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裴亦鸣来的速度很快,四十分钟后,秦贺的手下就汇报了裴亦鸣在主控车外停下的情况,三处的一个行动员站起来开了门。
裴亦鸣蹙着眉尖走上来,他从陆观涛和国安的关系里,大概猜到了是在行动,但具体的还不清楚。他不认识秦贺,打量了一番车里的人,一一点个头,勉强对江成英笑下,就问陆观涛:“怎么回事?”
陆观涛把秦贺介绍给他。这整件事情太复杂,他心里正不舒服,不想解释,于是把难题丢给了秦贺。
秦贺本来是行动的总指挥,却成了讲解员,也很不舒服。奈何来的人是裴家的二公子,并非闲人。秦贺心里嘀咕着,也就是你们这几个□□了,要是一般人,哪能随便蹬上国安的主控车!他也不会详细解释,只随便说了几句与日本间谍有关之类的话,便把之前的视频都调出来给裴亦鸣看。
裴亦鸣脑子精,跳着看了几段就明白了个大概。他彷徨、震惊之余,更是愤怒。
震惊,是见到了裴亦萧的真魂现在的身体,还别说,这个妖媚淫-荡的混血儿的样子,和他的个性其实挺符合的;愤怒,大概是为了裴亦萧被打的那几个场景吧……
裴亦鸣很矛盾。按说,打人的那个才是他的亲弟弟,可他只是疼惜被打的那个。萧萧一脸懵懂被抽打耳光,还有那一脚踹在胸口,砰一声倒地喊都喊不出的样子,又被掐得脸红筋涨翻白眼,虚弱地咳嗽……他捏紧拳头,无法忍受。
秦贺初始还不知道裴亦鸣的态度,正在想,如果把装着他亲弟的那个壳子抓了,他会不会闹个窝里反?是以用眼神询问陆观涛,陆观涛却摇摇头,做个“不用担心”的表情。
“秦处,那几个人又有反应了。”三处一个行动员汇报。
几个人又集体关注着侧上方的格子屏幕。
1503室的客厅里,四个人形态各异。冯伟肚子又饿了,从杨浩带来的包里掏出一包奥利奥,打开大嚼起来,吃了一会儿有点口干,就去厨房里喝水。裴亦萧看见他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的是陆观涛的杯子正要喝,便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别用那个杯子……”他的喉咙受到了伤害,声音嘶哑难听,一点原来的清亮都没有了。脸上被泼的冷水都滴落到了衣服上,胸前的t恤泅湿了一大片,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双颊更是红肿不堪,看起来异常狼狈可怜。
冯伟听见了,瞧瞧手上的杯子,突然想到刚才他听到的话,嘿嘿笑了几声,“怎么,这是你那个姘头用的?”
一郎冲过来,冯伟一手抵住他,“得了,别给老子闹,这杯子给你,喜欢就拿去舔,老子重拿一个碗装水。”
一郎真就接了过来,看了好半天,“陆哥怎么会用这么丑的杯子。”说是说,还是低头小口小口地沿着杯沿喝起了水,把杯口的一圈都舔遍了。
主控车里,秦贺忍不住“呕”了一下。陆观涛神色冷峻。江成英皱起眉头,“这人精神有问题。”裴亦鸣是又尴尬又郁闷。
裴亦萧昏昏沉沉转过头,不愿去看一郎。
而一郎那种变态的行为则刺激得杨浩打了一个冷战,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这个发小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了,暴力、神经质……
一郎发现了杨浩那种嫌恶的表情,怔了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一时间,也有点心潮澎湃。杨浩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打小就维护他,打架冲在他前头,有好吃的都跟他分享,两人还时常一起撸一把。他虽然对陆观涛喜欢得死去活来,却也时不时想要品尝一下杨浩的滋味。杨浩何曾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是会伤心的。
“浩子,你不要这么看我!”一郎走到杨浩面前,“你知不知道?我去年那个车祸之后醒来,看到自己成了什么样?我落到这样一个身体里,而且还成了一个地下俱乐部的mb!我每天就是费力讨好那些客人,跟各种男人做-爱,在他们身下乞怜!……”
若是以往听到这些话,杨浩估计会同情他,可此时杨浩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失望透顶了。是,你自己掉落了一个肮脏的地方,于是你也就自愿变得肮脏了?你就去当间谍了?你就会利用你的朋友了?你还开始伤人了?这就是你的理由?杨浩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哦?那不是你最喜欢的?”
