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辉煌的花厅里,正中摆了一桌山珍海味,两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对饮。
换下一身白衣,穿上一件深紫袍子的易殊同微眯着眼,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项君复。他们两人的身边各坐着两个美艳的丫鬟,帮他们斟酒布菜。
一声不吭的玄武站在易殊同身后不远处,沉默的看着主人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公子自小就胆大妄为,随性所至,可是这一回,他是真的猜不透公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他的性格,居然会愿意跟项君复这等俗人同桌共饮,这实在不是公子的平素所为。到这项家庄来,真的只是为了送那项夫人一程吗?
玄武并不认为公子对那项夫人真的有所图谋,毕竟公子的心里有一个从很久以前就装着的人。若不是因为那人,公子那晚也不会身受重伤,更不会误入项家庄,见到那个美貌的项夫人。难道那一晚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玄武自幼跟在易殊同的身边,成年后更是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的一切,也从来都没有瞒过玄武,只是现在他做的事,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更别提告诉玄武了。
项君复不断的跟他说着武林中最近几年发生的大事,不停的赞美易家在武林中的名望。易殊同心里好笑,不是爱妾被掳了吗?怎么他看起来丝毫都不着急?
或者说,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把女人放在心上。不管是妾室也好,晓寒也好,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想到晓寒,易殊同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这几天他跟她同处一个小小的车厢之内,鼻尖总是萦绕着她身上传出的醉人幽香。还有她那副强作镇定,实则慌乱的小模样,都撩逗的人心中痒痒的。
他忽然想知道,那个小人儿现在正在做什么事。一念及此,他也没了敷衍项君复的兴趣。
淡淡的打了个哈欠,他说:“多谢项庄主盛情款待,只是今日车马劳顿,我想早些歇息了。项庄主爱妾被掳,想必也不易在此久留。我看今日还是散了去,待庄主救回了爱妾,我们再好好庆祝一下。你看如何?”
项君复见他露出倦意,赶紧站起来说:“那就请易公子好生歇息。香雪,好好伺候易公子。”
易殊同身边那个最美艳的丫鬟立刻粉面通红,低声应了,就要搀着易殊同回去客房。
易殊同轻轻躲开了香雪的双手,笑着说:“我一向习惯由玄武服侍,所以不敢劳烦香雪姑娘。”
说完他就径自往客房走去,好像这里不是他做客的地方,而是他自己的家。
玄武对着项君复点了下头,就跟在易殊同的身后走了。
回到客房,早已有人准备好了香汤供他沐浴。他跟玄武都毫不客气的洗干净身子,然后他就躺到客房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睡在榻上休息的玄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我们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无事。”易殊同呈大字型躺在软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上等绸衫,衣襟半敞。
无事?玄武眼中抹过一丝诧异。
易殊同懒懒的解释道:“我就不能随便出去走走?这里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美人可以看,何乐而不为?”
玄武不屑的说:“公子别忘了,您口中的美人,早就是别人的夫人了。”
“那又如何?我若是喜欢,便是皇帝的女人我能得到。”
玄武知道易殊同那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礼教都不放在眼中的性格。他沉声说:“哦?这么说,公子是真的喜欢那美人了?”
