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珠灵活的转动,满是狡诈之光。
“我啊,我想要那些鱼~”
她指了指凌君迁手中雨网上垂死挣扎的鱼,竟然还挑衅一般在善卿昭眼前晃了晃手指,确定她看不见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确实,一个瞎子,带着一个孩子,怎么都会激发人内心深处的同情,与这同情相并行的,当然还有蔑视,还有欺凌。
突然,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那烂布条的手指,只见原本看似眺望远方的善卿昭,轻哼了一声,竟然转过了头来,那角度再适合不过,如若除去这红凌,她都能想象那眼眸中的杀气。
“误,误会了……”
打不过就服软的道理烂布条可是一直都盛行于心的。
“不,没有误会。”
善卿昭紧抓着她手指的手不曾松开半分,若不是她使着力气,调转角度,恐怕刚开始就已经断了。
“君迁,给她。”
“什么!?”
凌君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着看赖在地上,满脸谄笑的懒布条。
腊九寒天,他站了这么长时间,受了这么多冻,手也被冰蚕丝划破了若干口子,就这么给她?
善卿昭知道凌君迁此刻必然不会把鱼给那个懒布条,便低下了头,“他不给,那你租吧,一炷香一两银子。”
这次轮到烂布条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若不是自己有小手指被人家握着,恐怕早就甩头不干了。
“租不租?”
善卿昭加重手上力道,那烂布条也发出尖叫。
“租租租!我租!”
她在身上摸索一阵,竟然真的摸索出来了一锭银子!
凌君迁也是震惊,这人明明穿的这么破烂,竟然比他们还有钱!
得到了善卿昭的释放,烂布条才揉着自己已经不过血的手指缓缓起身。
凌君迁把渔网交付到她手中,顺道夺过了那一锭银子。
善卿昭环抱起手臂,就静静地站在原处,仿佛在观察那个烂布条。
那人手法不熟练,不似刚才善卿昭撒网那般面积大而广,她这更像是直接扔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她就急迫的收网,就连凌君迁都看出来了她的不专业。
结果当然在意料之中,一条鱼都没捕捉到。
烂布条渴望的看着凌君迁手中的鱼一眼,不知是不是凌君迁的错觉,她目光虽炽热,似乎只对他左手提着的甲鱼炽热。
他回首望了一眼善卿昭,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仿佛大局在握,从容不迫一般。
烂布条一共捕了五次,凌君迁撰着手里硌得手心生疼银两,心底的疑惑逐渐增大。
一个乞丐,怎么会,又怎么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呢?就算是平民百姓,一次性也拿不出这么多的吧。
“还捕吗?”
善卿昭终于开口了,正好给了那犹豫不决的烂布条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了……”
善卿昭抿嘴笑着,扬扬下巴,凌君迁把手里的鱼全扔在了地上。
烂布条眉毛狠狠地一挑,“什么意思?”
“这些全都卖给你,给个合适的价钱,我看你出手阔绰,必然不会比之前少吧,不然多掉身价。”
凌君迁低垂着脑袋,憋笑,一个乞丐,再掉能掉哪去?
“我能不能只买……”
“不能。”
善卿昭回答的斩钉截铁,直接斩断了烂布条还没提出来的要求。
“可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了……不如我给你算一卦吧,我算卦可是很准的。”
说着就要拿过善卿昭的手来,可她力道不及善卿昭,也只是碰到了善卿昭的一个指头尖。
“有多少拿多少。”
善卿昭双手背到身后,薄唇微抿,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概不讨价还价。”
烂布条小声咒骂了一声,又在身上摸索,一番搜寻,也只是摸出来了十两银子。
凌君迁嘴巴像是吃了鸡蛋一样长得大大的,说实话,他已经十天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了。
二人离开湖边,凌君迁惦着布袋里略有分量的银子,犹豫一番,才开口说道。
“我们先去医馆吧?先把你眼睛治好。”
善卿昭只是放慢了脚步,连头都没有朝他转过来一下。
“不用。”
说完在心底又斟酌了一遍刚才那二字,是否太过生硬了?