一郎气急,“你……你不懂!他们把我带到日本之后,天天折磨我!他们白天逼着我学会怎么用枪、怎么杀人、怎么偷窃情报,晚上还逼着我接受各种各样的s-m-调-教!原来在那个俱乐部已经是受过特训,可到了日本,那些都是小儿科!我还被迫跟……动物做过!那太可怕了!狗的那个玩意儿好粗、好大、好长,做起来又猛烈又刺激,一次起码半小时,而且那里面还有个软骨卡着,出都不出来,到它射的时候,又烫又热,像岩浆……”
杨浩要吐了,他怎么觉得一郎并不是在诉苦,而是在描述跟狗有多么舒服?“我操,你闭嘴!”
不要说杨浩,裴亦萧已经在干呕了。冯伟也停下了吃饼干,“恶不恶心?你有毛病啊!”
主控车里,陆观涛铁青着脸,胃里翻江倒海。江成英愣在那儿,“妈的,老子俱乐部居然招了这种人?”三处的人倒是面色如常,他们时常与各色人物打交道,也不以为意。只是秦贺想着:呃,这个视频和录音,绝对不可以让郑举仕大将看见听见……
裴亦鸣觉得这辈子的脸已经全被叫“一郎”的这个家伙丢尽了。这不是他的弟弟,他没有这样的弟弟!他的弟弟是萧萧那样乖巧听话懂事、又有正义感、学习成绩又好的孩子!
一个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要和天斗,和地斗,和自己的欲望做斗争!就算别人糟践你,你却不能糟践自己!像一郎这样,把糟践当成享受,他还有做人的尊严么?在俱乐部逃不了,在日本逃不了,难道到了炎黄,还不可以逃离这个组织么!一切都不过是他给自己的荒淫无耻找的借口!
裴亦鸣深深的失望和自责。自己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人,他也有责任。从前对小弟确实关心不够……
一郎见杨浩不买账,不跟他说了,反而又冲裴亦萧发起火来,“小爷在日本受苦,接受各种特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裴亦萧一撇头,扭向另一边。
一郎抓着他的下巴,硬是抬起他的头,“你顶着小爷的脸招摇撞骗!你和小爷的朋友喝酒玩乐!你在小爷的爸妈家进进出出!你还睡了小爷的男人!说!是不是你去勾引陆哥的!”
裴亦萧死咬着唇不说话,他的眼皮肿了,索性也不睁开。就那样抬着头闭着眼,一副“你要打就打,我才不怕”的样子。
一郎又要动手。冯伟发话了,“老子跟你说过了,再闹出动静就先干掉你!”一郎悻悻然地放开手,走到了一边。
这两人也不管杨浩和裴亦萧,自顾自翻着杨浩带来的东西吃着,眼看就过了中午。冯伟有点紧张了,“昨天老板是怎么回复你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人来?”他心里发毛,一郎本身就不可信,这个藏身地看着安全,可也难说,假若这个“裴亦萧”的家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老板说了,今天一定会有人来,而且我已经把这个地点也跟他说明了。”一郎不停想着邮箱里的回复,虽然只有那一句话,但也是吃个定心丸。
如是两个小时,在下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门口的呼叫器里终于传来了让一郎和冯伟觉得像天籁一样的声音,“一郎,老爸让我给你送钱来了。”
两个人笑逐颜开,冯伟去开门,一郎趁机对裴亦萧露出个居心不良的笑,“哼哼。”
杨浩和裴亦萧对视一眼。杨浩又使劲挣扎了起来,他脚上的床单条已经松动了,脚差不多可以伸出来,能够站起来了,手上的也有一点松,但还是没有太大的用。
裴亦萧却是没有力气任人宰割的模样,他挨的那一脚太重,胸口痛得厉害,气闷难受,可能肋骨受了伤。被踹倒地的时候,手压在身后,全身和椅子的重量都在两只小臂上,这会儿也是麻胀麻胀的。他趁一郎转过身,便轻轻对杨浩说:“浩子,他应该不会害你的,你,找机会就逃走,别管我了。”
杨浩听了,看他一眼,嘴抿成一条直线,也不应,但全身挣扎得更用力了。
来人进了门。个子比较矮小,尖嘴猴腮,头发乱蓬蓬,背着一个大包。进门四处打量一下,“怎么找到的地方?”
