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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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州是个渔米之乡,山青水秀,田地肥沃。

如今正是隆冬,若是开了春,景致定然不错。

不过,纵然此时无景可看,城内的一派繁华仍是乱人耳目,除了会有人激愤的议论战事,其余各面,并未受到战事波及。

叶乐乐几人寻了地方安置下来,因过了渠州,就是邻颂境内。但邻颂远没渠州繁华。是以李三夫妇都预备在渠州将所需的物件一次置办好,包括一些种子也是渠州才有得售卖的。

叶乐乐仔细询问了溪谷适种的几种作物种子,便挑了几种,托李三一同买了。便与他们分头行事。

她兜兜转转的寻了半日,这才寻到了知府宅邸。

城中的官员,大多就近住着,这一条三月胡同大都住着官家。多是三年一任,前头走了,把房子卖给后头继任者,并不会大动土木去兴建。像原先何家那样占着一大座园子,毕竟还是要靠机缘。

叶乐乐记着王泰春是到渠州来任职的,只不知道是不是知府一职。但见何老爷对他也多有逢迎,该是比同知更高一级,任的是知府一职才对。

她便在大门口徘徊许久,终见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挽着篮子的婆子。叶乐乐连忙迎了上去:“这位大婶,向您打听些事。”

这婆子皱起眉看她一眼:“那里来的妇人,无事莫在我家门前乱逛。”

叶乐乐忙赔着笑脸:“大婶,我是来寻人的,只不确定这家主人是否姓王?”

婆子不吭声,上下打量她一眼。

叶乐乐看她反应,知道八成没错,又道:“婶子,我又不是坏人,这家太太是否姓梅?”

婆子看她一身打扮上不了台面,但却生得一副好相貌,一双手也纤细,不像是做粗事的。心中便惊疑不定,寻思着莫不是老爷在外头的外室寻了过来?

叶乐乐深知自己长得也属艳丽一型,看她眼神不对,忙亮了身份:“我是景州何府派来的,想要求见舅太太呢。”

这婆子并不是王泰春和梅氏从黎都带来的旧人,但也依稀听过自家老爷是有个妹子在景州的,梅氏听说近来也为景州战事忧心,不知小姑子一家可还安泰。

因此她马上堆起了笑脸,也不出门了,立刻热情道:“原来是姑太太府上来的,姑娘这边请,老婆子我这就领姑娘去见我家太太。”

叶乐乐笑着应了,抬头看了看这高门大宅,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进去了,还出不出得来!

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事必然要做,不做一辈子将辗转不安,落下一块心病。源哥儿待她一片赤诚,纵然是不知她真实的身份,她也都受着了,此刻却往那里躲?

于是跟着这婆子往里走,一路看到精致的亭台楼阁,抄手游廊。虽然比何府小了许多,但也甚为精美。

婆子一边领着她,一边赔着笑:“老婆子姓荣,都叫我荣婆子。姑娘这一路走来可甚是辛苦,不晓得景州现今如何了?”

叶乐乐勉强笑了笑,在这古代,叫她姑娘可真有些勉强了,那得是个多老的姑娘啊?估计这婆子一则存了奉承之心,一则又怕叫错了她的身份尴尬,所以干脆往小了叫。

但叶乐乐实在不想点出自己“佟姨娘”的身份,也就故意含糊着:“境况不大好。”

婆子看她一身衣衫,想着这府里稍体面些的下人都不能穿,也就估摸着真个不好了。

走得一段路,到了主屋,婆子寻了个丫鬟去通禀,少顷就见那丫鬟奔了出来:“太太让快进去呢!”

叶乐乐就有些瑟缩,半垂着头,随着这丫鬟进了主屋,踏在了褚色的织花毯子上,满身都是暖意袭来。

梅氏打量了她半晌,有些没认出来,不由道:“抬起头来罢,这么埋着头做甚么?”

叶乐乐缓缓抬起头,看见梅氏斜坐在坑上,倚着引枕,头上戴着抹额,穿着件七成新的香色裙衫,袖口滑出她家常戴的白玉镯子。

梅氏看清了她的面容,几乎要惊得站起来:“佟姨娘!”

这三个字让叶乐乐肉一紧,吸了口气,她对着梅氏福了福:“舅太太,正是婢妾。”

不过三息之间,梅氏就沉静下来,抬了抬手:“可怜见的,清减成这样!你如何来了?你家老爷和太太如何了?”

叶乐乐掏出预备好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瞬间就流下泪来,一下就跪倒在地:“舅太太,您和舅老爷可得替我家老爷太太做主啊!”

