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现在是真正在一起了?”电话里的人提出疑问,听上去并不出她的意料。
听到金盈这么问,苏翌庭轻快地回答:“对啊。”
放学了,几个学生背着书包三五成群地从她身边经过,笑着和她打招呼,苏翌庭边走边一一回应,笑得完美无瑕。
“你没那么快就对她下手吧?”金盈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气喘,苏翌庭以为是她在电话那头轻笑着,也没多问。
“什么下手?”她确实不懂金盈说的下手是什么意思,打开车门,坐进去等余可优出来。
“走开……”
“你说什么?”苏翌庭没听清楚。
“没什么。”
余可优推着小车走到苏翌庭的车边敲了敲车窗,苏翌庭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车,余可优却摇摇头。
“先挂了。”降下车窗,一阵热浪灌进车厢里,不明就里地看着余可优问:“怎么了?”
“自行车怎么办?”余可优指指自行车,无奈地说。
“哎哟,小情人来了。”听见苏翌庭最后一句好声好气地询问,就知道是余可优来了。金盈嬉笑着挂了电话,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重重吁了口气,推开任冉束缚在胸前的双手,神色忽变冷冽起来。
“玩够了吧,玩够了就穿上衣服回家。”
任冉将身体撑起一点,双手支在金盈的身体两侧,在距离金盈二十公分的上方望着她:“她好像很高兴?都主动来电话汇报这个好消息了。”
金盈皱起眉头,也问:“和你有关系吗?”
任冉摇摇头,俯下身子亲了亲金盈的侧脸,被她偏开头躲过。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任冉没被这一动作坏了兴致,将吻印在了另一侧。酒店房间门口传来吸尘器工作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清理地毯。这样的喧嚣声加深了金盈的不快,不由地皱起了眉。
七月的一个夜晚,任冉约金盈出来喝酒,本是想听她给自己一些建议,让她知道到底该不该就此放开苏翌庭。可是半醉的金盈却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抚上了任冉的脸,嘴唇微微颤抖着对她说:“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任冉当时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金盈将那瓶伏特加全部喝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想起金盈从认识以来对她的种种包容,向来对她的有求必应,任冉相信金盈说的不是喝醉了才随口说的瞎话。
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卷翘的卷毛不时扇动着,在脸上投射下一排整齐的阴影,凝望了许久。之后任冉带她去了自己住的酒店,那一晚,任冉占有了金盈,她太寂寞了。
第二天清晨,金盈面对着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没有说话,直接给了任冉一个巴掌。任冉只是笑笑,穿上修身的女式西装,用得体语气说道:“谢谢你爱我。”
金盈只觉得这句话不堪入耳,甚至像是对自己隐藏了七年感情的亵渎。
看着金盈利落地穿上衣物,拎起挎包就要推门离开,任冉没有阻拦她,她有预感凭自己对金盈的了解,她是会回来的。也许曾今她把苏翌庭看得太重,从而忽略了那个从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金盈。正如苏翌庭所说的那样,该放下的总该放下了,她想试着和金盈在一起。
一次次的邀约,一次次的拒绝,最终演变成了一次次默契的床上运动,刚开始金盈还会觉得任冉不知羞耻,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可每当她想起那晚醉意朦胧时感受到犹如被火焰吞噬的炙热感,内心居然升起对这种感受的迷恋来。她曾深恶痛绝地对把公司文案偷买给竞争对手的员工说,有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因此不顾个人情面而辞退了他。那她现在呢?一次次地赴约,这又算什么?
“我们这算什么?”两个月来,金盈第一次在事后问任冉这个问题。任冉显然没预料到她会这么问,怔在她面前,表情不大自然。
如果是个新认识的女人,任冉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床伴这个名词。可是面对的是做了七年闺蜜的金盈,她犹豫了。
“呵。”轻笑一声,推开任冉僵硬的身体,下床朝洗手间走去。
她对任冉有情,可她对自己只不过是欲而已,也许对着她的身体,想的却是苏翌庭。
可悲的是任冉,而可笑的是自己。
洗手间传出汩汩的水流声,任冉叹了口气,披上浴袍踱步到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看着玻璃上映现的脸在烟雾里愈发朦胧,心中的抑郁反而更加挥之不去。
“啊哦啊哦。”余可优打开葡萄干的袋子,挑了一颗最大的葡萄干塞进嘴里发出一阵怪叫,又找了颗更大的塞到苏翌庭嘴里。
“小孩子。”苏翌庭慢慢咀嚼,感慨道。
余可优吞下去,正欲开口和苏翌庭争辩,手机响了。
“小金金,有事吗?”金鑫也是走读生,放学后整理书包比余可优慢一步,余可优因为赶着见苏翌庭,提前走了。
“奇怪啊,我姐到现在还没来接我。”电话里背景音十分强大,余可优肯定金鑫正在校门口东张西望。
“可是你和我说也没什么用啊。”刚好到了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余可优看了苏翌庭一眼,苏翌庭也正满腹狐疑地看着她。
“和你说干嘛,我和我苏苏姐说。你们回来躺捎我一程呗?”预计两人开出去没多少路,金鑫才厚下脸皮好意思说这句话。
“你家和我家反方向的好不好?”嘴上不乐意,等绿灯还没亮起却已经打了手势示意苏翌庭往回开。
“唉,我有什么办法,给我姐打电话问问接的还是任冉。”
“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到。”这下余可优可是应的相当干脆。
“你说的任冉是怎么回事?”金鑫一落座,余可优就转过来问她。偷瞄了苏翌庭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宽心不少。
“没多大事,找我姐来接我呗,任冉说我姐有事不在,让我一会儿再打,什么事儿嘛,找自家老姐都找不着。”金鑫抱怨着,余可优转回去坐正,捅了捅苏翌庭。
