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谦被人乱糟糟的架走,就有个和气的老者劝道:“小娘子莫哭,此事闹开了,何大人此番回去与太太商议一番,指不定就将你认下来了。”
“不若我们陪了她去王家,有我们在场,何谦也不好推脱。”这人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看热闹。
叶乐乐猛然一惊的样子:“他姓何?”
众人奇怪:“是姓何,方才你没听到?”
“你还不知道自己爹姓什么?”
叶乐乐迅速的把泪一抹:“不是,方才我太激动,没听清你们说的什么,我爹不姓何,姓叶。”
宁熙景皱着眉道:“想是十八年不见,认错人也是有的。”
有人怪道:“你认错了他,他也认错了你?那有这么巧的事?”
叶乐乐着急:“我怎知他是如何认错了,我见他就跟我爹的画像差不离,原本有些犹豫着是不是,又想着不要让他为难,谁知他又走到我面前来要看我,我头一昏,就扑过去抱着他了。认错了爹,我比你们还着急呢!”双眼通红,泪光盈盈的样子。
有人就真疑心是巧合,但更多人质疑怎么会这般巧合,但事主都不在了,谁又能怎么样。
就有人对庄莲鹤道:“庄大人,您说这小娘子怎么瞧着恁古怪?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要不还是拿下她,到王侍郎府上问个明白。”
叶乐乐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望着庄莲鹤,宁熙景安抚的拍拍她的肩,低声道:“不要紧,一旦事有不对,我来拦住,你只管跑。”
庄莲鹤把戏看了个够,才淡淡一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世间巧合之事多不胜数,许就真如她所说都是认错了。”
众人一片附和:“正是正是!”
“若真闹到王侍郎家,说不定还让何大人夫妻生了嫌隙。”
“还是庄大人想得周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起来,叶乐乐松了口气,忙拉了宁熙景走。庄莲鹤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又转过脸来,随意与人应对两句。
直到走出了园子,叶乐乐才拍着胸口道:“方才真是将我吓得不轻。”
宁熙景没出声,叶乐乐见他面上有些思索之色,不由心里有点打鼓,也不知方才这一闹,他心中是何想法。
就算他知道她是何家的妾,但是知道和真的见到,给人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两人沉默着回了家,宁熙景打发老钟去买些杂物,方才皱着眉对叶乐乐道:“你究竟是如何冒了这佟姨娘的身份?瞧着你的性情见识都不是个家生婢女出生的妾室所能有的,为何何家上下无一人发觉不对?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叶乐乐听着微微瞪大了眼睛,敢情宁熙景将她和佟珠儿现在分成了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没错,只是他不知道穿越这个词儿,移魂这个设想实在太过大胆,一般人想不到也不敢想。
当下叶乐乐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眨了眨眼道:“这我不能说,总之,我不是他国的奸细,亦不是个坏人。若有一日我能告诉你了,我会和你说的。”
宁熙景就抱着臂,颇有些苦恼的看着她:“真伤脑筋,让人想得睡不着!”
叶乐乐更是两眼笑成了弯月,多想想,放在心上准没错!
何谦被人拥着回了王侍郎府上,心中恼怒,向人解说又解说不清。恼得将人都轰了出去,恨恨一拍桌子,只觉得自己一支妙笔能生花,偏短了口舌,今日竟被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给捉弄了一回。这笔帐,定不能如此轻轻放过。
要将她抓了回来,好生折磨。
想到折磨,不禁又想到这小贱人如今倒比以往多了几分风情,虽是让人恨,却也恨得心里痒痒的。只不知她一起的那男人是不是她的奸夫,若不是奸夫,罚她一通后,也不是不能。。。。。。
正想入非非,王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微微皱起眉头道:“老爷,方才这一通好闹,到底是何事?”
何谦可算找着了能倾诉的人:“你道我遇见了谁,佟氏那个小贱人!她竟敢不认我,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闹了个没脸!”
王氏不动声色:“哦?难道她不想回来么?”
“何曾想过要回来,怕是与个奸夫正乐得逍遥!夫人来得正好,务必多派些人手,寻了这贱人的落脚点,将她绑了回来。”
王氏先是应了,又惊道:“如今我们手中却是没有她的身契,要说她是我们何家的妾室,口说也无凭,天子脚下,不好胡乱抓人。若被她反咬一口,只说逼良为妾,让人参上一本也难以消受。”
何谦这关头当然不敢再惹事,但想着更气,重重一拍桌案:“说来也是奇事,到了安阳老家,我也曾想去衙门补上一份文书,日后寻着这贱人也好惩办,谁知却说已有人拿了我的名贴私章前去放了这贱人良籍,将底契都给销了。真不知她如何有这能耐!”
