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三）

这一天，简白和王梓两人都没有走进办公室，幸好工作不多，又连着礼拜天，大家都有心休息，所以她们不来并没有给部门造成太大的压力。

简白不来就算了，王梓也不来，而且两人一起不来，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唐宋拿着资料到人事部去，听到几个人在说话，王梓这个关键词让唐宋留了神，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听她们说。

“她的请假理由说是果果生病了。”

“果果是谁？”对面的女同事问。

那人说：“好像是王总监家养的猫。”

“总监还养猫哦，好幸福的感觉。”

“这事情还不是最巧，凑巧我又接到另外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要办理请假手续，我问理由呢，理由是，果果生病要送她去医院。”

“不会那么巧吧，又是果果。”其余人都惊讶了。

那位同事说：“现在人都喜欢把自己家的猫取名叫果果吗？”

“哈哈……”

唐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路急行回自己的位置，推开王梓办公室的门，两人果然没有来。

拿起电话，拨通了王梓的手机，不一会儿，接电话的人是简白，唐宋并不奇怪。

“喂，唐姐，找姐有事吗？她现在在去宠物医院的路上，我帮她送钱包。”简白语气匆忙，看起来的确不是在放松。

唐宋说：“没别的事情，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声，下次请假换一个请假理由。”

“是不是出了问题？”

“现在还没有问题，但是时间一长肯定会出事。”唐宋还知道自己语气重，缓了几口气，说：“你不想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就尽量低调一点。”

“好。”简白说。

简白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王梓在宠物医院里等着她，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

等到医院，看到那仿佛幼稚园布置的小走廊里，王梓坐在蓝色的木椅子上，膝盖上躺着果果，只是那只猫此刻一动不动，就好像……

简白走到王梓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碰果果，碰到了它的脖子，发现指尖还能感觉到热量，这才缓了一口气，没死。是她想太多。

等坐下以后才知道刚才那傻乎乎的举动看在王梓的眼里，王梓此刻笑着，起意思不言而喻。

“它没事。”王梓说，“吓了我们一跳，还以为救不活了，谁知道只是一个不小心吃坏了东西。”

简白和王梓有一样的感觉，早上看到果果倒在地上抽搐那样子还以为它中了毒或是什么病发作，急的把它送到医院，一时匆忙还忘记拿钱包了。

王梓低头看着果果，说：“我以为快要失去它了，心急火燎，脑袋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如果它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其实猫的寿命都不长，不能陪伴一个人走太久，我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所以我突然能理解别人想要做妈妈的心情，因为孩子都比自己年轻，等自己老了，死了，孩子还活着，所以就不觉得难过，自己一闭眼，让别人去替自己难过。”简白也是感慨万千。

王梓说：“你想生孩子？”

“没有。我没有想过要一个母亲，我对孩子对家庭都没有概念，我现在只想谈恋爱。”

王梓抚摸着她柔软的发，说：“你就是我的孩子。”

简白开玩笑地说：“我可没有恋母情结。”

“每一个人都会有俄狄浦斯情结，我相信你也有。你喜欢年长的女人，喜欢她给你温柔，渴望被她保护。”

简白看着她，说：“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话，我承认。”

王梓轻轻地将简白的头揽过，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对她说：“曼姿自小就跟我说，挑一个爱人就好比挑一个钻石，钻石能陪自己一辈子，爱人也是。”

“她是谁？”简白第一次听到王梓口中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我的母亲，她生下了我，给了我生命的女人。我还没有正式把你介绍给她。”王梓说。

简白慌了，说：“会不会不适合？”

“不用担心。她把女权贯彻始终，她的人生经历比我还要丰富，所以当你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会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你，然后尊重我的选择。”

简白还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开明的母亲：“真的么？”

王梓说：“我可以替你约她，如果她此刻没有约会的话，她会赶来看你。”

简白说：“我还有没有做好准备。”

“以后，等你做好了准备。”王梓并不强求，她和简白的人生还长着，有些事情不急着在现在做。

唐宋开车回家，看到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敞篷跟在自己身后，形影不离，几乎是亦步亦趋。

等车子从主干道下来，进入了小路，她确信那辆车子是跟着自己的没有错。

她从后视镜里看后面车子的情况，只看到那驾驶座上的人飘起的长发，她就清楚那人是谁。

等唐宋把车停在她自己的停车位上，那辆法拉利也停在她旁边，元明清从车子上下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唐宋摇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元明清说：“我饿了。”

唐宋低头发出无奈的叹息。元明清几乎是把自己的家变成了她的御用厨房还有就是随意来去的公园，大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来吃就说一声我饿了，想来睡就直接敲门进来。

在元明清的眼睛里，是不是别人都没有人权这档子东西啊？

元明清纤长的食指无意识地敲着玻璃窗，只因为唐宋不肯走下来。

唐宋说：“我还没买菜，今天也不打算做饭，所以劳烦你去五星级酒店里吃饭好吗？”

