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乐乐定定的看了德阳公主好一阵。
才缓声道:“大道理,民妇不懂。只不过,身为皇家公主,享其荣耀,必也要受其苦楚。历朝历代都有身负使命远嫁异邦的和亲公主。一路餐风露宿,千里迢迢而去。见到的全是陌生之人,听着不懂的话语。诗情画意无人赏,一腔细腻付予粗犷。穿粗革,啖生肉,说不定丈夫死后,还要嫁给继子,几易其夫。先不说您的下嫁是对还是错,于国有无功劳,只说她们较之德阳大长公主您的处境,又孰优孰苦呢?她们难道就没心中牵挂之人?可有因此薄待自己的孩儿?
且退一万步,公主真不想承其责,也该仗着宠爱拼死拒婚才是,总不是没法可想。
就算该怨,怨的也不该是个孩子。
他不知从何而来,茫茫世间投身于公主腹中,世间万恶与他又有何关系?
大长公主实不该牵怒于阿景。”
德阳公主被她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闭了闭眼平静了片刻,才道:“怎么轮得到你这贱民来教训于本宫?来人啊,把她拉下去,杖毙!”
此言一出,就有两名婢女挽着袖子要上前拉人。
只此次大长公主一来,老钟便十分有眼色的去搬了救兵,宁熙景早立在墙上听了一阵。
这时纵身跳下,挡在叶乐乐身前,把两名婢女吓得倒退了一步。
宁熙景面沉似水,盯着慌乱的德阳大长公主。
冷声道:“今日我实在心中不快。本欲屠尽这院中之人,但念在您的生育之恩,就此放过,从此两清,见面只当不识。
日后若再敢踏入此院,在乐儿面前作威作福,我就先提剑去先杀了傅修廷。”
德阳公主弹了起来,尖叫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只怕您不敢一试。您要不要试一试?我可是出了名的剑快,保管让他死得毫无痛苦。”
德阳公主是知道他的名头的,不由气得簌簌发抖,又不敢再多说一句。
宁熙景大喝了一声:“滚!”
德阳公不由哼了一声,领着人,甩袖而去。
临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到:“既如此,你切莫到公主府去寻本宫。”
宁熙景一愣,又笑出声来:“原来您是忧心我扰了您的好日子,才费了心来搭理我。只管放心,既说了从此相逢不相识,我又如何会去造访?”
德阳公主一顿,这才真的走了。
叶乐乐抱住还在发笑的宁熙景:“不要笑了。”
宁熙景搂住了她的肩,慢慢停了笑,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道:“不必担忧,我早已明白,只是今日才肯承认。”
说着抬起手来轻抚着叶乐乐的发丝:“我很愉悦,你不惧她的威势为我说话。说来我也是方才才明白,我早已心悦于你。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叶乐乐并没有被告之心意的喜悦,反而更加心酸的往他怀里偎了偎。
宁熙景也收紧了手,重重的抱着她。
自此再不见傅明珠上门来,想是被德阳公主管住了。
叶乐乐和宁熙景像忘了德阳公主一般,绝口不提她。高高兴兴的过着小日子。
宁熙景看着外头消融的雪迹道:“已是开了春,我们现时就出发,一路游玩过去,待到了重安,正是赏花的季节。重安每年三月间全是一片花海,风吹花雨落,你会喜欢的。”
叶乐乐高兴:“那我要制新的春衫,可不要衬不起这美景。”
宁熙景想着掏出一叠银票:“喏,尽管花,一日一件新衣都使得,正好让我看了高兴。”
“谁说要给你看?”
“唔——不是给我看么?我记得在柳河村见着你时,你可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也就是近日才光鲜起来,我还以为是女为悦己者容呢。”
叶乐乐笑着横了他一眼:“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宁熙景却觉得这一眼横得很独特,怎么说呢,嗯,很勾人。
他忍不住就拉住了叶乐乐的手,低下头去蹭了蹭她的鼻头,却又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叶乐乐吃吃的笑,心里满是喜悦:好纯情哦!