王氏眉头一跳,心中已有了几分数目,却是不说。
何谦这一番发作声响极大,被抱在乳娘手中的幼女便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王氏心疼的从乳娘手中接过,一边轻拍,一边哄着。
何谦悻悻的收了声,心中想着各种暗恨难消。
等到了夜间,小女儿又有些发热,王氏自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何谦一人独眠,寻思着明了不行,暗里也要找人去绑了这佟小贱人来才好。
正想着,就听得窗子支开的声音,不由怒道:“大冬天,开什么窗?要冻死我么?!”
骂了一句也不见人关窗,心中道王家人也太不把他这姑爷放在眼里了,连带着下人也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霍然坐了起来,就要发作。
就见映着窗外的雪光,床边立着个黑影,他一脚踩在床沿,微俯下/身,将手横支在膝上。看不清面目,只有一种沉沉的威压。
何谦一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见那人拔出长剑缓缓比画了两下,剑身泛出一片湛蓝寒光。何谦心头也随之一寒:“你,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那人语带了笑意:“没甚么,半夜无眠,想来与何大人倾谈一二。”
“不过么,我这个人有个心悸的毛病,若是何大人声音太大,让我受了惊,手上的剑指不定就伤到了人。”
说着剑尖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虽然看不清,但何谦也感觉到他的那种漫不经心,不由得更加提心掉胆起来:“有话好说,我定不会大声,你先将剑收起来为好。”
对方却不理会,只慢慢回忆道:“何大人如今住在岳丈府上,真远不如景州的园子来得舒坦,说起来,当年何大人为了让那李姓商人乖乖的把园子献上,种种手段也没少使,如今一朝毁于战火,真真可惜了。”
何谦反驳:“什么手段,那是他自愿卖予我的。”
“哦?我这可还有何大人写给卢大人的亲笔信。”
何谦僵住,无法辩驳。
“再说平肃十年,何大人当时还在广齐任职,朝庭拨下款来修筑水事,何大人,您胃口真个不小,一口就吞了一半下去。说起来,后头广齐之水灾亦有何大人一份功劳啊。”
何谦不由簌簌发抖起来,欺压商人,说来做过的人不少,贪墨朝庭银款,还是这般大的数目,任谁也不敢让它露在明面上。一个不好,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又想起平肃十五年,何大人官官相护,硬将行凶的蒋大人侄儿犯下的事,栽到了书生颜云墨身上。。。。。。那颜家就这一根独苗,死了这个儿子,父母皆一同寻了死路,真是一门惨烈。”
“我今日顺手查看了何大人的档案,敦料纪录在案的事迹,真是数不胜数。
何大人,您似乎向有逼良为妾的嗜好?远的不说,近的就说景州有个农家女子白氏,因为颜色生得好,硬被何大人强了来做外室,还号称惠娘子,是也不是?
今日我又见何大人当众要迫一名女子做妾,可有此事?”
何谦本随着他每说一句,脸色就更白一分,都快要白过外头的雪色了,但听得了后一句,忍不住道:“不,她真是我。。。。。。”
话没说完,对方就随手把剑一伸,分毫不差的顶在了他喉结上。
“她是你什么?我没听清。”
何谦一个激灵,福至心灵,心中豁然,明白这男子说了这许多,重点却只在这最后一句。
连忙改了口风:“是我认错了胡说,她与我没丝毫关系。”
对方笑嘻嘻的:“知道是认错了就好,你的种种劣迹,自有朝庭去管,发现不了,是他们无能,干我这江湖人士何事?只要你莫惹我生气,我也不会多事到将种种证据扔到御史大夫的书案上,你说是不是?”
何谦连连点头:“多谢侠士高抬贵手,何谦省得!定不敢再认错了人!”
对方方满意的收起了剑:“既如此,便就此别过。”
说着利索的翻窗而出。
何谦看他消失不见,一股风吹来,只觉得浑身发冷,方知吓出了一身冷汗,自此大病了一场,这是后话。
却说这男子,自是宁熙景无疑,他先震住了何谦,才到三元街去打包了一份热腾腾的汤圆,急急的往家赶。
老钟给开了院门,就冲他挤眼睛:“叶娘子问了好几遍,差点要去寻您了。”
宁熙景笑嘻嘻的往里走,叶乐乐正在灯下做衣服,看见他一身黑衣黑裤的出来,没好气道:“下午说是要去骁荣会分会去看看情形,却大半夜的也不见回来,我还烧了你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呢。”
说着撂下手中衣物,起身走近了两步,抽了抽鼻子:“也没酒味,又是一身这般装扮,莫不是做贼去了?”
宁熙景将瓦j往桌上一放:“可不就是做贼去了么?你吃吃这个,桂花馅的。”
叶乐乐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不好偷,偷j汤圆。”
嘴上这般说,仍是寻了勺子舀了个吃,只觉得宁熙景神色间有些得意洋洋的,像只寻了骨头回来等着表扬的小狗一般,虽是猜不透他做了什么,却也为他这心情所感染,只觉得自己也高兴起来,这汤圆比往日都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