏凉跟上去。

夏新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若有若思。

他找不到厕所在哪里，随便拿了一瓶水就洗了自己的伤口，手上也有一些擦破皮的地方，他等一下要先走了，总不能这幅模样去见他们。

夏凉拿了一张纸巾给他，他低着头接过去了，“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平静，夏凉甚至觉得他应该说几句什么，然而他始终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始终拿着矿泉水水瓶，夏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过了一会，开口说：

“帮我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夏凉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事情，只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样子而已。夏凉随了他的意思。她转头回去告诉他们。他看着她转身走过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远到数不完的距离。

他坐在那里，等着他们都走了，他再走，等了很久，没有人过来。忽然有些伤感的就是，居然真的没有过来，哪怕来告诉他一声，她已经告诉他们了，那也挺好的。但是她没有过来告诉他，他只好在这里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脚有些麻痹，吴君谦大概觉得这是他三十二年以来最狼狈的一天。

虽然从前只有他打人的份，没有想到，终于今天轮回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听到有窸窣的脚步声，他以为他们都走了，就没有留意，等到夏凉走近的时候，他显然被吓了一跳。

夏凉笑了笑，“他们都走了，你没走？”

他点点头，夏凉拿了一瓶热的咖啡给他，他摇摇头，表示拒绝，夏凉自己喝了那一杯咖啡。

吴君谦突然想到些什么，说：

“少喝这些东西，就不会睡不着了。”

夏凉愣了一愣，停止喝咖啡的动作，她抿了抿嘴，她及肩的头发让她绑了一个低马尾，看起来更加的柔和。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

吴君谦想了想，“血液报告里面说的。”

夏凉点点头，血液报告这么厉害的吗？她怎么不知道。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夏凉把他手上拿着的那个瓶子和自己手上的咖啡给扔进垃圾桶里面，他们就离开了。

吴君谦这样子不处理伤口是很难受的，加上他的手有些擦破皮，也有些淤青，夏凉就开了他的车，送他回去。他说不要去医院，夏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看见他的脸上还有些血迹，就拿了一张湿纸巾给他擦一下，他随意地擦了两下就没有再理会了。夏凉想，这是一个不在乎自己外表的人吗？

或许吧，他们的职业让他们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在意自己流了多少血，只在意别人有没有流血。

“我替夏新向你道歉。”夏凉看着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很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夏新确实不应该打他，即使他是为了自己的姐姐而出气。

她看见路上的树上，还长着一些花，尽管已经是冬天了，但冬天的寒冷无法阻挡它们的绽放。

只是花开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