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卿昭撑着扶手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肢,腹部的肌肉猛然拉紧,一阵阵酸痛便沿着四肢袭来,使她昏昏欲睡的精神霎时清醒。
“你说什么?”
善卿昭笑着看向了坐着的叶忧。
二人高度上的差距使叶忧不得不仰望着她,看着她逆光的笑眸,叶忧只觉得脊背一阵发麻。
这个女人,真的是扮猪吃老虎很在行嘛!
“你不怕西域的人真的攻下冼城,危害到大殿的安危?”
“朱邪赤心不是自愿的,如果他有了足以对抗的能力,第一个止戈的人或许就是他。”
叶忧想起在冼水河岸那人威胁朱邪赤心的颜值,还真的是有一次验证了善卿昭的说法。
“西域要的是城池,才不是一个发配边疆的不受宠的皇子,即便是败了,我大哥也只是俘虏,不会危害到生命,况且……你当景玉麟是吃干饭的?”
叶忧听她说着自己曾一步一步设下的陷阱,不光是后背发凉那么简单的了,汗毛都惊的竖起。
“这么说起来,咱们好像没什么用处?”
“嗯。”
叶忧彻底傻住了,这女人就不能委婉一些?
“北冥和西域攻国的时候就放你假,回凤影呆些日子。”
“突然放我假?你确定没再背后算计?”
善卿昭被她那大惊失色的眼神看着,哼笑一声,“再不放你假,我二哥怕是要杀过来。”
说起她二哥也是头疼,才分开不到一个月,那书信就重来没有停下过,当初对人家不理不睬的,现在真的是巴不得到贴上去。
他们两个人的事善卿昭也一直在心里打算着,其他的都好办,娘亲不在,父皇不管,善氏皇族的人不敢说什么不是,怕就怕叶家那个老顽固啊……
过些日子就要举行科举考试,还指不定的出些什么岔子,叶家负责维护秩序,若是出了事情也逃不了看查不周的罪责,这时候帮一把最好不过。
“科举考试前就回来。”
叶忧一脸茫然,实在是不懂善卿昭为何这般。
“为什么?”
“要你回来就回来呗,我可没闲钱给你发慰问军饷。”
“小气!”
叶忧气愤的冷哼,起身小跑着去找夜璃去玩了,善卿昭随性慵懒的靠躺在躺椅上,扯扯那虎皮毯子,惬意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叶家的和二哥他们的事情,说实话她也没能耐摆平,现在让她回去只不过先避开兰城这个烂事,她若是回去的时间长了,叶国安必然会省事的把看守的职责交付给她,那时候出事,可就牵连的是整个叶家,那时候就真的无法翻身了,所以,叶忧这个叶家唯一的希望,可不能轻易地就灭掉。
隔了不到半个时辰,宋润泽那便又送来了浓稠苦涩的药汤。
一天十二个时辰,这厮连夜里都不放过她,还要定时定点的喊醒她让她喝药。
善卿昭算过真的是一刻都不差。
“你能不能不要夜里喊我喝药了?”
善卿昭试着用商量的语气和宋润泽沟通。
宋润泽那厮很反常的高冷了起来,睨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行,喝!”
虽说善卿昭味觉减退了,但是这嗅觉还依然坚守阵地啊!
那股药味扑面而来,善卿昭只觉得呼吸都压抑。
这不是药,这是屎吧!
善卿昭内心咆哮,但还是接过,屏住呼吸仰头灌下去。
末了,宋润泽还要用手指抬抬碗底,让最后一点药渣也要流进善卿昭嘴里。
饱腹感,呕吐感一并传来,善卿昭抱着毛茸茸的虎皮毯子蜷缩着。
“小宋大夫啊,你真是丧心病狂。”
宋润泽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嬉笑着给她接话,反而将善卿昭专用的小药碗砰得放在了桌上。
善卿昭紧闭着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瞥他,她应该没说错什么吧?虽然喝药时不安分,但都老老实实的喝了啊?
看着宋润泽一脸的阴沉,善卿昭想想还是继续撞死人好了,免得他又在药里加些让她怀疑人生的东西。
大概在第二天早上,她刚起床右眼皮就一个劲的乱跳,手按都按不住。
刚走出营帐就和脸色铁青的断山撞了个正着。
他不应该在冼城的嘛?
不过看他刚才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好像是专门在这等她的。
“你怎么来了?”
善卿昭抚摸着自己的手腕,被他那双阴鹫的眸子看的有些不自在。
“臣有事要奏。”
断山恭敬的作揖,虽然动作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善卿昭总觉得他气势上有些……强势啊?
“我大哥?”
断山摇头。
“顾北城?”
断山还是摇头。
善卿昭来回把这几个人想了个遍,没什么不妥啊?