易殊同沉默了,他不敢说自己喜欢孟晓寒。不过他确实是被她所吸引了,不过,也只是被吸引而已。
玄武把主子的沉默都看进了眼里:“公子,你若是不喜欢她,就别害了她。”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天,可是晓寒的温顺和善良都被他看在了眼里,他也看见了晓寒在公子面前羞红的小脸。
公子的魅力他自是再清楚不过,若是有心招惹一个毫无心机的懵懂少女,那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可是公子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到头来,那少女只会受到伤害。
易殊同何尝不知道玄武的心思,可是他向来特立独行惯了。再说晓寒对他也确实是有深深的吸引力,这些天,正是因为这些吸引力,才让他从那晚的伤痛中走了出来。
他忽的翻身坐起,玄武敏捷的跳了起来:“公子。”
他冲着玄武微笑:“我出去逛逛,你先歇着吧。”说完,就推开客房的木门,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暗夜之中。
玄武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坐回了软榻上。希望那个美丽的女子,可以把持住自己的心。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晓寒的院子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一个轻巧的身影落在了晓寒房间的窗外,过了一会,便消失不见。
那从窗外消失了的身影,此时正站在晓寒的床边,就着屋里彻夜不灭的烛光,一眼不眨的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小人儿。
还是那股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裹着一丝清甜,钻进易殊同的鼻尖。他深吸了几口这几日已经很熟悉了的香味,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到晓寒的床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她睡得真香,那双柔美的大眼睛此时闭的紧紧的,一排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在她白嫩的小脸上投出一片阴影。粉嫩的唇瓣微张,在烛光的照射下,带着一□□人的味道。
易殊同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因为均匀的呼吸,缓缓起伏的胸口。这个小妮子,睡觉的时候居然还会掀被子。
他忍住笑意,将那床轻软的丝被小心的往上拉了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单薄肩头。她的睡颜很美,就像是一个最精致的瓷器娃娃,既美好又脆弱。
她跟她,还真是不同呢。易殊同的眼前晃过一个同样美丽的身影,同样美丽,却又那么不同。
那个女子美的张扬,奔放的性格就像一团火,让他奋不顾身的投身其中,不管会不会玉石俱焚。
他已经被焚掉了,不是吗?那一晚,他被她烧的遍体鳞伤。是床上的这个小女子,一声不吭的收留了他,用她柔软的小手喂他吃药,也不管他是不是恶人。
绷得紧紧的嘴角再一次露出了微笑,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以指尖轻抚她娇嫩的面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极好,让他忍不住在她吹弹欲破的小脸上轻轻移动,缓缓抚上她水嫩的双唇。
他先是抚过她薄薄的上唇,然后移到微丰的下唇上,感受到那份让人愉悦的柔软。他乐在其中,食指和中指停留在她的小嘴上,舍不得离开。
晓寒还在沉睡,只是睡的极不安稳。她觉得像是有什么小虫子爬上了自己的脸,害得自己痒的难受,现在那虫子甚至爬到了她的嘴上。不行,要是进了她的肚子里可怎么办?
她伸手抹过自己的嘴,想把那只虫子赶走。可是不一会,又爬来了一只。晓寒终于害怕了,这世上她最怕的东西就是那些虫子。
她哆嗦着从睡梦中醒来,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么可怕的虫子。可是当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却看见了更加吓人的一幕。
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穿着单衣,敞着怀的男人!这个男人坐在她的床前,用两根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
“夫君?”还未清醒过来的晓寒,以为是项君复在宴客后,走到了她的房里。不然,还有哪个男子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在她的床上,用手指放肆的抚摸她的脸颊和唇瓣。
“你想他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其中的几分不满。
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晓寒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翻身坐起,她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怎么,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她一下就认出了那个声音,那个独特的,让人一听就不会忘记的声音!接着她睁大眼睛仔细的辨认,没错,就是他!
他张好看的不像话的俊脸,带着淡淡的笑意。修长挺拔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胸前露出一大片麦色的肌肤,颇有些诱惑的意味。
为什么他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自己的床前,甚至,甚至轻薄于她!
愤怒从晓寒的眼底射出,她方才差一点就尖叫出声,此刻看清楚了他那副满不在乎的调笑模样,她彻底的愤怒了。
“出去!”晓寒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压抑住了声音。她不敢大声说话,她害怕吵醒睡在外面的梨花她们。若是被人发现她的房里出现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那明天,她就等着浸猪笼了!
易殊同不动,他好整以暇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笑的一脸无害:“我只是担心你睡的不好,所以过来看看你。”
晓寒的双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身子:“易公子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这里我的房间!请你立刻出去!”
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要是不出去呢?”
“你!”
“你可以叫人来把我撵了出去,只不过这样的话,你的声誉也会受损的哦。”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易殊同的身上已经被晓寒戳出了无数个窟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羞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因为你给了我烈云剑,当初,你大可不必故作大方把剑给我!”
易殊同耸耸肩:“我说过了,我要那把钝剑一点用都没有。”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都不可以这样羞辱于我!请你即刻出去!”
易殊同看着晓寒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的粉面,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羞愤不堪。一股心疼的感觉溢出他的心底,他收起了自己调笑的表情,很认真的看着她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晓寒没有料到他忽然挂上这么正经的神情,语气还这么深情,停顿了一会,她说:“你现在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
“你真的这么想赶我走?”
晓寒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有些受伤的眼眸:“算我求你了,出去!”
易殊同站起身来:“好,我出去。寒儿,夜里凉,记得盖好被子。”他伸手在晓寒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后冲她悠然一笑,转身走到窗前,出去了。
晓寒彻底愣在床头,她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他手指留下的温度。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看过她,这样对她说过话。等到易殊同走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的这么厉害?
寒儿,他叫自己寒儿。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晓寒就那样缩在床头,想了一整晚,也没有理出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