冯伟看一郎,一郎道:“我找的,可以肯定很安全。”
那人皱了皱眉,“叫我太郎。今天坐我的车离开,到天津转飞机,在那边有人护送。芯片呢?”
冯伟抱着手臂,“在我手上。”
太郎想要让他拿出来,但看冯伟似乎没这个想法,也就不说了,只是把大包放在了沙发上。拿出一个箱子递给冯伟,“这里有武器,你们自己选。”又把那个大包里的其他东西散放在沙发上,“还有一些衣服和乔装打扮用的东西,你们自己会弄吧?”
冯伟和小小忙不迭去选东西。
太郎没管他们,而是围着杨浩和裴亦萧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他俩。
“看什么看!”杨浩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裴亦萧很累很困很饿,不想说话,连眼睛都是闭起的。
“你们是炎黄共和国的高官子女?”太郎开口了,“可惜啊,年纪轻轻的……”
杨浩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告儿你,爷不怕!少他妈来这一套!”
“啧啧啧,不要这样说,”太郎弯下身子拍了拍杨浩的脸,引来杨浩一阵甩头怒吼。他笑笑,“看着你们这样如鲜花般的年龄就要死在这里,还真是令人惋惜啊……”
杨浩愣了愣,情不自禁去看一郎。一郎却在选假发,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情况。杨浩心道,糟,难道真的要栽……
“其实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你们是否能把握得住。”太郎得意洋洋地直起身看着两人。
“嘿嘿,”杨浩不傻,有点明白了,“别费事儿了,爷没兴趣。”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呢?”太郎的主意打得好,他是想把这两人策反,为日本效力。其实他并不指望这么点时间就能把这两个小子说动,但是如果拿生命威胁的话,恐怕大部分人还是会妥协的。他只要他们今天能够说出“同意”的字样,他就会把他们放掉,也不怕这两人走了就翻脸不认人,因为只要有这个把柄在手中,日后他自有证据证明这两人愿意当日本间谍。捏着这样的把柄,日方会把他们列为重点发展目标,种种计谋使出来,不怕最后他们不上钩!这种高干子弟,将来的道路都比一般人顺一些,肯定能够成为很好的助力。“其实我也是可怜你们,才想着留你们一条性命的,何必拒绝呢?”
杨浩“呸”了一声,只顾着挣绳子去了,不再理他。
太郎觉得这个精神好的男孩儿比较难缠,于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裴亦萧的身上。裴亦萧看起来比杨浩瘦了许多,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而且又被打了,看他那样,再拿生命威胁他,这小子肯定要哭起来。他又伸手去抚弄裴亦萧软软的黑发,“真是漂亮的头发,唉,这精致的面孔怎么给打成这样了……年轻人,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做出一个小小的决定,我就能放你一条生路。”
裴亦萧很辛苦地拉开肿胀的眼皮瞧一瞧他。
太郎觉得有戏,装作更亲切道:“你看,你们这个国家,种种不合理的制度,人民生活明明不富裕,却偏偏要装着很有钱,打肿脸充胖子;你们所有的制度都是为了上位者服务,而普通人却过着艰难的日子;一般人一个房子都买不起,而有的人手上却有几十套房子;食物竟然还有各种各样的造假,连给最天真可爱的婴儿吃的,都是毒奶粉;现在炎黄这个国家,已经走向了衰弱的道路,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各样抢劫杀人事件,更有甚者,连婴儿车里的婴儿能够举起来摔下,还有挖掉儿童眼睛这样的罪恶事件;青少年犯罪与日俱增,少男少女越来越没有廉耻……这样一个国家,你们有什么必要对它忠心呢?”太郎接着把日本吹捧了一番,“反观我们日本,人人都向往着美好善良和文明,我们的制度都是被民众着想,严格被执行……”最后他意犹未尽地说:“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机会就是,只要你们说一声愿意为日本效力,你们就能够活下去,也许有一天,能够去到日本,享受我们那更加完美和优秀的制度……”
裴亦萧嘴唇动了一下,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几乎听不见。
杨浩急了,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喝令裴亦萧,“你疯了!闭嘴!闭嘴!”
太郎没有听清裴亦萧说的,于是弯下身凑近裴亦萧,“好孩子,你说什么?”
裴亦萧咳了两声,气喘吁吁要开口。
小区m栋旁的主控车里,陆观涛和裴亦鸣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几双耳朵都在关注裴亦萧即将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