元明清说：“我在想，我可以一顿不吃，但是你可以吗？”

一顿不吃，对元明清来说是小意思，忙到晕头转向的时候她一天不吃饭也是有的，但是唐宋却不行，她不按照她的作息规律来就是在要她的命。

唐宋想到了后果，说：“我要先去买菜。”

元明清指着自己的车子，说：“糖糖宝贝，想不想体验一把坐法拉利去超市买菜的感觉？”

唐宋看了一眼她那辆二奶车，看到车子另外一边位置上坐着一只庞然大物，就是元明清那该死的亚历山德罗三世。唐宋说：“想。”

她想去买菜，但是不是超市，是菜场，尽管那菜场已经规范化了，但是菜场还是菜场，不可能做到像超市那么规范整齐把每一样菜都包装起来就像是那橱窗里的塑料制品。

滴着露珠的青菜和浸透了水的海鲜，流着血的猪肉，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唐宋的洁癖在此刻被她的完美主义压制下去，她愿意抚摸那沾着泥的青菜，也愿意去站在一堆新鲜的猪肉面前挑着最好的那块五花肉。元明清拉着狗链子，跟在唐宋的身后，她的出现就好像外太空的生物光明正大走到人群中间并且解开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一样，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让大家指指点点个不停，亚历山德罗三世这只威风凛凛的狗也得到了大部分的目光。

唐宋以为元明清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进菜场，在她看来，真的有钱人绝对不会知道菜场这玩意，她们只需要吃饭就可以，至于提供肉的猪长什么样子，她们无需去清楚，更不需要理解为什么盛在盘子里的菜是这个模样。

元明清踩着高跟鞋，在一堆蔬菜中间挑选着最好的菜，她比唐宋更加熟悉这些蔬菜的新鲜程度，除了她惊讶于蔬菜的价格外，几乎是善料理的家庭主妇的形象。

“原来国内的青菜那么便宜，简直不敢相信。”元明清发表了她的感想。

唐宋以惊讶的目光看着她，老板也是，因为没有人会嫌弃东西太便宜，更多人只希望它你能继续便宜下去。

元明清收到她的疑惑，说：“我在国外样样自己来，不假他人之手，也没有人能供我使唤，我会做很多菜，多到你听都没有听说过。”

“哦？”唐宋以为她是在胡吹。

元明清说：“我先是去英国学习语言，习惯国外的生活，在那里住了两年，学会了怎么煎牛排，炸土豆，还有烤面包，然后我受不了土豆了，在那里交了一个法国的男朋友，从他的妈妈那里学到怎么煮美味的法国餐，离开英国以后我又去了法国，在那里的第二个星期，我找到了一个英国的女朋友，她喜欢做中国菜，我也学会了一点东西，后来……”

唐宋在一个个的番茄中间挑选着，耳边的元明清一个劲地说着她的辉煌历史。

说到元明清的日本女友的时候，唐宋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手，说：“到这里停下来了吧，我听不下去了。”

“你妒忌了？”

“不是，我不能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去亲吻那么多人的嘴巴，和她们躺在一张床上……”

“因为我有饥渴症。”

“什么？”唐宋转过头，疑惑地问。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词。

元明清说：“我讨厌寂寞。”

“我看得出来。”唐宋嘀咕着。像元明清这样的人还是少一点吧，否则多了，这个世界就不太平了。

亚历山德罗三世抬起身体压在桌子上，对桌子上的一筐干辣椒产生了好奇，那颜色鲜艳的辣椒红的惊人，它用鼻子在嗅，兴趣盎然到尾巴晃个不停。

唐宋看到了它在做什么，对元明清说：“管住你的狗。”

但是还是晚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声响起就再也停不住了，那只狗一直在打喷嚏，更引人注目。

在买干货的时候，老板认得唐宋，指着她身后的人和狗，对唐宋说：“这是谁啊？”

“我们老板的女儿。”唐宋看着电子称上的数字，回答她的疑问。

“她来这里干什么？”

“体验人生，感受老百姓的疾苦，还有就是了解生活艰苦想活下去不容易。”

唐宋领着一大袋的菜走向元明清的车子，元明清拉着亚历山德罗三世走来，那只狗一路都在打喷嚏，眼泪鼻涕双管齐下，不要提有多窘迫了，一点都没有狼的威风凛凛，亏它还有着那彪悍的外表。

唐宋坐上副驾驶座，亚历山德罗三世自动跳上车子蹲在两人的中间。

元明清操控着方向盘，问唐宋：“我们这样子像什么？”

“骚包的二奶车上的狗女女。”唐宋说。

车子飞快地行驶，一路撒下元明清放肆的笑声和亚历山德罗三世的喷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