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玩捉迷藏,你会躲在哪里呢?
教学楼?体育馆?礼堂?草丛?学生餐厅?洗手间?还是图书馆?
反正北顾然在这一天把偌大的冰帝学园国中部各个角落都走了个遍!若不是嫌弃大学部、高中部和幼教部太远会影响回来上课的时间,她还会去那边逛一逛。
另外北顾然非常感激她可亲可爱的直觉又一次没让她在这个根本不熟悉的大校园领地中迷路。
那群无处不在的凶残的妹子们让她第一次深刻领悟了什么叫做女人的战斗力。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说女人种麻烦的生物了——这时候请忽视她本人的性别。
北顾然慢吞吞地走过图书馆的走道,悄无声息,指尖划过书架上一排排的书。
日本的每个学校总要有那么七件不可思议的事,又称七大怪谈。
最原始的版本是:教学楼晚上多出来的第十三节阶梯、生物教室打扫教室的人体模型、傍晚徘徊在学校附近的口罩女人、天上掉下来的乒乓球大小的白色毛球体、可以看见未来模样的三合镜、红斗篷白面具问问题的杀人狂魔、洗手间里的鬼娃娃花子。
但是随着时间,故事在各个学校产生了演变。
比如在日本东京私立青春学园的七大怪谈是这样的:无人却独自弹奏的钢琴、图书室里吃人的书、会自己数自己器官的理科室里的人体模型、活着的储物柜、会说话的肖像画、奔跑的武士、以及据说看到的人都已经死了的谜之第七怪谈。
北顾然的目光落在书架一整排一整排的恐怖小说、灵异小说、惊悚小说、怪谈录上。
她微微蹙起了眉,指尖在书上一顿。
怪谈录少了一本。
是被谁借走了吗?可是她已经看到接下来这一本了。
北顾然托着下巴站在原地许久,将下一本拿了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去。紧接着她一偏头看见一个暗金色的蘑菇头。
她揉了揉眼睛,意识到那是个蘑菇头少年的背影。
少年正低着头在认真看书,给人感觉姿态端严,那暗金、整齐的头发极其显眼。
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尤其是会对各种发型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比如芥川慈郎那个棉花团子,还是橘黄色的!再比如切原赤也那个小海带!再再比如向日岳人那齐整整的妹妹头,跟个颜色奇怪的桃子似的。
然后是眼前这只暗金色的蘑菇。
究竟是这里的人发型太奇怪了,还是她的联想力太丰富了?
北顾然犹豫了片刻,果断选择了前者。
这里本来就是,各种发色、各种发型、各种奇怪的世界。
北顾然向前进了一步,躲开偶尔走过的几个女生,前阵子一直都是扎马尾,突然放下来还戴了一副平光黑框眼镜,有些遮住脸反而没那么容易被辨认了。
嗯,这些都不是重点。
北顾然已经看见那个暗金蘑菇头少年正在阅读的书了。
那模样她太熟悉了!
就是她找不到的那本校园七大怪谈录之一。
北顾然叹了口气,如果她没记错,下一本写的是图书馆里哭泣的女孩——嗯,她真的有那么一点好奇那个故事原来是怎么样的。她看向少年手边放着的一本合着的笔记本,上面压着一袋没有开包装的饼干,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名字:日吉若。
日吉,若。
她第一反应是她的那位名若的萝莉店主。
而且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萝莉店主的全名。
但是……
北顾然上下看了那个身量算得上高的少年一番,至少一米七,绝对不是那个一米四多的矮子游戏控、女仆装控、爱吐槽、行事诡异、行为神秘的萝莉。
“学姐你是要看这本书吗?”
正当北顾然的思绪在日吉若和店主若身上转悠的时候,她听到一人问她。
她怔了怔,才对上了日吉若的眼睛。
这是一双将凛冽暗藏于暗涌中的眼睛。
北顾然触及那如同实质的目光,略显冷酷,如同年轻的雄狮有着极强的野望,她立即想起了迹部景吾。但和迹部景吾又不一样,迹部景吾是太阳般耀眼,锋芒锐利也是外露的嚣张高调,而不是这样暗暗躲藏在那里,虎视眈眈。
而且两人比较起来,还是迹部景吾的气势更为强盛凌厉,更加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北顾然偏了偏头,“我可以等你还了书再借。”她说。
“好的学姐。”日吉若保持了最基本的礼仪,随即又说,“那些人是在找学姐吗?”