“开车的时候别来吵我。”语气不太高兴。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怎么知道,我和任冉自从办公室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的确,任冉已经差不多四个月没来找过苏翌庭了。
“再说,”苏翌庭补充道,“任冉和金盈关系好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百合花盛开的故事?”贼兮兮地凑过去问她。
“没有,但我听过下周摸底考不合格要重考的故事。不,不是故事,是事实。”什么百合花,苏翌庭不懂余可优在说些什么东西。
“没情调。”敢怒不敢言,别过头给后座的金鑫使了个眼色,金鑫点点头不出声,嘴唇夸张地扭曲,余可优看出来她说的是“我信”。
任冉那女人的心深得很,连自己都亲的下去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苏翌庭说她和任冉没再有联络她信,可是要说任冉和金盈没什么关系她就将信将疑了。何况平时在金鑫那里打听任冉的近况打听多了,自然就发觉她们俩的关系绝不止闺蜜那么简单。
“有功夫想人家的事,倒不如多点时间复习备考。”苏翌庭忽然说了句话,余可优明明还看到她目不斜视地开着车的,这下满脸惊讶地看着她,彻底无语。苏翌庭转过来对余可优笑笑,继续开她的车。
余可优看金鑫在后视镜里做了个自刎动作,直想开口说她无聊,一看苏翌庭微皱着眉头,哼了声,美好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她才不会对妖精有所不满。
拿出手机,手指极快地舞动,又塞进口袋。金鑫的手机震了震,是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五个字:你姐危险了。
余可优是没真想到她妈平时忙得没空做饭,今天居然有闲情雅致放下事务所的工作守在楼下等她回家。
“真是麻烦苏老师了。”李亚芬搂着余可优的手暗暗施力,余可优没把持住,很唐突地给苏翌庭鞠了个躬。
“不麻烦。”苏翌庭不失礼仪地颌首道。
闷闷地抬眼,看到苏翌庭童叟无欺的笑颜,怎么看觉得怎么好笑。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见她都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摸样,结果呢,果然还是自己看她看得最为透彻啊。
怕笑喷了在她妈面前装不下矜持,跑到苏翌庭车子的后备箱拿出自己的折叠车,放进车库里,擦擦手,哗啦哗啦地甩着钥匙串出来。
“都站着干嘛呀,苏老师,上楼呗。”余可优拉起苏翌庭朝楼里走。
“优优,别和老师拉拉扯扯的,一点礼貌都没有!”余可优是牵苏翌庭的手牵习惯了,可李亚芬以为是余可优太过冒失。
苏翌庭把手抽出来,按下电梯按钮,不以为然地说:“小优常常这样啊。”一想,好像不该这么说,“呃……我是说,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增进师生感情嘛。”
“是是。”苏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家孩子的缺点都能包容,李亚芬看苏翌庭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到了十六楼,苏翌庭先走出了电梯,挥手道别:“那明天见了,可优妈妈再见。”
“再见再见。”李亚芬连连点头。
余可优保持微笑,点点头。等电梯门一关,耷拉下脸:“妈,你看苏老师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奇了怪了,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可苏翌庭是媳妇,又是藏着掖着的媳妇,有什么好欢喜的。
“你看看人家苏老师,长得标致,人又有修养。”余可优没记错的话,她妈妈好像已经把这句话说过很多遍了。
“可优妈妈再见。”余可优等电梯门打开,先一步走出去,学着苏翌庭的那样微微颌首道别。
“小鬼头。”李亚芬被余可优逗笑了,开门让余可优先进去,“要不是怕你第一次骑车上学出事,我才不提早下班等你。”
“我就知道我妈最好了,来,给你一个爱的大么么!”余可优抱住李亚芬撅起嘴作势要亲上去。
“起开,你娘要去做饭了。”李亚芬推开余可优,脸上挂着笑,走进厨房把塑料袋里的青菜倒进水槽里。
余可优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从书包里拿出今天要做的作业本和试卷。厨房里传出她妈有条不紊地忙碌声。她妈今年已经四十五了,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会计事务所,人家都等着退休了她妈还每天忙个没完。工作忙又要顾着家里,余可优知道她妈很不容易。
看着她妈对苏翌庭赞不绝口的时候,她是窃喜的,那夸的是她的苏翌庭,她当然高兴。只是喜悦过后的那层阴霾,又让她不知所措起来,苏翌庭是她的老师,所以身边的人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走在一起是对的。可是如果有一天,余可优是说如果,她真的牵着苏翌庭的手告诉身边所有人,苏翌庭是她的爱人,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认为吗?
笑话。
余可优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
所以她选择去读b市师范,一方面是为了走苏翌庭走过的路,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回到y市一中成为苏翌庭的同事,然后继续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也许现在就已经想到了那么遥远的以后未免有些太不切实际,未来的变数那么多又有谁能预料到,过好当前才是最重要的吧。
此时,苏翌庭正站在十六层的楼梯口打电话,来回踱步昭示出她的不安,精致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框框的声响。
“任冉,金盈和你在一起?”
“四个月没联系就为了这事儿?”对方轻笑着,没有否认。
“到底有没有!”苏翌庭没功夫和她耗下去。
“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任冉说得不急不慢,甚至带了些挑衅的意味,全然不顾苏翌庭的焦急。
苏翌庭有些上火:“你在哪?”
“酒店。”任冉在y市住了一年的酒店,苏翌庭知道她说的是那里。
“你等着。”
电话中止,任冉移开手机举到面前看了看,已经九月一号了呢,快了,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