这才转过头,把手搭在了凌君迁瘦弱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不急,先让它们翻翻倍。”
看着她脸转过来的角度,凌君迁可以肯定,她应该是在“看”他手里的银子。
二人先是来了一处酒楼,一上来善卿昭就先点了一道清炖乌龟汤,光这一道菜就花去了他们一半的银子。
不过看善卿昭气若悠闲的样子,凌君迁也不再问些什么,仿佛只要这个女人在他身旁,他那颗浮躁的心总是能平静下来。
饱腹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凌君迁,这顿饭来之不易,也是极其美味。
他现在或许能猜到善卿昭到底在打算着什么了。
她拿了那龟壳,交由店家拜托洗净。
看她还放在鼻尖细嗅,凌君迁嘴角不自主的上扬。
善卿昭眉心一皱,丢给了凌君迁,“你闻。”
凌君迁眉毛一挑,放在鼻尖,还是有香菜的清苦的味道。
想起刚才善卿昭放在鼻尖那么久,她没闻出来么?
“还好。”
反正又没有人在意。
善卿昭带着他来到了集市最热闹的地方,去了一块破布平铺在了地上。
龟壳中被她塞了五枚铜钱,有模有样的晃动起来。
凌君迁抱着双臂站在她身后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
凑过去小声问道,“这能行吗?”
善卿昭微微侧首,手里动作却从未停下,“不知道,碰运气了。”
碰运气?
“那你运气如何?”
凌君迁声音很小,集市人生嘈杂,善卿昭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你问我运气怎么样?
想想打娘胎就带着毒,出海必然遇上暴风,翻墙必然会被发现,救人都能被射伤,你说我运气怎么样?
善卿昭觉得自己人生道路上的这些小挫折还是不要告诉凌君迁的好,以免这少年受到打击,对生活都丧失信心。
就在善卿昭晃着龟壳的时候,就在她们对面,响起了那破嗓子一般刺耳,却又耳熟的声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月桂仙人直传弟子,百算百灵啊!不准不要钱!”
善卿昭手上动作一顿,一副吃屎的表情,恰好这时铜钱全都散落出来,她在地上摸了几下,眉心骤然蹙起。
大凶!
她无奈叹了口气,抓过布料四角就要收摊走人。
凌君迁也看到了就在他们对面的烂布条,正在奋力挥舞双臂试图吸引行人的注意力。
而她面前也摆着一块方布,一个看似新鲜的龟壳静静地躺在上面。
“那不是……!”
善卿昭摆摆手,压下凌君迁正欲举起来的手,摇摇头,瘟神干不过还躲不过吗?
“走吧,换个地方。”
就在她扶着凌君迁的胳膊要起身走开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好强大的灵气!
这是善卿昭的第一想法。
“能帮我算一卦吗?图个吉利。”
善卿昭一脸懵逼,不远处还有人在呼唤。
“头!该走了!这东西不灵,都是自己的心理!”
善卿昭眉心不悦的皱起,什么叫不灵?好歹她也是正当的拜过师的好吧。
“算什么?”
善卿昭再次铺开手里的布料,朝那人望过去。
似乎认为善卿昭蒙着眼睛,角度上却没有一丝偏差那人也很惊讶,但还是未置一词,安静的蹲了下来。
“出远门,走货物。”
“镖行?”
“对。”
善卿昭叹了口气,开始摇晃手里还带着香菜气息的龟壳。
凌君迁见过善卿昭摇这东西,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专业的,但她样子上总是做的很到位。
只不过……这摇的是不是太久了?
善卿昭根本不用再摇,刚才那一挂已经说明了一切,大凶。
只不过,该怎么告诉他啊?他来这算卦,图的就啊吉利,不管走哪一路都要拜拜路神,还真像他同伴说的那样求得是个心里安慰,这时候告诉他是个大凶之兆,恐怕他会真的不高兴吧,这人灵力这么强大,一巴掌呼死她这事可说不准啊……
哗啦啦!
铜板落地,一切都是早就规定好的定局。
嗯?
这是什么卦象?
看似死气沉沉,这卦象背后却又像是沙海之中的一处汪泉。
上天这是终于要可怜她了吗?真的要来个雪中送碳?
“大人此次出行必然马到成功,顺风顺水,不过嘛,大人此行还缺少一宝物,若有此物镇压,定能顺利返航。”
“哦?缺少什么?”
善卿昭呵笑一声,伸手指指自己。
“我。”
“姑娘想跟随卓某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