这喜悦几乎就要溢了出来,她冲动的微仰了仰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宁熙景哼笑一声,捧着她的脸,与她额贴着额,鼻顶着鼻:“真不知羞,我却喜欢得紧。”
说着微微偏了头,贴着唇与她斯磨,只觉得她两片朱唇温温润润,甜甜糯糯的。
老钟抱着柴从院中经过,不经意见到堂屋中相偎成双的这对人儿,赶紧扭过了头,擦了把眼睛:哎哟,别介啊,大白天的。整得我又一个晚上要睡不好。
这瞬间,有情人心中绽开了瑰丽的花朵,全身轻盈若飘,已管不了身外的事。
两人收拾好行装,宁熙景重弄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用了两匹健壮的马来拉车。准备就此南下往重安去。
老钟听了吩咐,最后拿了刷子去给门锁扣上油,免得时长日久锈坏了去。突然听得一队齐整的脚步声。
屋子里宁熙景微偏过了头:“有人来了。你别出来。”
说着起身往院里去。
就见一队宣旨仪仗队整齐的走进胡同,停在了小院门前。
打头一个神情倨傲的大太监手里捧着明黄的卷轴。他双脚微分,站定沉了中气,唱念道:“宁熙景接太皇太后懿旨——”
宁熙景负手步入庭院,并不行礼,只漫不经心道:“还请公公回去,我宁熙景是乱臣贼子,并不知道懿旨是何物。”
这太监似早已料到有此一出。径自走进院来,双手拉开卷轴,宣读道:“宣太皇太后懿旨:今有荣国公之嫡长孙女夏氏,温婉贤淑,静肃琼章,贞媛和孝,德昭闺仪。本宫闻之甚悦。今英国公府遗孤宁熙景人才出众,当择贤女与其婚配。正值夏氏待字闺中,与宁熙景堪称天设地造之合,特将夏氏许于宁熙景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宁熙景当留于黎都以待成婚,不得擅离。”
他宣惯了旨的,声音绵长清晰,叶乐乐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心头一沉。
这太监照本读完,将旨一卷:“宁熙景还不接旨。”
宁熙景笑嘻嘻的接过,随手一撕成了两半。
大太监眉头一跳,却也不出斥责:“咱家这就告辞,宁公子好自为知。”
说着转身就走,心里暗骂:真晦气,宣个旨还提心掉胆的。
宁熙景随手将手中残片扔在地上,进屋去看叶乐乐,就见她背着身坐在坑上,低埋着头。
心里咯噔一下,过去坐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乐儿,她自宣她的,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不去理会她便是。”
“不管怎么说,也是名门淑女,比我强上许多。”
“别胡说,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可是,那定是个如花般妙龄女子,太皇太后这旨定是两头宣,那头定已经自认为是你的妻子,我算什么。。。。。。”
“都说了,我只要你,她是个天仙还是个夜叉都与我无关,你别想左了。我们这就走,天大地大,你想去那,我就陪你到那儿。”
宁熙景面现急色,忙信誓旦旦的表衷心。突又觉得不对:“不对,你不是如此小气的人。”
强行掰过她一看,果然叶乐乐憋笑憋得满面通红。
宁熙景就伸指往她额上一弹:“就想看我心急么?”
叶乐乐笑着偎进他怀里:“不是,我想听你多说几声只要我。”
宁熙景搂紧她:“除了你我还能要谁。”
两人拿着肉麻当有趣腻歪了一回。
宁熙景道:“好了,我们快走,虽然不惧他们,但也少生些麻烦。骁荣会在黎都势最弱,真有起事来也不好救急。”
叶乐乐深以为然,下了炕随着他往走。
行李都在马车里放好,宁熙景骑着马一马当先,叶乐乐坐着老钟赶的马车跟在后头。
一路急速行驶,眼看就到了城门,宁熙景突然缓下去势,对老钟道:“不对劲!必是冲我来的。你拉着乐儿与我分道,在城外的十里坡相会。”
叶乐乐把头探出车窗外:“阿景,我们一起。”
宁熙景勒转马头到了车窗边,弯下腰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乖,相信我,会没事的。你在我反而放不开手脚。”
叶乐乐看着他俊朗的眉眼,真是看也看不够,慢慢的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宁熙景含笑看着老钟赶着马车离去,也不急着赶路,只挺起脊背来环顾四周,收了笑容,朗声道:“来的是神机营么?”
白燕麟大笑着催马奔了出来:“正是,好久不见!”
宁熙景见是他,不免也面带笑意:“还需多谢你方才放了女眷离开。”
白燕麟道:“好说好说,休说还是有旧之人,就是不识,向妇孺出手也不是我辈行事之风。不过么,阿宁,你轻敌了,今次怕是要交待在这里。”
“哦?那便来玩上一场吧。”宁熙景脸上漫不经心,却绷紧了脊背上的肌肉。
白燕麟一挥手,街道两旁的房顶上整齐的涌出密集的士兵,皆身着墨绿近黑的神机营服饰,人手端着一顶长管火铳,黑洞洞的管口齐整整的对着宁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