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78章
蓝宝被拖入流沙漩涡的时候,赵诺成浑身血液倒流,一片冰冷,世界顿时褪去了所有的色彩,接下来的几天,他强撑着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在彻底击溃丧尸大军的时候,整个基地到处都是胜利的欢呼声,他在空无一人的个人办公室缓缓坐下来,坐成了一个雕像。
赵骏祥找到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半天没有说话,末了拍拍他的肩,出去了,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胜利的宴会他没有参加,有人问起,赵骏祥说他身体不适,许多人都理解并感激,这个新上任的年轻领导人这些天一直不眠不休,为基地作出的努力他们都看得见。
赵诺成独坐在黑暗之中,在黑暗里,不用再假装,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了上来,他把脸埋在手掌里。
他的蓝宝,不见了,他从视频里亲眼看见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从戎和影徒劳地在那片沙地喊叫,企图将蓝宝挖出来,他消失的地面塌陷下去,罗浮赶到那里的时候,从戎他们已经将那里挖开了,下面什么都没有,意外地在一些沙子上发现血丝,蓝宝凭空消失,他们可以认为蓝宝是进了幻境,但是这些天过去,依然没有看见他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像两年前那样突然出现,然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个时候很多记不起的回忆会突然涌入脑海。在同居那段日子里,虽然蓝宝经常将屋内收拾得整整齐齐,但实际上他是个有些懒的男人,懒筋发作的时候会把换下来的衣服堆放在角落里,害怕他知道,还拿别的东西将它们伪装起来;买的鱼儿投食太多,吃多了撑死了,他会把死的那条鱼儿扔了,然后买差不多的回来,被发现的时候就说:“你记错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游离,不敢直视,一般人看不出来,赵诺成却是因为了解,知道这个人有些别扭,也没有拆穿,当他不再纠缠时,蓝宝就会悄悄地松一口气,对自己也热心很多,嘘寒问暖,斟茶递酒,一些往时不会说的话也会冒出来,显得活泼了些许。
他嘴笨,明明很希望看见自己,却总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偶尔共同去购物,在热闹的菜市,繁华的夜市,买东西总是不会砍价,别人要多少,即使觉得贵,看中了依然二话不说就买了;去新开的复印店复印资料,因为店员的疏忽,需要重新复印,收双份的钱,他虽然心里生气,也把钱掏了……
他生活简单,没有什么娱乐,烟酒都很少沾,打麻将还是自己教的,那些弯弯道道的技巧永远也学不会,也或许是不在那方面用心,唯一一次顶替自己和别人来了几圈,全输了,回来的时候因为愧疚,主动让自己折腾半天,什么话也不说。
很容易看透的一个人,许多的心思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其实自己也是喜欢这样子的他,从来不特意说破,享受那种感觉,甚至以此为乐。
笑的时候往往是从眼睛开始,然后是鼻翼,最后才是嘴巴,他很少大笑,也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累了痛了,也很少诉说,一个人静默地生活,假若不是自己主动,他永远也不会迈入雷池一步,活得谨慎,让人恨,觉得怜惜,爱得也更深。
他用心终于将那个人捆在身边,却最终失去了他。
东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许久未动的赵诺成微微抬眼,摩挲着无名指那个简单的银戒指,他觉得心脏的那个地方逐渐空了一个大洞,冷飕飕的风从那里吹出来,整个生命因此而永远停留在冬天。
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不久之前的话还历历在目,但听的人不见了,他如何履行自己的诺言?
虽然基地保住了,但事情依然很多,七点半的时候他依然走出去,草草吃了父亲做的早餐,在父亲深沉注视的目光中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您放心”的表情,那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但赵骏祥没有说破,只说了句:“注意身体。”
……
上天曾经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个奇迹,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短短的时日内被摧毁了绝大多数,第二个奇迹……人类曾经是上天的宠儿,但自从丧尸病毒爆发后,他们就被抛弃了,虽然内心深处觉得蓝宝很可能已经遭遇到不测,但是他不信,包括蓝宝的家人。他们拒绝把蓝宝的名字刻在基地的烈士碑上。
入夜的时候他们在蓝宝消失的地方点了蜡烛,璀璨的烛光在夜里很耀目,燕柳又一次哭倒在蓝和安怀里,蓝贝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成河,懵懂的暖阳年少不知事,在一旁撒谎,鼓着小腮帮想将蜡烛烛火吹灭,就像他过生日的时候,丝毫不懂大人的愁,蓝峰栗不顾儿子的抗议将他抱起来,小孩受了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众人顿时手忙脚乱,蓝和安训斥大儿子,儿媳妇忙着哄孙子。
夜幕越发的深远,蓝得发黑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星星,一弯残月挂在树梢。赵诺成站在距离蓝家人很远的地方,他没有走过去,罗浮,从戎和影就在他后面,都没有出声。
罗浮还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没心没肺一样,他的情绪从来没有为蓝宝的生与死有过太强烈的波动,这一世他假若死了,他就等他下一世,无论是等一年,十年,还是百年,他知道,他总能等到他的。
当罗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几双眼睛刷地都转到他身边,几乎要将他扎出好几个窟窿,他讪笑着退了一步:“他没事的,真的。”
刚开始他这样说可能还有安慰的作用,现在完全只是不知死的另类表达,在他说了鎏金轮回和自己的无限寿命之后。
从戎先出手了,一拳就将罗浮打出十几米远,罗浮闷咳了几声,灰头土脸地躺在沙地上,他没有马上起身,就着被揍出去的姿势仰躺着,望着遥远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