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只见顾烨一拳砸在树上,满是愤恨和挫败。他转过头,正与我四目相对。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剧烈变幻着。
我的心一紧,当即回过头来,随着我妈上楼去了。
回家后,我妈找出药膏,让我为陆寄希受伤的脸颊擦一擦。陆寄希安安静静的坐着,那凶狠的一拳将他的右边脸颊打的破了相。如玉的脸颊上一片淤青和红紫……甚至连他的脖子都是一片淤痕……
我擦药的手有些颤抖。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陆寄希。因为自己的旧账,总让他受到这些莫名其妙的牵连和伤害。
原本被顾烨牵起的心疼和难受,在触碰陆寄希的伤痕时被愤怒所代替。我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相恋……我的脑子到底是有多糊涂……
“现在的年轻人啊,像什么样子……还动不动就打人……太暴力了……”我妈在旁边看着我们,还一边叨念着,频频蹙眉摇头。
如果我妈知道上次顾烨将陆寄希打到重伤住院,估计她会看到顾烨就想跑……
“那男孩看着那么漂亮,怎么动手这么凶狠……之前我还被他感动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以后哪家姑娘要是跟了他,还不被打死啊……”我妈又连连叹道。突地,她紧张的追问我,“甜甜,他以前有没有欺负你?是不是他虐待你了,你才跟他分手的?”
“妈,你想多了。他没有欺负我。其实……”我顿了顿,说,“其实他对我很好。我们分手,是有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
“好什么!这种人的好你也敢要啊!指不定哪天他的拳头就招呼到你身上了!还好分手了,你可别再犯傻了知道吗?有暴力倾向的男人通常都有心理疾病,是变态!你别看他那模样长得好就上当了……”“好了好了,我心里清楚,你就别操心了。”我不耐烦的打断了我妈的絮叨。
“更何况,他压根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只是……脾气比较差……被惯坏了,有点大少爷的脾气……”
“怎么着?你打算以后当个仆人,伺候这种大少爷啊?”我妈脸色一沉,“我养这么大的女儿就是给人当保姆去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这么……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他是人是鬼还是变态都跟你没关系!”
“你这什么态度呢?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我妈的音调蓦然拔高,语气带火。她甚至拉着旁人评理了,“晶晶,寄希,你们看看,她这像什么样子!长大了翅膀就硬了,连妈的一句话都听不进了!”
“阿姨,甜甜不是故意要冲撞您的。她现在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感情……”陆寄希开口说。“就是嘛!您跟甜甜那挫人计较个什么!她这不失恋了吗?情绪波动期!就跟大姨妈来了一样。”晶晶接着帮腔。
我……无语了。
很快,陆寄希和甜甜就跟我妈天南海北的扯起来。小老太太被逗得乐呵呵的,也忘了跟我怄气是哪一茬了。陆寄希准备告辞的时候,我妈忙说,“家里有空房,住什么酒店。就算是甜甜的朋友来了,也不能让人去外头住啊。”
谭晶晶把正往嘴里送的草莓一口咽下,咋咋呼呼的说,“不行不行,我今晚要搁这儿睡,没他地儿了啊!陆同学,你还是去酒店吧哈!”
“你不都跟甜甜挤一张床的么,人家小陆又不碍着你。”
“那不的啊!我们都长个儿了不是,甜甜那床太小!我虽然要去她床上跟她聊天,但是呢,后半夜,我还是要去别的床睡的!陆同学睡在这里我就没得睡了。”说着,晶晶还跑到我妈身边,晃荡着我妈的胳膊说,“您不能有了女婿就抛弃我这闺女啊!反正应该以我为先才对!”
陆寄希站了起来,笑笑道,“没事儿,我去酒店。本来我也预定了房间。”
“行,这样才对嘛!”晶晶跟捡钱了似地,乐哈哈道。“阿姨,我跟甜甜先送他回去哈,顺带玩一玩。晚点再回来睡。”
“别玩太晚啊。”
“放心啦!我们俩一起回来!”
我们三人一行下了楼。一出门,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层,让人冷不丁一哆嗦。
“嘿,陆大帅哥,没让你在甜甜家睡成觉,不会记恨我吧?”晶晶对陆寄希得意的笑道,整个儿一副欠抽嘴脸。
“讨好你还来不及呢,哪敢记恨啊。”陆寄希笑了笑,脸色当真没有一丝介意之色。
说说笑笑间,我们走出了楼道。冷风迎面扑来,跟刀刮似地,我跟晶晶拢了拢脖子上的厚围巾,把半边脸都遮住。
没走几步,我的视线定住了!