北顾然垂着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日吉若,一时没有移动,更没有回头去看日吉若指着的方向,“学弟,介意帮学姐一个忙吗?”她语气冷淡,不像是在求人帮助。
“不能。”日吉若干脆利落冷酷地拒绝了。
“……”北顾然扶了扶眼镜,并没有在意,“你是不是很喜欢怪谈的探究。”她语气肯定。
“……”日吉若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偏着头看北顾然,好像是在说:学姐,请继续说。
“帮我躲过她们,我告诉你最近出现的冰帝图书馆哭泣的女孩的怪谈传闻。”北顾然语速飞快,声音却压得很低,只有日吉若听得见。
“……”日吉若怔了怔。
北顾然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在日吉若边上蹲下来做出要捡东西的姿势。
随即日吉若移动了一下双腿,也顺便换了个侧着坐的坐姿。
北顾然顺势躲进了日吉若所在的位子的桌子下面,抱着腿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她体型算得上较小,靠在桌子下的角落里是完全不会被发现的,只要找她的人不要蹲下来探头来看,而她前面的日吉若少年也能够保持安静、不透露她躲藏在这里的事。
日吉若看了一眼那些找到他附近的女孩子们,神色冷酷。
虽然半句话也没说,她们还是自觉地安静地退离了日吉若的附近。
日吉若练过很长时间的古武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眼神和气势还是挺可怕的。
北顾然也安安静静的,抱膝埋头,闭着眼小憩,丝毫不像个在大逃亡的人,反而像是在花园里闻着蔷薇花香、晒着温暖太阳、闭眼休息的千金小姐,而下一秒她就可能就会端起一杯大吉岭红茶。
日吉若不紧不慢地翻阅着那本校园七大怪谈之一的《图书馆里的哭声》。
纸页翻动时发出轻微的响动,混着纸香。
北顾然的唇角弯了起来。
书的香味很棒,她很喜欢,或者说,她最喜欢的恐怕就是这个味道。
心可以宁静下来。
北顾然猝然睁开眼,“看来她们走了,学弟。”她对上了日吉若探究的、考量的目光,坐在桌子下面却依旧神色冷淡平静。
“学姐也听说了最近的传闻么。”日吉若看着北顾然从桌子底下慢慢爬出来。
“不是听说。”北顾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淡淡地说,“是听到。”
日吉若微微挑眉,幽幽开口道:“学姐该不会是想说,学姐听到了这个哭声吧。”
“嗯,听到了,四月二日傍晚路过图书馆的时候听到了。”北顾然看着日吉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依旧神色淡然,“学弟相不相信是学弟的事。”
“学姐说的可信度太低了呢。”日吉若双手抱胸说。
“既然那之后传出了这样的传闻,可见同样有人听到,学弟可以打听一下传闻中的时间是否相符,如果不相符学弟或许可以考虑这几天傍晚在图书馆附近蹲守一下,或许还能有机会遇上。”北顾然扶了扶掉下来的眼镜,语气平淡。
“……”日吉若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北顾然的话。
然而半晌后他却问了另一件事。
“学姐为什么知道我是在查那个怪谈?显然学姐并不知道学校里最近有这个传闻,其次我也很可能只是恰好在这里看书而已,我本来就比较喜欢这类书。”
“……”北顾然盯着日吉若看了一会。
“学姐刚才说的还不够用来抵掉我帮了学姐的事。”似乎是看出了北顾然不情愿解释的神情,日吉若再次开口说。
北顾然扫了四周一眼,那些女孩子不在,才慢吞吞地开口,“现在是午饭时间,图书馆人很少。我记得你是网球部的部员,网球部一般中午会在学生餐厅聚餐,而你带着笔记本和饼干,说明你是今天下课突然跑来图书馆的,且没有来得及吃中饭,却在这里看书而不是把书直接借走……”
“就这样?”日吉若皱起眉头。
“最近我在读这一系列的书,我看过借书记录,《图书馆里的哭声》是第三本,这几天来在我之前你并没有借过前面两本,说明你是一时兴起。另外去年的借书记录里有你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已经看过这一系列的书,因为兴趣。”北顾然慢吞吞地说,神色冷淡,“现在重新看,而且是只挑了这一本,连中饭都顾不上吃,更不去聚餐,再加上我前几天听到有人在图书馆附近哭的事。我可以假设你是听说了什么传闻并想要探究其中才特意来的。”
“……”日吉若一时没说话。
北顾然意识到他被她的话绕晕了。
其实要真的说的话,那些假设最重要的条件是她的直觉。
只是直觉而已。
她耸耸肩,也不管日吉若,径直往图书馆外走,这一行为让日吉若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种行为怎么说呢,态度不礼貌且嚣张。
但北顾然并不在意日吉若现在是在想什么。
再不走就要被那些凶残的妹子们发现了。
接下来该去哪里好呢。
她出了图书馆,拐弯,从树影中出来时,北顾然已经把头发扎了起来,编成辫子束在左耳下,依旧带着大大的黑框平光眼镜,微微垂着头一边看着一本书一边慢慢地走,目不斜视,俨然一个认真学习的腼腆女孩的模样。
尽管附近有几个女孩,北顾然保持着淡然的态度看着书与她们擦肩而过,丝毫没有情绪变化。
她瞥了一眼附近的路线,前面是礼堂,转弯是树林。
北顾然甚至没有考虑,就顺畅地根据她的直觉转弯了,一路朝着树荫底下走去。
四月的春日,茂盛的树林里有一股子青草味和叶子味,还有些懒洋洋的阳光的味道,让情绪变得很放松、很闲适、很惬意。
北顾然唇角的弧度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她抬起的脚突然一顿,没有回头。
“喂,你!”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她轻轻叹了口气,飞快地在林子里跑动了起来。
“喂!!!”
