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卿昭挑挑眉毛,指尖敲打了两下桌子,在嘈杂的环境中微不可闻。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进城不久。”
“之前从未?”
“从未。”
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世界上存在着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巧合,人这一辈子也会遇到,但是善卿昭只坚信,巧合不会轻易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事发巧合,必有缘由。
三人寥寥草草的吃了饭,决定着先回客栈在商议接下来的事情,全城戒严,那么她和叶忧的联系算是断了。
三人刚下楼梯,餐馆虚掩着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撞开。
善卿昭眸子微转,来的人是一队官兵,他们表情严肃,动作迅速,应该是接到了什么重要紧急的任务,反正善卿昭是这么想的。
九天加快步子走在了善卿昭的左前方,正好将她整个人遮挡住,即便不知道那官兵的目的,但他们还是小心为好,以免出什么岔子。
就在九天一脚刚踏出门槛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三人虎躯一震,不好!
“请等一下!”
官兵头目拿着卷成长条的纸张,善卿昭转身只在上面停顿了一秒随即移开目光与那人对视。
那人身穿红底浪纹官服,眉宇粗犷,上挑的眉眼带着一股子凶狠。
说话时怒目圆睁,额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月辰上前,拱手欠身,示意作揖,行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节,“不知大人有何事?”
那人手中纸卷随意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看似随意的动作,但是在善卿昭眼中却看的一清二楚。
善卿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没发话,那人倒先乱了拍子?
他的目光不断的在善卿昭身上打量,看着的黑袍裹身的女子,她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也能暗示着她身份上的不凡,这兰城又是一个交通纽带,来往的人多,难免存在着几个大人物,所以那人也不敢造次。
“打扰了小姐,只是秉公办事,耽误不了小姐几分钟的时间。”
善卿昭微微颔首,薄唇轻启,呵气如兰,“大人请说。”
那人面露尴尬,指着善卿昭脸上的面具犹豫着说道,“能否劳烦小姐摘下面具?只看一眼便可。”
善卿昭内心咯噔一下子,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呼吸都变得沉重,年纪大了受不起这个惊吓啊。
一旁的九天伸手将善卿昭拦在身后,语气上些许不快,“大人这样做实属冒犯,我家小姐带上面具自有难言之隐,大人的要求恕我们不敢恭维。”
那人紧抿着嘴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手紧紧的抓住了纸卷,力道大的关节都泛了白。
几人僵持不下,又因为那人身上的官服自然是吸引了太多人的注目。
善卿昭心中也没底,也无法猜测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是冲着她来的,这个时候暴露无疑是陷入绝境。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说道,“大人在捉拿犯人?”
那人摇摇头,显然并不是。
记起那纸卷上面的墨痕,不像是字迹,应该是人的自画像。
“大人是接了案子要找失踪人口?”
那人点点头,善卿昭也算是猜中了一半。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亦或是别人买凶杀人,现在的官兵不应该是这个态度,现在他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好,但是还存在着恭敬,换一种透彻的说法,是畏惧,畏惧强权的畏惧。
说明他要找的人是一个身居高位不富且贵之人。
善卿昭皱起了眉头,装作一副愁闷的模样,手指来回揉搓她宽大的袖口,像是在做内心的挣扎。
“既然大人这样说了,小女子也之后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姐!”
九天出手阻拦,面色焦急,一旁的月辰脸色也不好看,二人心中都没有底。
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前有饿狼,后有猛虎,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善卿昭低顺着着的眼眸,看不出她平日里的凌厉,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她手伸到脑后缓慢解开丝带。
那人看着善卿昭缓慢的动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摘下面具,众人看到善卿昭的容颜皆是一惊,原以为她带面具是为了遮丑,刚才又是这般的推脱,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谁知会和预料的有这么大的反差。
眸光微敛,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礼貌却又疏远的笑容,眼窝轻微的凹陷,更显得她眼睛明亮动人。
善卿昭抬起眸子与那人对视,“大人可看清楚了,我可是你要找的人?”
