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裴亦萧大眼睛骨碌着四处打量陆观涛的屋子。这个房间的格调挺冷硬的，整体色调偏蓝和黑，看得出少年时的陆观涛就是蛮强悍的风格。靠墙放的一个柜子里摆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奖杯奖状奖牌。这种东西，其实原来林成在家里也得了不少，裴家二哥裴亦鸣也有这么一个柜子。不过陆观涛的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看起来都十分丰富。裴亦萧直了眼，站起来走过去一排一排的瞧，发现连小学的“三好学生”“五好少年”“年级大队长”都还留着，后面还有最佳学生干部、全国奥数一等奖、全国校际辩论赛最佳辩手、全国青年演讲赛一等奖、大学一等奖奖学金等等……

陆观涛还躺在床上，手枕着胳膊，“别看了，什么时代的老黄历了。”

裴亦萧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带着星星眼扑回陆观涛的臂弯，“你好厉害。”

“哪方面？”陆观涛掀了一下眼皮，笑道：“干你？”

“你！”裴亦萧捶他一拳，“我说真的，你扯什么呢！”

“呵呵，别说这个了，要不要看看我的练功房？”陆观涛提议。

“练功房？”

陆家人口少，二楼的屋子就被布置成了不同的功用。陆大少卧室旁边就是他的“练功房”，裴亦萧大开眼界，陆观涛这是整了个小型健身房呢？各种锻炼肌肉的器械，还有哑铃、杠铃都有，房间一角天花板上还垂下一个沙袋。

“嘿！嘿！”裴亦萧口中呼喝着过去就打了沙袋两拳，又踢了一脚，沙袋基本没什么反应，就晃悠了两下。

陆观涛笑道：“小心点，还没做准备运动，别伤着自己。”

“你来，你来踢一脚我瞧瞧。”裴亦萧抱着手臂乜斜着他。

陆观涛也没打算谦虚，挽着袖子，动了两下脚踝，“你让开一点。”

裴亦萧走到练肱二头肌的器械旁坐下。

陆观涛随意甩甩手和脖子，动作帅气地不得了，然后站住不动，突然飞起一脚踢向沙袋，沙袋砰一下闷响，飞晃起来，差点撞到天花板。陆观涛等它晃回来，停一下，又换条腿，一个帅气地扫腿横踢，沙袋砰地荡出去，上面出现一个明显的凹痕。

裴亦萧感觉整个房间都在震荡，他也看傻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陆观涛这样一面……

陆观涛回身，有点意犹未尽，“嗯，好久没练了，晚上戴上拳套练几下，……你男人帅呆了吧？”最后这句话是对张着嘴瞪着眼的傻小孩儿说的。

“你、你、你好暴力……”裴亦萧口是心非，心里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嘴上却这么说。

陆观涛哪会看不出来，走过来眼一挑，慢慢往下弯腰和他对视，“不喜欢？”

裴亦萧不知怎么居然脸红了！老夫老夫这么多年了！竟然因为看到陆观涛从来没有表露过的武力形象而脸红！他都多少年没脸红了！“我……喜欢。”还是承认了。

两唇相接。

陆观涛揉了他脑袋一下，“晚上再来看我练拳。”

“嗯。”乖巧点头。

出了练功房，又到卧室休息了一会儿，陆家的家政员上来喊两人，“陆少，陆先生回来了。”陆家的规矩比裴家大得多，连称呼都保持得比较严格。

“哦，好。”陆观涛牵过裴亦萧的手，“走，下去。”

裴亦萧的脸刚还有点红，这会儿紧张得变白了。

陆家两父子长得比较像，气质也有点相似，陆熙民是个儒雅老帅哥，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看报纸。旁边是方芷淑和陆向晚在聊天。

见陆观涛和裴亦萧下楼，陆熙民放下报纸，取下眼镜，等着他们过来。

“爸，我们回来了。”

“嗯，坐吧。”陆熙民比方芷淑的态度要温和一点，指了指双人沙发。

裴亦萧喊了一声，“叔叔。”跟着陆观涛坐下。

陆熙民微笑一下，“你们在善阳还好吗？”这是问裴亦萧的。

“嗯，挺好的。”裴亦萧连忙坐正了回答。

陆观涛没有看他，但手却拍着他的手背，“爸，在善阳其实都是小成照顾我。”

陆熙民也不在意这个，随意嗯了一声，道：“你在善阳也三年了，这几年成绩还不错，估计很快就要动一动了。”

陆观涛和裴亦萧都挺意外，动一动的意思他们都明白，意味着陆观涛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开始积累政绩。他不由看了裴亦萧一眼，又问陆熙民：“爸，这事情已经确定了？”

“差不多吧。”陆熙民手指在膝盖上按着，“你这几年还是干了一些实事，这都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引进外资、召开土特产博览会、土特产借道出国的方式，很不错。国家决定让某些地区学习你在善阳试验的方法。”

陆观涛沉稳地点头，“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下一步我是想多创立一些地方自有名牌，创出口碑，用地方产业拉动地方经济，增加就业率。”