当然,她是不会这么容易被抓住的,北顾然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她依靠树林和草丛的遮蔽躲开了那个女生。
北顾然轻轻揉了揉眉心。
这样那些凶残的妹子们很快就回来搜查树林的,她得先出去。
北顾然神色有些迷惑,按直觉来说,在这里有躲避的方法的。
她的脚步猛然跨大了一步,险险避开躺在树林里的草地上的——咳,一个人——差点一脚踩上去。
北顾然忍住眼角的抽动,看着躺在地上睡得一脸安详的橘黄色棉花团子——不对,是芥川慈郎,突然觉得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存在名为“奇葩”的生物。
如果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中有一个怪谈叫做:树林里的尸体——罪魁祸首绝对是芥川慈郎。
北顾然淡然地撇过头,注意到附近有树叶响动的声。
她的目光掠过附近的树丛。
“爬树吧。”一个声音说。
一个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
“……”北顾然默默偏过头,望见了不知何时睁着双惺忪的眼睛的芥川慈郎。
刚才不是还挺尸么,什么时候醒的。
“你爬树吧,她们不会发现的。”芥川慈郎认真地说。
“……”北顾然迟疑了一秒。
“真的,我每次在树上睡他们就找不到。”芥川慈郎说。
所以你经常睡着睡着从树上掉下来么?
你哪天从怪谈里挺尸的人变成真正的尸体也不足为奇的——不,她没有咒他的意思,她决定收回这句话。
“……”北顾然爬树去了。
运动细胞的作用在此刻有了深刻而锐利的显现。
她爬不上去。
最终随着树叶草丛的悉悉索索的声响的靠近,以及芥川慈郎的再一次友情帮助下,北顾然顺利地爬上了树,靠着茂密的树叶成功……活了下来。
“芥川前辈又看到刚才一个女孩吗?”有好几个女孩来问,似乎是二年生。
“……”芥川慈郎靠坐在树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终于指了一个方向。
那几个女生道谢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很快林子里恢复了安静。
北顾然从树上跳下来,望向芥川慈郎那一脸迷糊茫然天真纯洁的——样儿。
“你可以去话剧社。”芥川慈郎建议着说,看样子似乎是快睡着了,口齿有些含糊不清,“话剧社社长最擅长清场,没人会去话剧社打扰……”
“……”北顾然看着那快成为怪谈的棉花团子,最终却说了一句,“第二次了,你主动帮忙。”
“嗯?”芥川慈郎眨了眨眼。
“为什么关注我?”北顾然颇为好奇地看着她。
芥川慈郎打了个哈欠,“相田真纪……”他揉着眼睛说。
北顾然微微一怔。
“上个月有人给清洗店打了电话,要求来取冰帝一个名为相田真纪的女生的衣服,因为校服上沾了大块蛋糕。”芥川慈郎困顿地说,“我爸爸说那时候他刚送走一件那个人的校服,他对那个号码有印象。”
“……”北顾然没说话。
“是一个叫北顾然的女生。”芥川慈郎脸上挂上了笑容,莫名让人觉得很柔软,就如他柔软的橘黄色短发。
“……”北顾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树林外走了。
芥川慈郎偏了偏头,又靠在树上睡着了。
北顾然远远地看了一眼,风拂动少年橘黄色的发丝,就像是拂动一团棉花团子。
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