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楚旋一直埋首为身边的人剥虾壳,瞧着那人一只一只将它们吞进肚,楚旋一度曾想如果就这样能弥补当时犯下的错,她愿意剥一辈子虾只为这一人……
而平日多话的伊潇此刻也像是个闷葫芦一味地想要把自己灌醉,她本就是个奇特的体质,若是她不想醉纵然被旁人灌一缸子酒那她也不会醉,若是她诚心想买醉,即便是几瓶低度的啤酒也能把这千杯不醉给拿下。
果不其然,几瓶猫尿下肚伊潇已有头重脚轻,晕晕沉沉的感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差点掀翻了一旁的桌子,楚旋忙不颠地上前搀扶,说她醉了,身行却仍是敏捷的很,三两下便避开楚旋的手逃得远远的。
楚旋急着护住她不让她撒酒疯,又忙着向老板道歉,一时手忙脚乱,等付了酒资追出去时,伊潇已走得老远。
“你慢点小心摔倒!”楚旋刚靠近一点,伊潇就如躲瘟疫一般跳了开去,“你滚,滚开!离我远远的,你从来都没有需要过我,现在我也不用你管我!”说到激动处往日温柔可人的伊潇一眨眼化身成了悍妇,对着楚旋就是好一阵的拳打脚踢,与那暴力的恶婆娘斯微如出一辙,幸而她谢警官身子骨硬朗,否则哪能经得起这两姐妹连番的毒手。
楚旋生生地受了几记拳头,身上更是疼痛,可心里却是好过了不少,“要打要骂咱先回去再说好吗?”楚旋双手拽紧了东倒西歪的人的手腕,轻轻一拉便把她扯到身边,贴着自己,在她颈边软语道,“你喝醉了,我的车就在边上,咱们先回家,回家了任你收拾我这个欠揍的好吗?”
“不好!”伊潇大着舌头斩钉截铁地说着,顿时喷了对面的人一脸的酒气,楚旋无奈的抹了把脸,一只擒住她的手依然不敢松开,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好继续哄道,“不好不好,我听你的咱不回家,你说你去哪里我把你送到立马滚可以了吗?”
这次伊潇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楚旋原以为这丫头动了心,岂料她又说了不好,这次态度反而更为坚决。
“那你想怎么样?我不能这么晚了就放你一个人在路上游荡啊!”楚旋拿这“不好”小姐彻底没了辙,要不是大马路上她都想着给着姐姐跪下了。
“很晚吗?”伊潇晃荡着身子又凑近了楚旋几分,昏暗的灯光下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光芒如同两把锐利的尖刀,直盯的楚旋后背发毛。
“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赶我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那天我就是一个人抱着大雕它们从金城花园走到西郊的别墅,你当时在哪里啊?”说着一头磕向楚旋的肩胛骨,“你说啊你在哪里,在哪里……”伊潇一声一声凄凉地嘶吼伴着不停歇地磕撞打破肃静的黑夜,也撕裂了楚旋的心。
任她摇晃着捶打着自己的身体,面对这样的质问楚旋无地自容,也无可辩解,只好由着她将不满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大抵是累了最后伊潇把头抵在楚旋的肩上粗粗地喘息。
柔柔地抚摸着那人细滑的背脊,楚旋只觉着伤痛如果能代替就好了,如此就可以将那些她施与的疼转嫁给自己,可是这个世界不存在这般良药,所以眼下她所能做得只有安慰。
当楚旋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均匀地在耳边响起,知道她是醉得深了,才一边托着她的身体,稳住她的身形,一边缓缓地伏下身,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
“我不要坐你的破车!我要你八抬大轿抬我回去!”半睡半醒间的伊潇仍嘀咕着梦语。
“好!好!咱们不坐我的小破车,不过八抬大轿我没有,我只有……”说着楚旋吃力地正了正背后这人的身体说道,“我只有人肉轿子……”
“嗯?人肉饺子?……我不爱吃饺子!”
“不是饺子!是人肉轿子!”
