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会阿卿会来吗？”顾湄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随意地翻着刚刚陆卿看的书。陆卿将水杯递给顾湄：“可以不去？”

“不可以。”

陆卿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不就是了。”

“那倒时候我来接你。”

“好。”

两人的生活只要不牵扯上他人，或是娱乐圈，这样子的相处的确是顾湄盼了许久才盼来的结果，可她始终还是不敢将心底里的秘密宣之于口。

当年是，现在也是。

陆卿最近挺忙，升了职，忙着将手头的工作进行转接，只是这期间顾湄会常常往家里走，陆卿不问也知道，顾家上下，早已将她们的事知道得一清二处了。

顾湄接过陆卿递过来的水杯，支着脑袋望向她：“阿卿，我爸妈拿我没办法，而且家里还有个顾淮，能帮我的能惯我的都在，可你呢，要是陆叔叔和棋姨知道了……”

陆卿抬起头来，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其实前段时间我也想过要不要将这事先告诉他们，好歹有个准备，最怕被别人捅出来后，他们会接受不了。”

顾湄的一颗心跟着就提了起来，她望着陆卿，咽了咽口水，抿了抿唇：“还是……先不说吧。”

“为什么？”陆卿惊讶。

“我从小在家就蹿上蹿下，挨打都是常事，这么出格，我怕陆叔叔会动手打你。”顾湄扯了扯在床上滚做一团有些绞得难受的短裤，“我……小心些就是，不让别人发现。”

她说的时候还抬起头来冲着陆卿一笑，那笑原本很是明媚，可看在陆卿的眼里却是分外刺眼。

陆卿上一辈子交过男朋友，且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顾湄的手里。她见惯了背叛与不忠，她甚至连快要结婚都能再抓一次奸。

她知道顾湄喜欢自己，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份喜欢到底能维持多久。她们在一起的确很快乐，幸福到让陆卿从来没有将这些当做问题。她甚至于知道顾湄是想让全世界知道她们正在相爱的，可到了现在，顾湄在跟自己说，她会小心些，不让别人发现。

这是一种体贴，还是一种退怯，竟是让陆卿分不清楚。

陆卿拿过杯子，将其慢慢搁回原处，低头看着刚刚被顾湄用过的杯子。

“以前不也是很小心，可不还是被淮哥知道了？连外人黄安都能跟着拍一些蛛丝蚂迹，还有你那群粉丝也都心知肚明，怎么就知道一定瞒得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涨涨的，疼得有些不行，只得轻轻盍上了眼。

顾湄可以听不出别人的情绪变化，可眼前的人是陆卿，她就只轻轻眨个眼，她都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所以这突然笼罩起来的不安，她也是看在眼里。

她收起了那歪七倒八的姿势，拖了双大剌剌的拖鞋，绕到陆卿的身后抱住了陆卿的腰。

“别生气阿卿，不是不想告诉棋姨她们，真的。”顾湄的脑袋靠在陆卿的颈窝处蹭了蹭，“我怕棋姨接受不了，我怕你……”

陆卿转身，拿手推开顾湄的脑袋，看着顾湄的眼睛深吸了口气：“顾湄，你怕什么？你怕我妈接受不了赶我出门，还是怕她气过头了直接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都怕。

顾湄咽了咽，想避开陆卿那率直的眼神，可陆卿看得深，根本还给她转头的机会，许久后陆卿才松开顾湄：“或者你觉得我去了就不会回来了，我会在我爸妈的逼迫下得发屈服，自此与你一刀两断？”

顾湄颤着唇却半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不闪不避地看进陆卿的眼中。

她瞳色浅，顺着阳光看进去，好似都能看到细碎的星光落入了她的眼中，亮晶晶的，十分漂亮。

“你觉得，我懦弱胆小，一遇上逼迫就得缩着头回去是吗？”最后一句拔高了音，刺在两人的耳里，谁也说不出到底是耳膜痛一些，还是心脏更痛一些。

顾湄在这一声拔高的音调里蹙眉凝视着陆卿。

“难道不是吗？自几年前你就如此，你怕别人看你的眼光不一样，不是吗？告诉家里人？棋姨能许了你再出来找我吗？你自小听话乖觉，你会为了我跟家里闹吗？”顾湄扯起嘴角来笑了，“你不会，阿卿，你听话惯了。到了最后，我还是那个被留下来的。”

“所以这样子不好吗，我哪里就不对了？”

“是你说你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是，是我的说。”顾湄抬头，“可要是以失去你换一个知道，我他妈何必让他们都知道？”