梅氏一听这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王氏和何老爷都有了不测?头就晕晕的,又想着,被元军给害了,这也不是自己和老爷能做得了主的,这佟氏看着也是个机灵人,怎的也糊涂起来。

但她嘴上却不说,陪着流起泪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老爷最近日夜难安,得此消息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

叶乐乐膝行几步,上前去拉住梅氏的裙摆,眼见自己的手在她裙摆上落了个黑印,忙洇了几滴泪上去掩住。声声哭诉道:“这些北国蛮子,自有朝廷做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只是这些该死的奸细,一个一个还高官厚禄的安享民脂民膏!不知还要害了多少人去!舅太太,我家老爷太太死得冤啊!”

梅氏听得不对,头更晕了。半晌才扶了扶额头:“你说什么?”

叶乐乐体贴的站起来,贴到她身侧,帮她按头。

“咱们老爷怎么说也是个官身,要想撤离也不是不成,偏教那该死的庄莲鹤与白燕麟两个给制住了。临了老爷让各自逃命,只说逃得一个算一个,又说他亲眼见过庄莲鹤与元军的书信,庄莲鹤与白燕麟两个与元国里应外合,因此元军才能临城十里方被发现。不然也不至求援不及!更可恨的是如今他们还诓得陛下信任,白燕麟更是得了虎符!太太!婢妾一个丫头出身的,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只老爷说白燕麟得了虎符大事不妙啊!”

梅氏听得头晕目眩,连忙一迭声的对着外头道:“来人!快请老爷家来!”

待丫鬟应声去了,她用手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这些,真是你家老爷说的?”

叶乐乐瞪了瞪眼睛:“太太,婢妾家三代为何家奴才,忠心耿耿,见识浅薄。只知道效忠主子,哪知道外头这些事。老爷也是没办法了,才将此事说与园中各人听。但只怕,只有婢妾。。。。。。”

说着捂着嘴呜咽起来。

梅氏顺了顺气,暗想佟姨娘也编不出这些话来。因为太过震惊,细问叶乐乐的同时,不免又再三催人去请王泰春。

等到掌灯时分,王泰春才来了。一边进屋一边语带责备:“到底何事,催得我公务都未办妥。”

待看见屋里的叶乐乐也惊了一惊:“佟氏。。。。。。?”

梅氏连忙让他坐下,简要的把叶乐乐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泰春一震,怒道:“你这贱婢,竟敢口出妄言!白将军正在浴血奋战,你胆敢污蔑于他!此话若搁到衙门里去说,先要将你去衣受杖二十!”

叶乐乐情知王泰春不好骗,又扑通一声跪下,哭得要断了气。

“婢妾不敢,婢妾不懂这些,不敢,不敢的。”说得语无伦次。

王泰春仍是一脸怒容:“是谁给你的胆子来乱我军心!?说!”

叶乐乐吓得往后一顿:“婢妾真不敢,真是老爷同我们说的。。。。。。他说庄莲鹤不满被贬斥,本来也可寻了旧时亲友安闲度日,偏要到咱们家来受气,老爷便留心了一回。”

王泰春本就意在威慑叶乐乐,此时闻言心中一动。说来也是怪,庄家的姻亲旧友,随意一个都可保他安闲,他偏要窝到这边境来,向来最是清贵的人,偏在妹夫手底下讨生活,这其中也是有些文章。

叶乐乐赶紧添柴:“婢妾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白燕麟是什么人,怎么敢去污蔑了他?是我家老爷说见他在庄莲鹤房中出入,起了查探之心,就瞧见他们与元国的通信。信上都有元国的印鉴。”

王泰春反复查问,心中暗道:此次元军突袭,临城十里才被发现,是有古怪。白燕麟突然就在景州现身,朝中突然又起了股风浪,多人上奏,要让他就近上任。

又想起多处疑点,不免与这佟氏所说暗合。

心中一时犹疑不决。此事上奏上去,若是真的,自己自是立下大功,揭穿奸贼面目,使朝庭免于被蒙蔽,救百姓于水火!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但若所奏不实,扰乱圣心,贻误战事,则可预见自己仕途危矣!

他便不耐的摆了摆手,对梅氏道:“她在这哭得好生烦人,快把她安置下去歇了,此事容我再思。”

叶乐乐忙哭道:“舅老爷,您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太太做主啊!现在可就全指着您了啊。”

王泰春喝一声:“休得吵闹!还不退下!”

梅氏就劝了叶乐乐下去,又让婆子好生伺候着,这才回来与王泰春商议。

“老爷,此事当如何才好?”

王泰春思虑半晌,心中想出个主意。

不若八百里加急上奏,就说从景州来的流民中有此传言,只恐是元国意在离间,但若是不报,又唯恐误事。此奏章必要写得焦灼满纸,一心忧国为民才好。局时若朝廷来人,只管将这佟氏交出去便罢。

若是真的,佟氏一介女流,还是个不能封诰的妾室,这功劳自是落在他王泰春身上。

若是假的,也该当佟氏腰斩,他王泰春最多被训斥一番,却不伤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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