“这些你就需要在下面培养一下人才了。”陆熙民不以为意。

陆观涛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些事情只能由他在善阳的接班人去做了，看来他很快就会离开那里。不知怎么，他有点心虚地看了看裴亦萧，那里是裴亦萧的家，他们在那里也度过了很长一段美妙的时光，无人打扰，很幸福。如果要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恐怕需要好好的适应，不知裴亦萧是否能够接受。

陆熙民的手一直捂着膝盖，又捶了两下。

“爸，你的膝盖不大好？”陆观涛问。

陆熙民颔首。方芷淑听见了，插了一句，“你爸最近老这样，让医生看过了，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偶尔嚷不舒服。”

裴亦萧想了起来，“叔叔，我们带了杜仲来，据说这个‘健骨强筋壮腰膝’，而且补肝肾，做药膳吃对您这个膝盖不舒服应该有好处。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泡杜仲茶喝。”

“嗯。”陆熙民笑了笑。他们是什么家庭，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之前陆观涛早就想到这些的，但是不想打击裴亦萧的积极性，这毕竟是小孩儿的一片孝心。这会儿看小孩儿主动开口说了，就道：“那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就用带的杜仲做个药膳来吃吃？”

“啊？好啊！”裴亦萧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在善阳也经常做饭。

陆熙民和方芷淑却怔了怔。这俩孩子一问一答这么自然，看来在善阳确实练出了默契，过得蛮好的。

“大伯，大伯母，你们是不知道，我嫂子可贤惠了，听我涛哥说，他在善阳衣食起居都是嫂子在管，而且嫂子做菜可好吃。”陆向晚适时开口了。

嫂子……

这下不仅裴亦萧嘴角抽了抽，连陆熙民和方芷淑脸色都有点不自然。打裴亦萧进门到现在，他们一直刻意回避着这个男孩儿是自己儿子的爱人这个情况。原来的儿媳妇娇生惯养、性格冷淡、脾气一般，可毕竟是个女的。现在的儿媳妇再乖巧听话，儿子再喜欢，也还是个男孩子，没法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方芷淑稍微有点怨气，三年前，本以为可以抱孙子了，哪知儿子竟然跑来说要和儿媳离婚，要跟裴家那个臭名昭著的三儿子好，还信誓旦旦要跟着那小子下贫困省县级市去，这事情引起了陆家第一次全家范围的争吵。方芷淑知道儿子的性格比较有决断，一旦确定的事情就不会改，但他从来都是挺重视家里的决定的，一直以来都按着家里给他安排的道路在走。谁知一变竟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他的叛逆期来得未免也太晚了！

陆熙民的想法看不出来，真不愧是陆观涛的父亲，面色如常地听着陆向晚说的这个神奇的词。

陆向晚是故意说的，可一看现场气氛僵了，也略不安。

陆观涛一笑，对裴亦萧道：“看来你今天真要下厨了。”

裴亦萧咧着嘴。

还是家政员解了围，送来了一些水果。大家吃吃水果，又把话拉开。

陆向晚有事先走了。

裴亦萧心很实在，过了一会儿真的到厨房去看，准备做个杜仲炖猪腰。

方芷淑见他过去，很不赞同地瞧着陆观涛，“观涛，不是妈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不要玩了。”

“妈，我对小成是认真的，我不是玩。”陆观涛叉了一块苹果吃。

“认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方芷淑皱着眉头，“万一别人知道了，会影响你的仕途！……而且孩子呢？他又不能生。”

陆熙民坐着，看不出情绪。

“妈！”陆观涛咽下苹果，放下叉子，“我以为你们叫我带小成回来，是因为你们准备接纳他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我们家的一员？这不可能。”方芷淑摇头。

陆观涛沉了一口气，“不管你们怎么看，他就是我的另一半，我以后不会再找其他人。”

方芷淑苦口婆心劝道：“观涛，妈也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可是无论如何，你总要生个孩子吧？本来你没有必要和周含璧离婚的，为什么非要那样。”她还对这件事情有些不愉快。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这次是陆熙民发话了。

陆观涛看了父亲一眼，有些奇怪他为自己说话，但还是挺高兴的，“你们是不了解小成，他人真的不错，现在儿子的衣服都是他洗，饭都是他做，平时家里有什么问题，都是他去处理，我只要做好我的工作就行，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这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很幸福。”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孩子呢？”方芷淑介意的是这个问题，“陆家到你这里，难道就要断代了？”

陆熙民眉头蹙了一下，按了按膝盖。

陆观涛早就考虑好了，“现在国家人口那么多，何必一定要生。而且你们不会还在意血缘这种事情吧。要孩子还不简单，去福利院领养一个，总有聪明听话又乖巧的。”

“那又不是你自己的骨肉！”方芷淑有点生气了，“你难道真的不想生？”

“妈……”陆观涛有点头疼，“这事情我不想再说了，我现在很好，很幸福。你说我没有自己的骨肉，小成还不是一样没有，我们是平等的。”

“你……”

陆熙民说话了，“观涛，你要做什么事情，现在我和你妈是没法管你了，相信你已经有了很深刻的考虑，我们再劝也没有用。但你要记住，你要做的事并不仅仅代表你一个人，以后还会代表我和你妈，还会代表你爷爷，代表我们家。”

陆观涛沉重地点头，“我知道。这条路很艰难。但是，我希望去尝试一下。如果最终走不通，我会换条路走。但是无论怎样，小成是我选中的人，我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