这话不说还到好,说出来反而更让那人尴尬,想起之前自己无礼的举动,他不敢去看善卿昭那完美的容颜,只是低垂着眼睛用余光去瞥。
他恭敬地作揖,“实属冒犯,姑娘气质天成,并非凡人,恕在下冒昧,姑娘是……”
九天明显的不耐烦,他直接站在了善卿昭身前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眼中满是轻蔑,“凤影,红鸾阁。”
这一句话又让在场看热闹的人震惊了一番。
刚才看善卿昭那处事不惊的模样,自是知道她的身份尊贵,可没想到竟然是凤影门派中崛起的新秀,能和忘忧酒楼并肩的红鸾阁。
人们知道了善卿昭的身份,皆是私下议论起来,还时不时的看向善卿昭,看她是否注意到了他们。
那人听了九天的话,身躯一震,就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不动,可谁知他的后背早就被汗水浸湿了。
红鸾阁,那可是在刚成立之时就与二皇子联手灭了宦官十八族,迅速崛起,并设立在了忘忧酒楼对街,实力敢和忘忧酒楼叫板的……
善卿昭皱眉看着四周,当她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是吓得身子一颤,并迅速的转身用后背对着她。
她有这么可怕?
重新带上面具,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身后又响起来了一道声音。
善卿昭不耐烦的啧嘴,“还有事?”
那人看着愠怒的善卿昭,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阁下,还望阁下告知住处,阁下大驾,城主定要登门拜访。”
善卿昭刚想回绝,想了想,她在这个地方行事,少不了一些障碍,这个城主怕是迟早要见得。
“算了,改日我去拜访他。”
说罢便拂袖离开,只留给众人一道倩丽身影。
夜深人静时,屋内的烛火熄灭,九天与月辰就半躺在榻上睡觉,善卿昭则坐在床上倚靠着栏杆。
她手腕处一道灵力环绕,光环转动,不断的运转。
也只有在深夜没有人的时候,她才能卸下自己身上的防备,她紧盯着自己弯曲的膝盖,不断的运作灵力疏通自己的筋脉。
深邃的眼睛许久都不眨一下,眉宇间的凌厉好不遮盖,也好不刻意,更像是她原本的面目。
月光撒下,也照进了她的眼底,但是她眼底的寒冰却愈结愈厚,她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降到了冰点。
京城科举的事情还没打点好,不知二哥和令狐忆他们能否应对的来这个死局。
说实在的,就算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处理干净,毕竟这个太棘手。
不管怎么做,公平的指针绝不会倾斜向他们,藏在这案件背后的人也绝不是什么小人物。
当初她能引诱出董宁侯并灭了他满门,为的就是以绝后患,董子阳就算是有恨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储蓄这么大的势力。
萧贵妃是个聪明人,她现在应该不会插手什么事情,也不想让自己再牵扯什么事情。
这背后的人,善卿昭真的猜不出还能是谁。
“睡不着?”
九天声音突然响起,在这宁静的房中格外的清晰。
善卿昭手一颤,手腕上的灵力环瞬间消失不见,也不知九天有没有看到,自顾自的走到了窗前收了木撑。
“夜间天凉。”
随后又给善卿昭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她。
善卿昭啄了一小口,嗯……温度不温不热,似乎还要比她的体温要低一些。
连喝几口,凉意一路直下,瞬间浇灭了善卿昭心口的燥火,却又不冰她的脾胃。
“好些了吗?”
善卿昭愣神点点头。
声音沙哑的回答他,“好多了。”
“怎的几日不见你身子就这般虚弱了?”
“忧国忧民,操心操得啊!”
善卿昭顺势向后倒去,一手撑着身子,半躺在床上。
看着她那一副无所谓懒散的样子,九天笑着垂下了眼眸。
“你可拉到吧,还不知道你?”
一阵静谧,善卿昭把玩着紫金桃花扇,慕得来了一句,“若我死了,你就要解除封印,帮我照顾好夜璃。”
九天无声的看着她,情绪翻涌,话无数次的说道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慰她?
算了,两个人太熟安慰的话反而说不来。
生气?以激励她生存的意志?
想想还是作罢,她的求生意识怕是比任何人都要强,要不然那诛仙台也奈何不了她。
她说这话,怕是早就知道了定局。
张了半天的嘴,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好。”字。
得了九天的许诺,善卿昭满意的笑了,缓缓闭上双眼,气息逐渐平稳。
一夜无梦,直至大天亮明,善卿昭才睁开那朦胧的双眼。
“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月辰见她醒了,把水盆放在了她手侧,不断的往里面加热水。
掀开被子,凉意瞬间将她包裹,打个冷颤,强撑着身子伸了个懒腰思索良久,才舒展开四肢。
水温正好,善卿昭一边洗脸一边问在一旁静候着的月辰,“叶忧可传来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