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是这样的,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啊。”
那婆子真的被吓到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一个证人都找不出来,而当时,她因为天气热,急着向夫人去复命,哪里还顾得上上下尊卑,更何况池玉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妾,又不是得宠,她虽是个奴婢,但到底是夫人跟前听候吩咐的,哪里会把这个小姨娘放在眼里,偏偏那一幕让大少爷瞧见了,当时大少爷只是喝斥了池姨娘,但是若池玉的说辞摆在大少爷面前,自己肯定是不占理的。
“果然是个刁奴,方才的嘴巴还打得少了些。”
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插进来,却是齐耘生打着呵欠一摇三摆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僮儿扫墨。
“原来是大嫂到了,我说这边怎么吵吵嚷嚷的,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好。”
“三弟也在。”大少奶奶露出一丝笑容,“怎么这会儿躺在舱房里睡觉,怪道方才我隐约听人说周家少爷到处在寻你,咱们是来做客的,可莫让主人笑话了去,你还是快去支应一阵吧。”
“偏是那个烦人的家伙,要拉我去采什么莲,还说要送给赵家的小姐,我烦了他,这才到船上来躲清静。既然大嫂这样说了,我去支应一阵也好。”
齐耘生果然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然“哦”了一声,又转了回来,手中扇柄一指那婆子,漫不经心道:“大嫂,你也不必问什么了,冷香饮就是这婆子给偷吃了,害得我想吃都没吃上,心中一恼,叫人掌了她的嘴,没想到这刁奴为了脱罪竟然还敢颠倒黑白,实是可恶之极,大嫂你去禀了母亲,把这刁奴处置了,免得我一瞧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少奶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果真是个刁奴。三弟放心,这事儿大嫂替你做主了。”
齐耘生这才满意地一点头,又一摇三摆地走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瞧池玉一眼。
那婆子此时已经软脚瘫在地上,脸色一片儿惨白,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是这个下场,她何苦为了之前那几巴掌,而非要把池姨娘也拉下水。
“把这刁奴绑了关入底舱,堵住嘴,不许让她吵闹,等回了府再行发落。”
三少爷一走,大少奶奶就阴沉着下令,那婆子还要喊冤,却早有人见机得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硬拖了走。
“池妹妹,今儿这事虽说是那刁奴做梗,但夫人吃不上冷香饮,怪罪下来,你少不得也要受些罚,我且先去向夫人复命,你就回舱中好好思过,不要再乱跑了。”大少奶奶上上下下看了池玉几眼,最后又加上一句,“免得有损侯府颜面。”
池玉连忙应了一声是,没敢再多说什么,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只怕夫人那里会再生出什么变故。一直到日头西沉,回到侯府之后也没见夫人那里有什么动静,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日没有动静,等到明日,大少爷就该发难了,夫人再想插手想必也来不及了。
想来也有些奇怪,大少爷安排这些事情,为什么不与夫人事先商量好,若有夫人在暗中配合,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自己不会入府,而碧姨娘若早入府大半年,说不定这会儿那幕后黑手也早已经揪了出来。
难道夫人那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道理呀,夫人和大少爷是亲母子,本就该是最值得信任的才是。
池玉有了新的疑惑,左思右想想不通,当夜就没有睡好,隔日一脸憔悴地起身,正想用水粉盖住两个黑眼圈,却见到芙蓉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姨娘,姨娘不好了,大少爷带了家法,往咱们院子来了。”
果然来了!
池玉一惊而起,再也没有梳妆的心思。
水荷拿着水粉盒子的手微微一颤,颤出些粉来,落了她满手,也顾不得擦拭,面上惊疑不定地看向池玉。
“姨娘?”
“该来的总要来。”池玉稳住心情,“你们都各自回房,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我走后,这屋里的东西都不要动,只管把你们自己的东西收好便是。”
“姨娘……”
“快去。”
池玉沉下脸,让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副模样的水荷和芙蓉都是一惊,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出去,叫过其他几个丫头,各自回了房。
不多时,大少爷就到了,池玉独自站在院中,静静地望着这个男人。齐耦生微微一挥手,将带来的人摒退到院外,小小的院中,只剩他们两个,清晨的阳光明亮而柔和,映照在彼此的身上,蝉鸣声高昂而激烈,仿佛要把全部的力气都叫喊出来。
“大少爷,这便要发落婢妾了吗?”
池玉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心一日比一日强烈,这一步踏出去并不容易,但既然已经迈开了步伐,就再容不得她退缩。
齐耦生沉默地望着她,看出了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急迫,心中百般滋味。生平第一次,一个女人竟然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尽管这个女人是他已经决定放弃了的,但是当这一刻来临时,他居然有些犹豫了。
就这样放她离开?
这个女人践踏了他的尊严,无视了他的一片好意,利用她,然后送走她,让她永远也不能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才是他要做的,犹豫不舍,怎么可能。
他甩开脑中的杂念,却不由自主地想她落水的那一刻,被水浸湿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体上,女性柔美的曲线毕露无疑的模样,很狼狈,也很诱人,让他回忆起那一晚未尽的香艳,雪白滑腻的肌肤,跳脱晃动的玉兔,当意识到还有一个英王世子也看到了她落水时的那一幕,他莫名地就暴怒了,将她赶回船舱里。
“大少爷?”
男人的沉默让池玉有些不安,难道说好的事情又有变故,难道夫人真的又横插一手?
齐耦生一惊,忽地清醒,然后脸色一片冰冷。
“池氏婢妾,无端冲撞郡主与世子,罪不可恕,罚入清园思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字一顿,仿佛铁锤击石,沉重得令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得心跳不已。
“来人,押送池氏入清园。”
先前被摒退到院外的人一拥而入,几个拉住池玉的胳膊,防止她哭闹挣扎,几个跑进屋里,捡了几件衣裳带出来。
池玉松了一口气,没有变故就好,正想让拉她胳膊的人松手,表示自己不会哭也不会闹的时候,忽见大少爷面带不满地瞪着她,她一个激灵,猛然回过味来,用力拧了自己一把,然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大少爷,婢妾知罪了,求大少爷开恩,饶过婢妾一次,打骂婢妾都认,罚跪也行,就是不要将婢妾关入清园啊……”
这一声喊得太过凄厉,倒把拉她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几乎就松了手,让池玉挣脱出去。好在池玉本来就没想真的挣脱出去,也没用全力,因此很快又被几个人抓得死死的。
不过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了全套,于是池玉哭得越发地凄惨了,求饶的声音,也是一声比一声高,恨不得让整个侯府内院的人都听见才好。
齐耦生嘴角抽了抽,这个女人……别自作聪明演过了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