“恩,是轿子啊,那也行……只要不坐破车……呜……这顶轿子可真好啊,软软香香的……呜……”
楚旋感到暖暖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脖颈处本就觉得痒痒的加之那人好不安分地抵着额头乱蹭,顿时扰得楚旋方寸大乱,连腿肚子也跟着打颤,听着她甜的仿佛能拉出丝来的醉语更是失了气力……
然而伊潇随后的话,更像一把尖刀直刺心腹,立时让她痛彻心扉。
“你不可以弃他不顾,但是你又置我于何处?”冰凉的液体无声地落下,沾湿自己的衣领,初时那种热热辣辣的感觉瞬时消散……
“你说过的……你对我会不离不弃的……可是一个旧情人就可以让你对我感受置若罔闻!我……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对你的伤害会那么大的,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我和霍明远真的没什么!我如今只把他当作一个朋友!”
“所以在你眼里,朋友是第一位的,情人是否永远排在朋友后面?”
“我……”
“别说了,我困了!”
楚旋想说我不是,但是她所作出的行为却又无法解释,她还能说什么,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能化作幽幽地一声叹息,只觉着背后搂着自己肩膀的手更紧了紧,插在心里那把尖刀似乎又深了几分。
此刻静默成了两人的默契,慢慢的向前走,随着“吱吱”的响声,踩过飘落下来的树叶,淌过低洼的水坑,楚旋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下去,那么她就可以驮着身上的人直到天荒地老,至少可以证明她的心意,可是脚下的路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当楚旋背着伊潇走到金城花园时她已是满头大汗,脚步也有些漂移不定,门口的保安殷勤地询问需不需要帮助,楚旋咬了咬牙,倔强地冲人摇头,谢绝那人的好意。
“别坐电梯,走楼梯!”在楚旋等电梯的当口,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随即耳旁传来轻声的命令,虽然楚旋已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但这时伊潇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办法去帮她摘下来,更何况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楚旋眯着眼望了望高处的台阶,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便抬脚走上了楼梯。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楼梯吗?”
楚旋虽不明白她的用意,可听她的语调分明是清醒的,也知不是她醉酒甩酒疯调侃自己,于是沉默着静待她的答案。
“楚旋你其实一点也不会说谎,你每次骗我时,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所以我一早就清楚了你的谎言,可我还是想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纵然我亲眼看见你欺骗我之后上了那个男人的车,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你大概永远不会明白那天我一脚踩着‘相信你’,一脚踩着‘不信你’,一步步走上楼时的忐忑……当最后踩着‘不信’时我又对自己说,‘是自己数错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赖啊?呵呵……其实我也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可我还是乐于做个傻瓜……”
楚旋听完倒吸了口凉气,她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伊潇口中所说的自己对她的残忍,这“残忍”到了何种的程度,原来这个聪慧的女子那段日子过得是这般痛苦和隐忍……
“你一定很累吧?”楚旋在专注于伊潇这番话时,那只手细白的手温柔地拂去了她额上的汗渍,她此前的热意竟一扫而空,只觉着头顶一阵清凉。
“我当时也很累,走一步就如同往心尖扎一根针,不止是腿累,更因为心疼到了麻木的地步,整个人都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伊潇每说一句,楚旋心里就沉一分。你说针扎在了你的心尖,可如今我觉得这些针正自你的体内涌进我的心室,我开始学着习惯你的疼痛……
疲乏伴着心的煎熬,楚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无奈之下从背改成了抱,最后不顾伊潇的反对执意将她抱上了十四楼。当门打开的霎那楚旋一口气将怀里的人抱进了卧室,空荡的屋子终于迎来了两位女主人的回归……
“你睡客房,我睡卧室或者我睡客房你睡卧室”,回到了这里,伊潇彻底没了之前的醉意,一脚曲起横亘在自己和楚旋之间,挡住她伏下来的身体。
“专家说了冷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只有沟通才有助于增加彼此的感情……”楚旋并不不愿退步,两人暗暗较劲。
“是哪个无耻地专家说得?不会是你说得吧?”尽管伊潇还未消气,但看在这死女人一晚上被自己折腾的够呛,心不由得就软了下来,完全没了几日前咬牙切齿的气势。
“别管是哪个说得!如果是平时你就算让我睡沙发也没关系,可是今天不行!你可以打我,骂我,惩罚我什么都行,就是不可以闹分居!”
“也不知道是谁闹着要分居的!”伊潇暗自腹诽但为了不驳她的面子,到底没把话说绝。
“我适才所做的一切如果还不能使你原谅我,那我只能出杀手锏了!”
“杀手锏?”
“你看过笑傲江湖吗?”
“嗯!”伊潇疑惑地点了点头。
“你记得仪琳她妈哑婆婆是怎么原谅不戒和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