随后,她有些怀疑的把手指向了断山。
“……你?”
“正是!”
“你有什么事?”
善卿昭径直朝营帐内走去,随手倒了两杯茶水。
断山是她从安王世子那挖来的墙角,对他也算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他能亲自来说的事,必然不会太小。
“说罢。”
“宋医师走后,军队没有了医疗师,断某受伤实在无人医治,只能来这寻他。”
等等等!
善卿昭皱眉,轻抚额头,想让自己冷静下缕开思绪。
“你受了伤?”
“正是。”
断山一本正经的回答,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善卿昭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看不出来啊?
况且,这离那冼城约莫四五百里的路程,你受伤又怎么来的?
指尖轻轻敲打杯沿,瓷杯的温热不断的传来。
“伤在哪?”
善卿昭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用探究的眼神不断的在他身上扫视。
断山闻声,低垂下了眸子,缓慢的抬起了手臂。
善卿昭冰冷的指尖缓慢的拂开他的袖子。
嗯……青筋显露,脉搏不稳,皮肤有些苍白,上面还带着些白皮,看他指甲月牙纤小,根部发黑……少年气血太旺盛了啊!
“伤在这。”
断山似乎怕善卿昭看不见还特地的用手指了指。
原来,在他拇指指旁边,破了一道和大米差不多长度和发丝差不多细的小口子……
善卿昭坐直身子,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你……”在逗我?
话还没说完呢,又到了该吃药的时间。
宋润泽似乎心情好了一点,还没掀帘子呢就听到了他的喊声。
“殿下!该喝药了!”
随着他进来的动作,在他目光触及到坐着的断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面上表情像翻书一样唰的一下子变了颜色。
在一旁看着的善卿昭都睁大了眼睛,那散发出来的怒气着实让她都有些害怕。
她小心翼翼的扯过自己的虎皮毯子盖在身上蜷缩在了一旁,不敢再动。
不就没盖毯子嘛,至于这么生气?
见宋润泽怒气冲冲当然朝自己走来,善卿昭咽了口口水。
还好中途断山起身,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宋润泽被他撞得手里的药汤都洒了出来,溅到断山的手背上,可他就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善卿昭苦着小脸看着,壮士啊!
“撒手!”
宋润泽低声怒吼。
可在他面前的断山就是分毫不动,因为他背对着自己,善卿昭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如何的,很期待一向冷静如山的断山焦急是什么样子。
断山并没有因为宋润泽的怒吼而表现出什么异常。
相反却是格外的镇定。
侧身回首,面带职业微笑对着善卿昭说道,“殿下借你营帐一用可好?”
善卿昭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抹神秘的笑容,掀开毯子就朝外走去。
走到门前又停住了身子,还不忘好心提醒一下,“床在那。”
随即掀帘出去,还不忘给他们整理好门帘,以防漏风之类。
叶忧刚洗漱完,看着蹲在角落里的善卿昭好奇的走了过去。
“干嘛呢?”
“嘘嘘嘘!”
善卿昭胡乱的舞动着手招呼叶忧过来。
两人就这样排排蹲着偷听墙角。
“听说断山来了,怎么不见他人?”
善卿昭一脸坏笑,指了指营帐。
“里面?”
叶忧向前倾身子,果然听到了断山的声音。
可再仔细听,里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另一个是谁?”
善卿昭趴在叶忧肩头,小声的告诉她,“宋润泽。”
叶忧这个习武的粗人,听了半晌就是没听出来个怎么回事。
直到里面传来了……
“我靠!善卿昭你变态!带我听这个!”
善卿昭一把拉住就要起身离开的叶忧,硬是用最大的力气把她按回身边,安抚她纯洁幼小的心灵。
“这不是很正常的嘛,何况你大……”
话到嘴边立马顿住,犹如悬崖勒马,猛然改变了方向。
叶忧当然也听到了几个字,她一脸疑惑,搞不懂善卿昭话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善卿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突然暗淡没了刚才那副光彩。
她随意的糊弄,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没什么。”
善卿昭思前想去总觉得心如抓挠,泄气般的撑地起身,象征性的拍了拍膝盖,裹紧身上的披风便朝别处走去。
起身那一瞬,她眉心紧蹙,思绪又回到了四年前,她初到那个海岛。
依旧记得那个被阳光与阴影分割开的少年,他温声说着那句诗,“徐风轻拂面,微云卷亦舒。”
眼眶里突然涌上来太多酸涩的泪水,善卿昭强硬这扭过头去避开叶忧的目光。
心痛窒息的感觉一次次袭来,她轻颤着嘴唇呼出一口长气,一团白雾自她口中喷出,迎着那初升的昭阳,那么的迷幻,却又那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