陆卿推开陆卿，头好似要炸开了，她眼里盛放的，是一个游走在怒气爆表边缘的顾湄，紧蹙眉心，狠咬下唇，半步都不退让。

很多年了，她已经很多年没同顾湄这么面红耳赤地吵架了，上一次正真的争吵还是在她刚刚重生回来那一会，因为一封情书两人僵持不下。顾湄的脾气本就不好，只是在陆卿面前，她乐得收起自己的小性子，而陆卿也十分包容她，两人自来就嘴上磨两句，像这么大动干戈地面对面争吵，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你不信我？”

顾湄扯着嘴角笑了起来：“我信你，当年你说我们还同从前一样，那就同从前一样，可结果呢？我信你的结果还是你话也不带一句的转身就走！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信到后来我的陆卿就跟着那个怯弱的你不见了踪影！”

陆卿颤着身子，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在的那几年里顾湄有多难捱，可是她从来不知道，在这难捱的时日里，她不仅爱自己，她更恨自己。

“我要是能说通我父母呢？”

顾湄揉着眉心，盯着陆卿一转也不转：“那要是说不通呢？就跟以前一样，打包了行李转身就走好几年是吗？我受够了陆卿。我只要你在身边就好，管他妈别人知道不知道，我知道就行。”

“你闭嘴！”陆卿怒极，连眼泪都憋不住了，簌簌就往下掉。

她想为顾湄的坚持在此刻，觉得分外好笑。她一直都知道，顾湄在想方设法让两人走到阳光下，她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可是在她还没开口，顾湄就封了她的所有去路，甚至顾湄想要放弃从前的执扭，更是不会让她往前再踏一步。她也委屈，她也想试一试，她也想不懦弱，她也想同顾湄一样站在日光下，闪光灯下，耀眼而骄傲地笑着说，这是我爱人。

这是我爱人，我所有的勇气都来缘于她。

可她在此刻，给我捅了一刀子。

见了血。

顾湄低头，为自己倒了杯水，什么也不说，听到“碰”的一声闷响，慢慢回复了平静。

她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抿完，又洗了洗，转过头来：“午饭还没吃呢，别气了，我煮碗面给你。”她带着宠的眼光看了眼还杵在沙发边红了眼眶的陆卿。

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在里面叮叮咚咚半个来小时，出来时端着一碗番茄鸡蛋盖浇面：“阿卿，先吃面。”

顾湄抬头，房间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陆卿的身影。刚刚那一声拉回思维的，是陆卿气极之下的关门声。

顾湄茫然在餐桌前坐下，将餐盘往对面推了推：“我不是有意说这么伤人的话来气你的，真的。我只是……”

我只是怕。

顾湄低头，眼泪顺着睫根往下，□□在自己的手背上，像是一个破了的玻璃瓶，碎片往下，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

疼得很。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了，我只是，想替你扛下这所有的罪孽。”

陆卿气时走得急，包什么的都没拿，打车回家还是让陆息在小区门口等着自己给自己付的车费。

陆息和方棋虽诧异陆卿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可看了眼陆卿那泛了红的眼眶，多的话也没再多问，只陆息拍了拍她的肩头：“吃饭了吗？”

陆卿点头。

她吃不下，胃里肚里心里都堵得慌，再也塞不进其他东西。

陆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小时左右，将顾湄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些个怨愤通通过了一遍，疼得她心都绞了起来。

方棋了解自家姑娘，这种爱了委屈回来的小模样，自然是没吃过东西的，也不多过问陆卿，就开始在厨房里忙了起来，现在不吃，好歹晚饭得留下来吃了再走。做母亲的其实很想自家姑娘能时常回来看看，吃一顿饭。可陆卿太忙，同一个城市里，也只周末才会过来瞧瞧他们。有时候甚至于感谢他人让陆卿受了委屈，至少这样，她知道往家里躲，她的家，是这个城市里小小一隅，并不算大的避风港。

陆卿开门，方棋看了眼这姑娘，笑了笑：“肯定没吃东西，妈给你做好吃……”

话还没说完，方棋就变了脸色，陆卿扑通一下毫不犹豫地跪在了二老面前。

“怎么啦小卿。”方棋吓了一跳，陆息也放下手中淘洗的菜忙过来要搀陆卿。

“对不起，爸妈，我喜欢阿湄，我想同她在一起，是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方棋猛地抬头，看到了陆卿眼里的倔强。

她从来没在这孩子眼中看到这么不屈服的目光，一时愣在原地，好似听不清陆卿刚刚说了些什么。

反而是陆卿说完顿觉轻松，垂了头，微微笑了起来。

她想和顾湄在一起。

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