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伊潇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虽然身体很累,但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往日缠绵的画面。不知不觉就忆起那个浪漫的情人节夜晚,漫天的繁星都只为她一人绽放光彩,那日的温柔近在眼前却像七彩的泡沫说破就破……
伊潇挣扎着坐起身,踩着虚弱的步子,走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夜风拂动,月影迷人。手里依然捧着来时带着的小鱼缸,看得出来“大雕”对这个新居并不满意。只憋屈地蹲在一旁动也不动,倒是龙儿和过儿悠闲地游来游去,偶尔打个啵调调情。
“大雕,我知道你难受,想家了吧,可是我们好像回不去了呢……”伊潇从缸里拿出呆呆的“大雕”戳了两下坚硬的龟壳,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弯下身子将它放在草地上,“出来自己走走,明天我给你换个大点的窝,反正这次要是谢楚旋不来求咱娘俩,我们就不回去,没人给她煮饭,没人给她洗衣服,熨衣服,没人叫她起床看她怎么办!……可是我有点想她了怎么办?你说我是不是很没骨气啊?”说完伊潇又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恹恹地耷拉着脑袋没了之前咬牙切齿的气势。
“岂止是没骨气,你简直要气死我了!”
“你怎么出来了?”昏黄的月光照得睡眼惺忪的斯微一脸的惨白,伊潇赶紧将在地上溜达的“大雕”抱在手心里。
“还问我,你呢?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跟只乌龟聊天”,斯微搬了张石桌边的椅子坐到伊潇边上,宠溺揉了揉她本就松散的头发,继续道,“半夜睡不着觉,担心你和小时候一样把被子踢到床下,就去你房间看看,哪知道被窝都是凉的!”
“哪有大半夜跑到人家房里乱摸一气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真是个猥琐的大婶”,伊潇嘟着嘴不满地刮了眼斯微,不料却反被她掐住了嘟起的小嘴,“潇潇,别忘了当初是谁陪你睡觉,帮你盖棉被的,做人可得讲良心啊!”
“谁啊?谁啊?我怎么不记得了?”伊潇拍开斯微的狼手,轻揉自己微疼的嘴唇。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我以为你还得哭一两天才会康复呢!”
“你巴不得我出丑是吧?”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复又开口,“想明白了,一个晚上我再想不明白我真成傻子了!”
“那……你的决定呢?”
“我想了很久,我决定还是相信她!”伊潇转头对着斯微莞尔一笑,眸子里的光芒异常的明亮,晃得身旁的人有一丝的愣神,待回过神才问道,“是什么让你相信她?”
“首先,我相信谢楚旋的人品,她绝对不是一个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的人。其次,那张照片只有一个侧脸,而且太过模糊。我们之所以认为那上面的是她,完全是因为之前的几张在车里的正面照,车里的人的的确确是谢楚旋,可在宾馆的就不一定了,如果只拍鼻子以上的部分你能分清楚蒋勤勤和孙俪的区别吗?再者,拍这组照片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恐怕不是偷拍而是阴谋……”
“那么说咱们是先入为主了?”斯微拧着眉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她要保持沉默,不说实话呢?”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也许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
“你对她就这么有信心?”
“我是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伊潇望着无际的星空心里的不安化作一声叹息,谢楚旋你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谢楚旋站在狭小的巷子里,午夜时分的弄堂风吹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现在几点了?那个大口疮还来不来?”楚旋盯着大头仔问道。自从“天使”案之后,他就成了楚旋的线人,两人一来二去也到是熟络了,期间大头仔也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再等等,那小子说他今天一定来的!来madam,抽一支解解乏……”大头仔从兜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点燃递到她嘴边。甚少抽烟的楚旋竟也是破天荒的用力地吸了口吞进肺脏,一股呛鼻的烟草味儿瞬时在体内蔓延开来,辣得眼里泛起阵阵泪意,却是强忍住逼退了回去,只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很快便适应了这股辛辣的味道。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小红点忽明忽暗地闪着,楚旋曲起一只脚抵在墙上,仰头吐出一个个白色的光圈,烟雾中那些星光格外的灿烂就像伊潇明亮的双眸,想起那人不由得轻轻扬起唇角。恍惚间听到一阵脚步,立即收敛了神情,将手里的烟掷在地上踩灭。
“你小子,怎么这么晚才来?”
“收工晚了我有什么办法,现在生意不好做,那些老板又要漂亮的,又要有学问的,都是大家闺秀还有谁出来当鸡?咦……”大口疮见着暗处里的楚旋明显的一滞,“小琴?”疑惑地端倪了会才了然“嘿嘿”笑道,“你不是小琴,你是那个女警吧?别说这半边脸还真的挺像的!”