我万万没想到,这么久了,顾烨居然还在楼下……
冰天雪地间,他垂着脑袋蹲在树下,就像是一只负伤的小兽,被人抛弃在那里……我们走来时,他像是有感应般抬起了头,发红的眼圈,冻红的鼻子,瘦削的脸庞发白发青,又被冷风吹的发红……
不断有风刮过,有雪落下,他凌乱的发丝和肩头都被覆上一层雪白。
他站起身,看向我的眼神已经退去了凶狠和嘲弄,更多的是无助,是难言的悲伤……
谭晶晶脚步一顿,突地跑上前,拉住顾烨,厉声呵斥,“……你有病啊!大冷天的一个人呆在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很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关你屁事!”顾烨横她一眼,冷冷的甩开她。晶晶一连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我正要上前,陆寄希伸手搭上我的肩膀,稳住了我的步伐。顾烨一看到陆寄希,眼里顿时聚起可怕的戾气。谭晶晶再次上前,她拉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迅速低语了几句。顾烨表情压抑,别开了脸,没再看陆寄希。
晶晶放开他后,回过头对我们笑道,“现在还这么早,要不我们去唱歌吧。大过年这么早钻被窝干嘛!”她的眼神看向陆寄希,“嗯?不会不给面子吧?”
“只要你跟甜甜有兴致,那就去吧。”陆寄希回以一笑,淡然自若,视顾烨如无物。
“甜甜当然是由我说了算。走咯!”晶晶手一招,兴高采烈道。“正好顾烨同学都开车了,我们就坐他的车去吧。”
我心里正犹豫,她已经拉着我大步前行了。刚走近车身,晶晶就帮我拉开副驾的门,将我一把推到车上,然后又笑嘻嘻的拉着陆寄希上了后座。这家伙她……也太明显了吧……
顾烨坐上车后,将钥匙插入,手一抖却没能扭动。他的手被冻得青紫,甚至有些发胀……我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钥匙,碰到他的手时,一阵锥心的冰冷由相触的肌肤漫延到心扉!我颤了下,扭动了钥匙。
我正要收回手时,却被他抓住。他两只冰凉凉的手掌将我的手牢牢抓握。后头还坐着两个人,他这样让我很恼火,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劲想抽出,他始终执拗的不放开。他的手指冰冷,手腕冰冷,全身每一寸都仿佛结了冰。而我就像是被冻在了冰块中。
片刻后,车子飞驰而出,他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不放。
以前很多次,他开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起初我也会反抗,说他这样是违反交通规则的,但次数多了,他又一意孤行,我就随他去。到后来,他有时候不抓着我的手,我倒不习惯了,像是自己被冷落了般。
重新坐在这车上,熟悉的感觉又令心绪前所未有的跌宕起来。这车内的一切,甚至漂浮的空气,都是我所熟悉不已的。车前摆的香水娃娃,还是我亲自买的……
顾烨的掌心渐渐的有了温度,他抓握着摩挲着我的手,像是缱绻难舍。
知道徒劳无益,我不再挣扎,任由他将那只手占去。
一路上顾烨一直沉默寡言,陆寄希也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唯有晶晶一个人在兴奋的叽叽喳喳,总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我也不好意思,偶尔跟着她一唱一和。
到了ktv外,车子停下,我用力将手抽出,顾烨身体一僵,呆了呆,然后抽出钥匙,下了车。
“这可是我和甜甜的根据地啊……想当年,我们俩个就是在这里练就了一把好嗓子……”晶晶嘻嘻哈哈笑道,率先打破沉寂的气氛。
“得,你那还叫好嗓子啊!”
谈笑间,侍者领我们上了电梯。电梯里,为了避免各种不愉快的情况发生,我双手插兜,站在远离他们俩个人的角落里。
虽然我们只有四个人,却开了最贵的豪包。晶晶率先开唱,接着又点了首经典的男女对唱《小酒窝》,她将一只麦克风递给我,将另外一只递给顾烨,“来来,金童玉女合唱一首。”
还没等我有所表示,顾烨已经将麦克往边上一扔,冷冷道,“我不唱这种弱智东西。”
气氛僵在当场。谭晶晶干笑着,正想要怎么化解尴尬,陆寄希率先拿过麦克,对晶晶说,“你应该给我,这种情歌对唱,当然得是我和甜甜。”
顾烨脸色一变,突地起身,上前几步把麦克夺过,扔到地上。
……被摔的麦克使得音响连震了几下,刺耳的难受!
室内的气温仿佛凝结了。
顾烨的姿态居高临下,对谭晶晶命令般冷道,“切歌!”
“你不唱还不准别人唱啊……”点唱机前的谭晶晶嘀咕着,但是一对上顾烨的眼神,马上噤声,讨好的笑道,“好好,切,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