“你说得那个小琴是什么人?”没让男人说下去,楚旋就问出了声。
“这个嘛……”大口疮动了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个“钱”的姿势便打住了话头。
“你小子哪来那么多规矩,赶紧把话给我们说明白!”大头仔一个暴栗打在大口疮的头上,见他不就范作势又要打,却是被一旁的楚旋一记眼色给止住了,接过她递过来一叠钱甩在大口疮手里,“拿着!madam,人爽快,你也别给我们说半句藏半句的,要不然小心我抽你!”
“嘿嘿,我哪敢啊?”大口疮拿着钱,拨着手指数了几张,大概觉得不妥,嘻嘻一笑又把钱一股脑儿地塞进裤袋里,这才说道,“她也是坐台的,刚出来的时候我带过她几天,后来翅膀硬了就自己飞咯。‘小琴’是她的花名,真名叫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好像听人叫过她什么雪的,听口音像是江浙一带的人……”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有了眉目,连日来蹙着的眉头总算稍稍松开了些。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些天好几拨人在找她,听说前段日子她男朋友欠了昌哥一大笔钱,眼下估计是跑路去了吧!”
“那个小琴和我到底有多像?”见没什么可问得楚旋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嘛不好说……”大口疮歪着脖子打量了楚旋一会儿蓦得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我手机上有她的照片,你们自己看!”
两人凑近身子看着大口疮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图片中翻出那个女人的照片,都倒吸了口气。“madam,你确定自己没有走丢的妹妹或者姐姐什么的?”等大口疮一离开,大头仔拍了拍仍处在呆愣中的楚旋的肩膀,见她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忙掩下笑意,“madam,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小琴!”夜色中楚旋握紧了拳头,指尖掐入掌心之中滴出来血珠子。
凌晨时分楚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金城花园,在门前停留片刻才开了锁进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死一般的沉寂。无论多晚都会为她留灯的人走了,心仿佛也跟着走了,只剩下空空的躯壳,如同那亮着夜光的空鱼缸。
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轻柔地抚摸着身旁的位置,指腹似乎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人留下的余温,鼻息间萦绕的始终是那挥之不去的水果香味儿。楚旋怀抱着双腿深陷入这刹那的回忆里,贪婪地汲取尚存的一点温暖,直到腹间的灼痛再次来袭,才跌跌撞撞地起身找药。自从认识伊潇以来,这胃病就没再犯过,没想到才分开这么会儿就犯上了,楚旋暗笑自己是被那丫头越养越精贵了。这胃病是她打小便落下的病根,年幼时吃不饱,长大了当了警察更是饱一餐饥一顿的就再未好过。
汗水自额头滑入脖颈里,楚旋捂着胃,死咬着下唇将痛苦的呻/吟埋藏在喉咙口,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子才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了药箱。
小小的药箱里放着不下五种的胃药,只一眼就找到了,这得益于平日伊潇的有备无患,可是药到嘴边却无水可以送口,瞧着边上早已空了的饮水机,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药强吞下,然后打开水龙头掬了把自来水送入口中。
这一番闹腾本就乏力的人更是到了力竭的边缘,也顾不得一身的汗水,抱着抱枕就倒在了沙发里,枕着疼痛和相思慢慢入睡,睡梦中依稀看见了那张俏脸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翻了个身紧了紧怀里的抱枕含含糊糊地呢喃道,“真好,有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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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潇这几天日夜颠倒频繁地出入各大夜店,生活可谓是多姿多彩,丝毫不像是刚被人抛弃的弃妇,斯微还打趣她这是打算寻找下一片森林。可是鬼知道她有多怀念之前家庭煮妇的日子,要知道在b城找一个不知道姓名,年龄,籍贯,甚至连样子也将将知道个模糊侧脸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伊潇没了耐心,只好求助她们的老朋友……
伊潇一脚刚进入“丽都”的场子就被站在走廊左右两侧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给恶心的魂不附体,随着服务生的带领越往里走,这露胳膊,露大腿的女人越多,浓郁的刺鼻的香水味儿刺得她汗毛直竖,若不是有求于人她半刻也不会耽搁直接拔腿就走,嘴里一边念叨,“都是谢楚旋这死没良心的女人坑苦了她,等事情过去了一定要叫她加倍奉还”,一边在心里暗啐,毒妇真是会挑地方,居然拐她到了鸡窝!又不免担心那女人不会把她卖了吧!
幸而没走多久,他们便拐进了条比较安静的廊道,也再没见着那些脂粉女子,跟随着帅帅的服务生来到一扇门前,他就走开了。伊潇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脸,礼貌地敲了下门,便旋转把手,“hello,小晨晨!”
只是笑意还未展开,看清了里面的状况,本能地退后了步踏出房间随手关上门,怕着胸口嘟囔道,“怎么又看见不该看得东西,不会被她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